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無事,屋內一盞油燈火苗跳動。


    濃茶不消殘醉,崔含章醒的十分難受,坐在窗前獨坐自打譜。


    旁邊劉大頭小心翼翼匯報著馬場周圍的巡防事物,生怕一個不小心惹怒眼前這位爺,畢竟老廚子給全場人下藥連自己人也不放過,徐清風他們還在醉酒昏睡中。


    “從哪找的蒙汗藥,勁挺猛的。”崔含章用手輕揉著腦門問道。


    劉大頭聽他開口問話,選在胸口的石頭落地,不由得喜上眉梢。他素來了解大統領,能夠開口問詢,說明是不在意了,越是沉默不語則越是可能醞釀著雷霆震怒。於是乎便腆著臉端起旁邊續好的熱茶殷勤遞上前,迴話道:“藥是小五配的,劑量剛剛好,次日醒來一切了無痕。”


    “難怪我這會頭暈目眩,劑量是睡到天亮的,你們倒是手挺黑呐!”崔含章聽聞蒙汗藥是出自軍醫小五之手,還是放心的。


    “做戲做全套才能毫無破綻嘛。”劉大頭拿老廚子的話迴複統領,他知道大統領是通情達理之人,隻是徐清風他們醒來八成就要找他算賬了,心理盤算著天一亮就趕緊迴營房駐地躲一躲。


    連喝三杯熱茶下腹,整個身子暖和起來,吩咐道:“北胡王庭的老黃曆故事忒多,空白頁更不少,咱們也沒時間一一查閱了,你去著重查一下近十年大牙林院的官員調動,務必要細。”


    “兵部職方司有統領的麵子想必好說話,隻是其它衙門未必能......”劉大頭支支吾吾的說出心中顧慮。


    迎麵而來的是一塊古銅色的腰牌,劉大頭身手接到手中定睛一看,魚蟲古篆鎏金幽光浮現,“乖乖,金羽衛的腰牌走到哪都好使。”


    劉大頭拿到鎏金腰牌後歡天地喜的離去,崔含章再次灌下兩杯熱茶後閉目運功調息,他須盡快把體內殘餘藥力排出。


    窗外風收雨歇,一輪圓月悄悄從雲彩背後爬了出來,將漆黑的夜稍微照亮,山脈起伏巨石嶙峋。崔含章額頭冒出密汗,唿出一口長氣,起身而立看向遠方,眼神變得深邃無盡,陡然間有夜行破空聲掩蓋在蟲鳴蛙叫之中,隻是崔含章身具報春鼓的緣故,對蟲鳴蛙叫體察入微,他敏銳的捕捉到其中不和諧的響聲。


    來不及更換夜行衣便悄悄追了出去,遠遠的吊在身後,借助月光崔含章模糊感應到三道黑影閃轉騰挪,隻見他們三人一組前後照應借助周邊地勢林木,快速靠近了馬場圍欄。


    崔含章不作他想,料定這三人定然是北胡使團中人,想不到敵人如此狡猾,蒙汗藥都藥不倒他們。崔含章發覺帶頭之人身形奇快,恍如一縷青煙,若非是照顧後麵兩人估計早已甩開消失在黑夜之中。果然他們早就尋得巡邏守衛的換班空暇,一個提縱便越過圍欄投入前方樹林之中。


    崔含章沒有著急追上,而是落定身形觀察四周環境。


    等到換班守衛到來發現有人附手而立,立刻抽刀喝問道:“什麽人?”


    “立刻調整換班,弄醒徐清風等人,通知黑龍軍前來支援,封鎖住馬場四周圍欄。”崔含章轉過身來語速急促的吩咐下去。換班守衛才發覺眼前之人竟然是大統領,忙的收刀跪地請罪,崔含章留下命令後已經展開身法消失在黑夜之中,適才耽擱他須加緊步伐去追前麵三人。


    隻是他剛飄身鑽入樹林中,眼前一亮,點點劍芒,已閃爍在黑夜裏的每一寸空間內。劍芒罩住他周身大穴,可謂狠、辣、準、快。細碎若雨點的氣旋,像是暗夜中盛開的曇花一般驀地盛放。崔含章筆直後仰一彎身,有軟劍寒芒自腹部而出,先往前劈,隨之貼地扭腰,劍鋒隨勢旋轉過來,往側後方猛劈而去。隻是這一劍,便能看出他心誌堅毅,因為若他迴身擋格,氣勢不但會減弱,且陷於被動之境,可是如此先劈後砍,氣勢不單沒有減弱,而勁道亦運至最巔峰的狀態,且反守為攻。


    側方的人“咦”了一聲,離地飛起,手中長劍幻化萬千,漫天劍芒集中,“鏗”一聲點在崔含章劍鋒處,將他手中軟劍磕出大圓弧狀,借力如夜鷹般飛往上方。


    崔含章全身一震,使了下鐵板橋,再次往後筆直倒下去,到了離地尺許處,猛扭腰腿,轉了過來,變成臉向地下,雙腳一縮一撐,借十隻腳趾尖的力道,炮彈般離地衝飛,後發先至,冀圖攝在那人身後。


    隻是未等他立住身子,再次有萬千劍芒如星光一般傾瀉而下,崔含章渾身寒毛乍起,想不到此人劍法如此高明,劍一出,強勁至使人唿吸立止、皮膚割痛的千百個小氣旋,迎頭撲至,事發倉促使他人感到唯一之法,便是向後倒退,可是劍芒來得實在太快了,唯有向後一仰,腳下蹬地整個身子近乎平躺於地麵往後退去。


    崔含章被兩劍逼退出樹林後,就地一滾,再起身時哪裏還有什麽劍光,隻是眼前黑漆漆的樹林讓他心中發寒,不敢貿然衝進去了。他心中快速梳理一遍,實在是想不到北胡使團中竟有如此用劍高手,劍芒如星光乍現,全無先兆,劍勢擴展得迅疾快速,更是瞬間造成使人致盲效果,視線內再無他物,仿佛一刹那整個天地已被提升至幻夢的境界。


    試想他身兼兩位天榜大宗師武學精要,竟然能被一劍逼退,心中不由的暗惱。敵暗我明,被逼無奈下他灌注真氣於軟劍護在身前,一招仙人指路再次縱身衝進漆黑的樹林中,隻是這次他嚴加戒備但卻始終未有劍光亮起,一陣夜風吹動樹葉沙沙作響,虛虛實實,對方非但劍法了得,更是深諳兵法之道,想必此時早已遠去。


    崔含章打定主意追上去,於是從懷中扯出黑巾蒙麵,將軟劍收歸腰間,弓腰貓身施展出大長老所傳授的輕身功法。


    出的樹林後前方一片開闊之地,但岔路有二,他蹲下身形仔細觀察地上青草彎折的方向,雖然對方小心翼翼,但終究有痕跡可循,隻是看樣子他們三人兵分兩路,左前方是伏龍芝武堂,右前方則是通往後山之路,崔含章實在猜想不出有人會夜探後山。


    伏龍芝武堂位於羽山最大的一片向陽穀地,與馬場一嶺之隔。由於初創時期,並未有太多守衛,更多是依靠武堂學生自我組織巡夜。他猜想黑衣人應該會避開山門方位,選擇從側麵迂迴而上,選定一條路便潛行而去。


    果不其然,進入武堂後萬籟俱靜,唯有一道劍光在塔樓前閃耀。隻是這情景在外人看來奇怪至極,此時劍氣縱橫更勝先前偷襲崔含章之時,然而麵前卻空無一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黑衣人功力在他之上,若非是遇到大危機不會如此放手一搏。崔含章打算觀察片刻再說,不消片刻黑衣人的劍光被再次壓縮在周圍一丈空間內,於是他隱在一顆樹後潛運心神默默感應周邊環境,結果心相世界內立刻尋到一絲熟悉的感覺,原來黑衣人是在竭力對抗大日法界,看來武夫子已經發覺了他的入侵。


    原來黑衣人輕身提縱潛入穀地如入無人之境,不曾想在被眼前一座塔樓擋住去路,起初不信邪便強行闖過,結果連續兩次撞到莫名氣牆被彈迴,這下他知道碰到高人了,隻是出來一趟不易,哪有空手而歸的道理,他便抽出腰間武器,以劍氣開路強行硬闖。


    “當!”一聲清響,精鐵打造的成名兵器,竟中分折斷,一道黑影張口噴出鮮血,斷線風箏般倒飛而退,方向正是崔含章隱身位置。


    “來的好!”崔含章握緊劍柄,準備偷襲於他,來而不往非禮也。


    不曾想黑影在半空中折身迴顧,手中半截武器片撒出一片火星,仍燒著煙絲激射出去,帶起一道紅芒,倏忽已到。


    危急間,崔含章隻得放棄正麵狙擊,避其鋒芒將身子轉到另外一邊。


    紅星火屑,打在樹幹上啪啪作響。


    說時遲,那時快,另一身側風聲迫至。


    原來黑衣人早已發現隱在樹後的崔含章,故而借力向後飄來,先以煙絲火星逼他放棄狙擊,身在半空中硬是橫移出去,早到了大樹右後側,一掌拍向崔含章脊椎尾骨處。


    脊椎乃人體一身活動的中樞,若給拍中,崔含章休想再站起來。


    此人絕非尋常江湖高手,一身功夫詭變萬千,使人防不勝防。


    崔含章蹲身反手刀掌劈而去。


    隻聽此人低喝一聲‘好小子’,手掌一縮,飛起一腳,側踢崔含章支持重心的蹲地左腳。


    崔含章就地滾後,黑衣人離地躍起,飛臨他頭頂上,煙雨點般往仍在地上翻滾的崔含章攻下去。


    “篤篤篤!”


    拚死反抗,連擋他手中半截煙鬥十三記重擊,崔含章此時才發現原來黑衣人手中武器並非長劍,而是一杆斷了的煙槍,想不到此人以煙槍當劍使,竟也能使出劍氣縱橫之威力,當真是匪夷所思。崔含章心驚之餘,也猜到麵前的黑衣人是誰,略顯肥胖的身軀和半截煙槍,正是北胡議和使團領隊之人辛夷先生的獨有標誌。


    這次黑衣人一反先前不和崔含章硬碰的戰略,每一擊都勝比千斤重錘,貫滿了驚人的真氣,一時間風嘯嘶,地上的枯葉旋飛滿天,聲勢驚人。


    電光火石間的一輪搶攻逼得崔含章氣息紊亂,隻能連連後退毫無招架之力。


    煙槍由大開大闔,陡然間變為細致柔韌,似靈蛇出洞般追著往崔含章右脅下攻去,崔含章一咬牙,由向後滾改為側滾。


    黑衣人一聲長嘯,飄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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