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昨夜靈武侯與崔含章對飲到天亮,隨處可見散落的酒瓶,酒逢知己邊喝邊吐無所顧忌。


    雄雞一唱天下白。


    日出東方,一縷鴻蒙紫氣隱現。


    一日之計在於晨,本是醉眼朦朧的兩人聽見公雞打鳴後,默契的扔掉酒瓶,迎著朝陽運功吐呐。陰陽交泰時刻最適宜吸取天地靈氣,壯大神魂淬煉體魄,盞茶功夫兩人頭頂便冒出絲絲白霧。尤其是崔含章以遠古巨蛙唿吸法為根基,輔之虎豹雷音,人體小天地內仿佛在經曆雷霆洗禮一般,端是霸道無匹。


    興許是聞到酒香味,小白從湖心冒出頭來,用鼻子使勁嗅了嗅,辨清方位後潛遊了過來,趁著兩人不備,蹭的一下跳上了二層台桌子搶酒喝。


    結果一口酒下肚,便噗的一口噴了出來,辣的嗓子眼冒煙,不停的唿扇雙掌解辣,這番蠢萌搞笑的畫麵讓人忍俊不禁。


    雖是酒辣嗓子,但擋不住饞嘴,小白忍不住再次舔著瓶口,大大的黑眼珠子轉個不停。


    吃一塹長一智,這下倒是學乖了。先是舔,後改為小口的抿著喝,最後放開了才抱起瓶子吹起來。一刻鍾的功夫竟然將桌子上剩的酒全給偷喝完了,酒水綿柔但後勁頗大。


    不消片刻酒意上頭,小白東倒西歪的打起來了醉拳來,像是個肉球一般搖搖晃晃,三扭兩扭噗通一聲摔落湖裏,砸起大片的水花。許是湖水冰涼刺骨給它降降溫,讓它清醒了幾分,便越發用力撲騰。白熊雖小但力氣頗大,頓時攪的整個湖裏不得安寧,惹得一冬天都不曾露麵的過山鯽竄出洞府來尋它出氣。


    “你家這隻白熊還真是異種,一雙撲閃的大眼珠子透著靈性。好幾次見了本侯掉頭就跑,今個竟然還敢偷酒喝。”柏言秋被小白撞倒的酒瓶子驚醒,收功睜眼便看到這幅新奇的畫麵,晨光照耀下白熊幼崽與過山鯽在湖裏打的不亦樂乎,兩隻小家夥竟然能攪動的湖麵風浪不止。


    “那是個麻煩精,還是個吃貨,整個小蓮莊沒少被它禍害。”崔含章吐出一口長長的白霧,順著柏言秋的手指看向兩隻打架的小獸。


    “你這麽不待見它,讓它跟我混幾天得了。”柏言秋是對小白蠻感興趣的,這等靈獸在太康來說百年難見,恐怕聽說過的人都不多。


    “趕緊帶走這頭吃貨,禍害了侯府迴頭別找我。”崔含章巴不得由侯府養著小白,大魚大肉的盡管給它便是。


    “那哪能呢!偌大個侯府就缺這麽一隻有靈性的小獸,好酒好菜管夠。”柏言秋二話不說飛身踏浪,撈起它後撐杆便掠往對岸跑了。


    異獸小白醉醺醺的打了個酒嗝,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渾然不知已經被人帶走。看的崔含章一陣好笑,不由得罵道:“一對活寶!”


    康王最近很煩躁,一方麵是側妃墨脫天戈害喜反應強烈,每天都吐的昏天暗地,吃不進去東西人也日漸消瘦。另一方麵則是涉及王妃楚氏的事情,貼身小廝蕭六查到楚王妃曾秘密去過上陽宮,以前從未聽說過她與薑貴妃有什麽交情。因為母後的關係楚氏以往都刻意避著宮裏的這位貴妃娘娘,畢竟薑貴妃一直以來處心積慮的給自己兒子掃清任何障礙。


    自從柏言秋透露給他那番分析推測後,事情就如心魔一般纏上了他。墜馬事件不是偶然,乃是人為,目標也不是林湛,而是有孕在身的墨脫天戈。隻是人算不如天算,當天被馬蹄踹翻倒地的是林湛而已。康王生性多疑,此時更是坐立不安,於是連夜便把聽雪堂內外丫鬟全部換了一遍,但凡是涉及側妃墨脫天戈飲食寢居的,都要他親自把關才能放心。


    作為神光朝嫡長子,康王從出生到長大一路走來,見識了太多的後宮女人間爭鬥。此生他最信不過兩類人,一是宮女,二是太監。宮闈爭鬥雖然不像戰場上廝殺充滿刀光劍影,但暗戰無聲下作至極,準確的說是無所不用其極。


    便是他當年也曾差點死於莫名的手段之中,在他前麵未出生便夭折的嫡長子也不止一位,故而他最是痛恨女眷宅鬥。正所謂家宅不寧,萬事難成。


    竟然有人敢針對他心愛的女人和子嗣,康王徹夜難眠,繼而憤怒難耐。現在他看王府內每一個人都不放心,此時他竟然有些懷念在落馬洲的日子,那會雖然大敵當前枕戈待旦,但每一個夜晚都睡的踏實,而如今的太康城卻讓他充滿了危機感。聽雪堂內全部換成了落馬洲的人,護衛和侍女的大規模更換引起了王妃楚氏的警覺,這些時日便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每日都來聽雪堂幫忙照顧墨脫天戈。以正室之尊屈尊服侍側室,這在太康城內也是頭一份了,一時間紛紛稱讚康王妃楚氏賢良淑德,大度容人。


    次日清晨,靈武侯柏言秋派人送來了一百萬兩的銀錢寶鈔,說是給未來侄子的見麵禮,實則他們心中都明白,羊毛出在蕭氏這隻肥羊身上。佑杬與蕭靖這對表兄弟如今日漸疏離,康王格局視野高遠爭得是天下,而蕭氏把利益看的太重,以至於犯了眾怒,最終在鬥馬大賽上惹得眾多仇家群起而攻之。


    康王自然沒空管銀錢的事情,賬目的事情一向是王妃楚氏打理的,倒也清清爽爽。兩人成婚多年雖做不到舉案齊眉但也相敬如賓,隻是馬球會上的事情讓康王心中疑慮重重,順藤摸瓜便查到翰林編修許官子身上,此人與林湛、楚不凡曾在明月坊中喝花酒,聊得甚是投緣,馬球會的入場票據說是從楚不凡手中投壺贏來的。這小子嘴很硬,蕭六喬裝打扮將人待到郊外莊子用了大刑都撬開。不過他倒是對去過上陽宮講學一事並不抵賴,但強調當時是與翰林院其他兩位老編修一起進宮的,這些個障眼法自然騙不過康王,於是吩咐蕭六將他扣住看牢,每天大刑伺候,不怕他不開口。


    另一邊康王親自去派人去把太醫令接入府中,為的就是弄清楚天戈喜脈的月份。實則是喜脈來的突然,竟已三月有餘,都怪他們二人過於荒唐,沉溺魚水之歡竟然不知珠胎暗結。專攻婦人產育的太醫令會心一笑,一副過來人都懂的意味,詳細詢問了側王妃的月信情況和飲食口味,而且更是鬥膽上手號脈,諸多信息查驗下來,一捋長須,篤定的說道:“應該是去歲臘月的孩子,左右不會超過半個月,老夫敢以性命擔保。”


    “去歲臘月?那會他與墨脫天戈確實日夜纏綿,大有君王不早朝的荒唐勁,不曾有任何的顧忌防範。”康王心中仔細迴想了當時的情況,不由得麵色一紅,好在本就肌膚黝黑,看不出來而已。


    “本王聽民間諺語也說是三月顯懷,隻是不知可有什麽方法在這之前判定有喜?”


    “民間諺語多是經驗之談,十有八九是沒錯的。一般以月信有無便可斷定,但因為各人體質不同,常有不規律的情況,故而前兩個月確實容易忽視。若是結合脈象沉浮、飲食口味、身形姿態則比較容易判定,與我等醫者而言,自然不是什麽難事。”太醫令娓娓道來,看得出來其對婦女生理和產育方麵深有研究,此時正是抓住機會向康王殿下賣弄一番。


    “這麽說來,隻要是有過生產經驗的、懂得醫理的都能在二個月後判斷出來?”康王最想問的便是這一點。


    “王爺真是聰慧,確實如此。”當初便是他被指派去的羽山馬場請的喜脈,皇後娘娘大喜賞賜了不少好東西。此時康王再次登門求教,讓他更加有所期待,看得出來王爺對這一胎十分重視,故而他篤定下半生要走好運了。隻要養護好這一胎,順順利利的生產下來,怕是加官進爵指日可待。想的更長遠點若是將來康王殿下榮登大寶,他的前途不可想象呐。想到此處,太醫令做夢都會笑醒。


    康王哪裏還有半點心思理會太醫令的那點念想,他如今算是徹底恨上了薑貴妃。他自十歲左右時便知道貴妃娘娘深通醫理,澤王幼年時頭疼腦熱鬧肚子之類的小毛病都是她親自出手調理用藥。雖然貴妃娘娘掩藏的極好,蕭皇後與之鬥了多年都不曾占到半分便宜,很大一方麵便是因為上陽宮的飲食用藥都瞞不過深通藥理的她。


    “將這些線索都梳理串聯後,一切便浮出水麵。那日楚氏帶著天戈進宮與母後請安,她亦在場。想必當時她便有所察覺,故而熱情邀請天戈去上陽宮裏做客,便是為了確認查驗了此事。此後的謀劃便清清楚楚了,這位出身聖人世家的貴妃娘娘當真是用心險惡。楚氏愚蠢,被人當槍使都不自知,莫要讓本王查到她也參與其中,否則......。”康王陷在太師椅內,心中不斷的推演複盤,隻是臉色越來越難看,陰沉的快要滴出水來了,嚇得太醫令趕緊收聲止笑,大氣不敢出一聲。


    “王爺,時辰不早該用膳了。”蕭六察言觀色,留意到太醫令的緊張,便彎腰附耳悄悄提醒道。


    康王醒悟過來,立刻笑道:“有勞醫官,蕭六送醫官去用膳。”


    目送蕭六和醫官身影消失在門外後,康王再也抑製不住怒氣上湧,一掌拍碎了小葉紫檀的書桌,恨恨道:“給本王繼續查,還有誰參與了這事。”


    “是!”書房賬後有低沉的跪地領命聲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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