夕陽餘輝,崔含章略微有些恍神,雲嵐白衣勝雪坐在馬背上,本就身姿高挑婀娜多姿,此時隨著馬背起伏曲線更加玲瓏,整個人愈發成熟了,像是蜜桃一般水潤。


    雲嵐在宮裏打聽到崔含章帶著北胡使團的人來了羽山,想著昨夜大雨必然宿在馬場,故而次日逮著機會便想方設法的去求蕭皇後要來馬場練習騎術,為的就是在此地與之偶遇。


    此時耶律景程渾身一震,仿佛被雷劈了一樣,呆呆的看著馬上佳人。


    “這等美人,真是驚豔了時光。”耶律景程喃喃自語,他甚至有種直覺眼前之人正是那夜偶遇的馬車上的姑娘。


    雖然是便裝出行,雲嵐身邊除了帶著侍女綠雲還有三五個金羽衛,觀其身形步履沉穩,太陽穴鼓鼓,定然是內外兼修的大內高手。雲嵐看到崔含章後遠遠招手喊他上前。


    “公主是要來練習馬術?”


    話音一出,雲嵐氣不打一出來,但又不好發作。旁邊綠雲看不下去了,直接說道:“崔統領是真傻還是在裝傻啊?我家公主自然是來尋你的。”


    “綠雲!不得無禮!”雲嵐打斷不讓她繼續說下去,綠雲則一臉委屈的樣子撇撇嘴。


    “實在不巧,我剛要帶北胡使團的人迴城。靈武侯家大娘子受了驚嚇動了胎氣,昨夜冒雨便迴城了,迴城安頓好北胡人,我便要去侯府探望。”


    “你這人怎麽這樣?一點情意都沒有,公主千辛萬苦的出宮尋到馬場,你這就要走,誠心的是吧?”綠雲實在看不下去了,心裏替公主一萬個委屈,忍不住開口斥責他。


    雲嵐確實是費了好大勁才從宮裏脫身趕來馬場見他,結果看到他正準備迴城,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不由得兩眼濕潤,心中苦楚萬分。


    崔含章一看她眼中水汪汪的樣子便招架不住,隻好把北胡使團領隊辛夷先生感染風寒的事搬出來解釋,馬場缺醫少藥的,隻能迴城看診。崔含章心中也確實不想讓北胡使團的人繼續留在羽山馬場,羽山南麓畢竟地域廣闊,隨便一鑽樹林草叢便半日尋不見人,如今兩國畢竟戰事緩和,這群人處理不好也是麻煩。此時靈武侯不在,凡事都指著他來處理,自然不敢怠慢了分毫。


    “雲嵐莫哭,是我嘴笨不會說話,馬場太過簡陋,咱們一同迴城去侯府探望林屋山便是,昨夜便聽說她受了驚嚇。”崔含章最是消受不了美人恩,連哄帶騙總算是讓雲嵐收迴了眼眶裏打轉的淚珠。


    “隻是本宮出門匆忙,未準備趁手的禮物,如何去的侯府做客。”雲嵐心裏其實巴不得立刻啟程,女兒家的矜持讓她略做遲疑,隻是嘴上還要推脫一番。


    “小蓮莊庫房內東西不都是公主寄放的好東西嘛,挑便是拿幾件便是,柏言秋和林屋山都不是外人,禮輕情意重嘛!”崔含章一番話便打消了她的顧慮。


    上一秒還是嚶嚶欲泣,下一秒便是有說有笑,徐清風則帶著北胡一行人等在遠處。


    這幅景象落在耶律景程的眼中更是豔羨不已,隨即便有上前結識一番的衝動,隻是未等他行動,徐清風便攔在麵前,“耶律公子還是等在此處的好。”


    耶律景程頓時如吃了死蒼蠅一般,要多難受有多難受,真是煞風景。雖然不得上前,但還是開口問道:“徐侍衛,敢問那是哪家的姑娘,如此清麗脫俗!”


    “不該問的別問,耶律公子莫要為難小的們。”徐清風沒有一點好臉色給他。


    “可是徐侍衛那夜護送的姑娘?”耶律景程試探的問道。


    “看他們二人雖然分坐兩馬,但言談舉止透著親密感,可是崔副使的相好的?”


    徐清風立刻瞪大眼睛嗬斥道:“大膽!”


    “好心再提醒一句,不該說別說,不該問的別問,否則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徐侍衛可能不知,本人就是記憶力好,凡事過目不忘,尤其是對見過的人和聽過的聲音,記得尤其深刻。”耶律景程把他說的話當成耳旁風,半分也沒放在心上。


    這番話氣的徐清風腦仁嗡嗡作響,感覺氣血直往上湧動,還未等他發作,耶律景程便腳下滑步閃了出去,隔著老遠便吆喝道:“崔副使不厚道啊,隻顧著和佳人相會,把我們晾在一邊,那話怎麽說著來,對,重色輕友!”


    崔含章和雲嵐公主聽到聲音迴頭看過來,隻見耶律景程大搖大擺的徑直走來,雲嵐趕緊接過綠雲遞過來的鬥篷戴上,公主千金之體豈能讓外族隨意視之。


    “唐突佳人,小可耶律景程這廂有禮了!”


    雲嵐在馬上微微欠身算是還禮,並未說話。


    崔含章眼睛上下打量,不進覺得好笑,開口調侃道:“你這人倒是有意思,邯鄲學步聽說過吧?一個北胡人竟然學著咱們神光朝的禮儀,倒也有模有樣,隻是姑娘家不便見外男,耶律使者還是跟我迴吧!”


    崔含章不等他答應,大長胳膊一把攬住耶律景程的脖子,給他拖了迴來,馬上兩位姑娘看著有趣,忍不住咯咯笑出聲來。


    “看好他!”


    崔含章吩咐徐清風務必看牢了使團眾人,免得再走丟了人來找我們要人。


    崔含章話有所指,隻是辛夷皮笑肉不笑,始終不發一言,隻是眼睛盯著煙鬥火星不放。崔含章篤定辛夷九十昨夜擅闖伏龍芝的黑衣人,隻是他的煙槍該是斷了才對,怎麽過了一夜竟然全然無損?


    隻是看他麵色紅潤,步伐穩重,全然不像是受過傷之人,崔含章知道其中必有蹊蹺,隻是一時間無法揭穿。


    “看來找機會還得試他一試!”崔含章心中打定主意,麵上卻不露分毫。


    既然有北胡使團的人同行,崔含章便讓人借來一輛馬車給雲嵐公主乘坐,雲嵐上車後,拍拍旁邊的座位,示意崔含章上來同坐。


    崔含章看到使團一行人眼巴巴的瞅著他們,頓覺不能失了禮儀,隻能無奈笑著搖頭。即便此時北胡使團的人不知雲嵐的身份,日後知曉了必然會笑話他們君臣無禮,更是看輕了公主殿下,與臣子私相授受。


    當車簾落下的刹那,雲嵐公主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稍縱即逝的傷感。君臣之禮始終橫亙在兩人之間。


    崔含章騎馬陪伴在馬車旁邊,兩人便閑聊起來,“我在壽熹宮聽祖母的說林大娘子有喜了,柏老太君專程派人進宮報的喜,這次受驚千萬別是動了胎氣。”


    “有喜了?這是大事,可喜可賀!他們成親得有三個月了吧,按著日子算,也該是有喜了。否則滿太康城的人又該笑話柏言秋沒能耐了。”崔含章聽聞此消息不由得心中喜悅,靈武侯一脈人丁稀薄,想著到了柏言秋這一代怎麽著也得改改路數了。


    隻是心裏還有後半句話沒有說出口,“這次若是小白作的事,迴去非要扒他一層皮不可。”


    拓拔楚雄已經稟報說使團中少了兩人,結果辛夷隻是在馬背上一直閉目養神魂遊天外,似乎此事與他無關一般。急得拓拔楚雄不知該如何是好,與他同樣心急的還有耶律景程,抓耳撓腮坐立不安,若非是有徐清風專門貼身看顧著他,此時他早已追上前麵馬車。


    上次偶遇便是匆匆一瞥未見真容,今日也隻是遠遠看了一眼,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如出一轍,他直覺上認定是同一個人。想他耶律景程何等身份,從未受過這般冷落,越是被攔在遠處不能靠近,越是心猿意馬不能自抑,下定決心非要逮機會掀開她的冪籬一睹芳容不可。


    徐清風抽出佩刀,仔細擦拭,隻要耶律景程膽敢放肆上前,他不在乎砍一刀下去,至於是否會受責罰,他根本不在乎,因為在他心裏北胡蠻夷從來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刀是有神光軍中標配的製式橫刀,隻是他這把材料殊為罕見,刀柄刻字“正倉”,乃是以冰潭寒鐵刀糅雜瓦倫精鋼鑄造而成。當初北伐開拔前,兵部尚書劉之綸出麵請的鑄劍大師風胡子出手鍛造一批橫刀,盛情難卻之下風胡子帶領徒弟三人,曆時一月有餘鑄造了一百零八把製式橫刀,每一把都堪稱經典絕倫,引得軍中各路愛刀之人爭搶,徐清風的這把正倉刀是崔含章所贈,隨他征戰北胡無往不利。


    正倉時常被他拿出來擦拭,保養的極好,刀麵泛著幽光,微微沁紅,若是懂刀之人定然能看出刀麵其實是包裹了一層血氣,這是飽飲鮮血的特征,若是這層血氣能被刀麵吸收融合,橫刀正倉品質將更上一層樓。


    耶律景程看到泛著幽光的橫刀,知道徐清風不是在開玩笑,此人一看就是過手的人命數不清,殺伐之氣太重,對崔含章更是忠心耿耿,弄不好他還真敢拿刀砍人。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此事隻能智取,耶律景程握緊韁繩調轉馬頭去找辛夷說話去。“辛夷鬼點子多,讓他幫本王想想該如何取悅佳人。”


    徐清風的正倉橫刀出鞘後便未收迴,惹得身後的拓拔楚雄看的眼熱,忍不住追上來說道:“好刀!”


    “若是能將這層血氣融合吸收,估計此刀就通了靈性也未必。”


    “你懂刀?”


    徐清風雖然對耶律景程觀感不佳,但對拓拔楚雄還是有些欣賞的,若非是立場敵對,相信兩人可以把酒言歡。雖然當初鷓鴣宴上輸給自己,但事後馬場兩人又私下交過手,拓拔楚雄所言不虛,鷓鴣宴上是他輕敵了,而且過於執拗於一些華而不實的招數,再次交手時全力以赴之下實力不可小覷,尤其是摒棄掉華而不實的招式後,著實是個難纏的對手。


    “不懂!但我族裏有位老鐵匠說過兵器亦有靈,但須與主人心意相通,大凡傳世寶刀名劍,都是遇到了開啟通靈的主人,我看你這把橫刀似乎沒少飲血。”拓拔楚雄如竹筒倒豆子一樣,全部如實告知。


    “正倉自開鋒以來,斬殺過北胡蠻子五百人!”徐清風單手舞了個刀花,霎時間冷光四溢,刀氣森寒,隨之便收迴刀鞘。


    一句話把拓拔楚雄噎的不輕,殺得竟然都是他北胡族人,若非是徐清風說出這話,換成旁人的話,拓拔楚雄非得當場翻臉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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