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入四蹄輕,烏騅馬如風中柳絮飄飄灑灑,初次交錯試探後,並未選擇與黃斑馬硬碰硬,而是不斷的挑逗消耗它。


    溫逐言被林屋山纏住脫不開身,每每抽空子以口哨指揮黃斑馬都被林屋山拳風壓蓋。須知剛才林屋山飛身撲來時,他伸手一格,但覺勢大力沉,心頭頓凜,足下驀地一轉,兩手畫圓卸力。林屋山機變神速,倏地借勢移步,一個弓步欺身追擊。局麵形成了黃斑馬和林屋山的錯位強勢,彼此都得勢不饒人。


    “有意思,想不到林屋山拳法竟然如此兇悍,皇兄可看出她武功路數?”澤王一臉驚訝之情,心中頓時收起小覷女子之心,搖著紙扇向康王請教道。


    忽然場中刮起一陣妖風,頓時飛沙走石人影模糊。


    康王雙眉緊皺目光凝視著場地中央,依稀可見林屋山拳腳頗重大開大合如犁庭掃穴,一招得手後便牢牢占據上風,不給溫逐言半點扳迴來的機會;反觀溫逐言招式刁鑽古怪,往往是攻敵之所必救,雖然處於下風,但情況並未繼續惡化。


    當初柏言秋便是投效於左路軍康王麾下,他雖出身高貴但不矯情,常與軍中兄弟們打成一片,對靈蛇槍法更是從不藏私,故而在左路軍靈蛇槍法流傳甚廣,便是康王也曾與柏言秋多次交手切磋。此時看到林屋山招式甚是熟悉,聯想到兩家已經聯姻且五日後舉行婚禮,便猜到八九不離十,兩家世代交好,槍法已經互換交融,林屋山更是天縱奇才,脫槍為拳,第一次全力出手便展現出兩家槍法融合後的可怕。


    “林氏槍法與靈蛇槍法互補融合,尤其是靈蛇槍法的霸勁在一位女子手中施展開來竟如此磅礴大氣,你們看她拳走中宮硬橋硬馬,大有舍我其誰一往無前之氣勢。想必柏氏太祖地下得知賴以成名的靈蛇槍法竟然在玄孫媳婦手中大放異彩,足以含笑九泉了。”


    康王的對林屋山拳法造詣評價如此之高,讓在場眾人都意想不到。原來這位橫空出世的林府二小姐竟如此驚豔絕才,即便是澤王都不禁感歎柏言秋這小子福氣不淺。


    一時間觀戰眾人對場內兩位開始評頭論足,議論最多的還是柏言秋這小子何德何能竟然能娶到林屋山這等驚豔絕才的女子,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烏騅踏雪避而不戰隻知躲閃,黃斑馬怒氣值直線飆升,狂野的四處撂蹄,齜牙咧嘴瘋了一般再次衝向眼前的仇敵。


    隻是這次烏騅踏雪並未避讓,隻見它仰天嘶鳴,抬起上前蹄兇狠迎擊,兩馬上半身撞在一起,僵持一息後各自倒退摔了出去。


    “眼球猩紅,有血絲隱現,這黃斑馬狀態不對。”墨脫天戈慵懶身姿瞬間坐起,她曾親手養大族內一匹六代鬥馬的馬駒,對鬥馬習性最熟悉不過,此時她發現黃斑馬屬於癲狂狀態。


    便是崔含章也看出場中黃斑馬的異常之處,忍不住轉頭說道:


    “這黃斑馬似乎發瘋一樣,左衝右撞毫無章法。”


    柏言秋一腳踢飛眼前的草皮,淬了一口罵道:“狗日的蕭靖,竟然給黃斑馬用藥以激發其最大潛力,估計今日賽後也就廢了。”


    柏言秋一席話說的身邊人目瞪口呆,原來鬥馬大賽還有這樣的黑幕。


    “不要緊張,我家屋山和烏騅馬能應付。雖然黃斑馬此時力大無窮,但藥性一過實力會暴跌,烏騅踏雪可不是普通戰馬,自幼便是屋山以藥草滋補喂養長大,更是朝夕相處心意相通。蕭靖既然不給自己留退路,那就別怪本侯心狠手辣了。”


    “難不成你還留有後手?”崔含章不敢置信的問道。


    “他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通知三大櫃坊調動一切庫存現銀,本候要他蕭靖這一次輸個底吊。”柏言秋再次傳令讓篪麗街掌控的三大櫃坊加碼豪賭。


    “順便告訴你一聲,不幸被你言中。康王查到前日馬球會果然有人搗鬼,動手腳的不是馬匹草料,而是人。他們做事謹慎不留把柄,隻是那人不該放浪形骸,區區翰林編修一月俸祿還不夠留宿明月坊的,那位清貧出身的翰林編修竟然接連留宿三晚,這事在翰林院已經傳為笑談,含章你說奇不奇怪。”


    崔含章聽他話後身子陡然一震,忽然想起那日與墨脫天戈林屋山等人組隊打馬球的人中確實有位翰林編修,而且還是與他同年上榜,一甲第十名楚州許官子。


    “須知許官子可是你大舅哥林湛親自帶來的,這中間豈不是樂子大了。”


    柏言秋知道他說這話的意思,許官子斷然沒有理由謀害領路人林湛,況且能與林湛交好想必也是費了不少手段的。


    “林湛的事情不去提他,許官子應考之前便是在楚州雲林書院求學過一載,後來與你同年金榜題名,更是逢人便說求學過往,言談之間以雲林薑氏門人自居,甚是清高自傲。”


    “那這事情跟雲林薑氏可有什麽幹係?”


    “暫時不知,但本候秘密打聽到許官子與翰林院另外兩位老編修曾以講學之名一同進過上陽宮。此時許官子想必已經被康王府請去做客,後麵的事情也不難挖出了。”柏言秋一番咬耳密談,便把事情查訪的進展告知清楚。此時崔含章心中掀起驚濤駭浪,陽春三月後背驚出冷汗。也難怪柏言秋對待此事這般多疑謹慎,實則是太康城內殺機四伏。便是這上下同樂的春遊馬球會也是勾心鬥角,一個不小心便是萬劫不複。


    柏言秋知道他要消化下信息,拍了拍他的肩膀悄然走開。事情牽扯的越來越大,意味著事情查的越清楚麵臨的危險便越大,便是柏言秋自己都要盡快弄清楚林湛在其中究竟扮演了什麽角色,入局而不自知的受害棋子,還是關鍵一環的參與者,這決定了最終靈武候府、羽林軍和康王的關係走向。甚至在他心裏最深處還有個不能說的猜測,大位之爭已經悄然的開始了。


    此時場中林屋山一拳逼退溫逐言後,蹬地發力瞬間躍上黃斑馬背。對於本來暴走的黃斑馬而言,這無異於火上澆油。隻見黃斑馬蹭的跳起,前後四蹄瘋狂蹬地,整個馬神前俯後仰意圖把冒犯它的女子掀翻下來,隻是林屋山如壁虎遊牆一般牢牢貼在馬背上,任它如何跳動撂蹄都無法奏效。


    林屋山此戰帶來太多驚喜,此女子非但拳法霸道至極,膽子更是大過天了。


    澤王不禁站起身來,拍掌叫好,“果然是藝高人膽大,一身馬背上的功夫怕是太康女子中再無出其右者。”


    “豈止是女子,賢弟還是低估了林屋山啊!任它風急浪高,她自巋然不動,光是這份定力在男爺們中也是極不尋常見到。”


    康王本是接著澤王的話說道,忽然想到身邊王妃在側,便立刻接著說道:“尋遍太康,果然還是林屋山堪與愛妃天戈一戰。”


    澤王本來沉浸在對林屋山的欣賞中,聽到康王的話後忽然驚醒,想起身邊康王側妃墨脫天戈便是這天下一等一的巾幗豪傑,便忙跟著附和道:“可惜嫂嫂未能上場,否則天下定當銘記今日,兩位勝過萬千男兒的女中豪傑一決高下,聯袂奉獻了精彩絕倫的鬥馬大賽。”


    墨脫天戈咯咯一笑,把手中的茶碗交給侍女接著,笑著說道:“你們兩個還真是親兄弟,不用說這些寬慰我,林屋山當得起爾等的評價,能有此對手我墨脫天戈的日子總算是不會無趣了。”


    康王聽愛妃天戈如此說話,無奈苦笑,抓起她的柔荑疼惜道:“都怪本王忙於公務,待你產後定當重新舉辦一場馬球會,讓愛妃玩的痛快。”


    “心中有我便好,往後餘生歲月長長久久,咱們不必急在一時。”墨脫天戈一臉甜蜜,將他雙手握住輕輕吻下,順勢倒入懷中。即便是當著眾多人的麵,這位塞外女子仍然是真情流露,絲毫不覺得有何不妥。


    隻是兩人這般恩愛親昵落入旁人眼中,便是大大的不妥。不說今日觀戰的皇後娘娘,心中漸生不滿,便是各宮的妃嬪都在心中嘀咕,“異族女子果然妖媚,竟然能讓康王這般失儀。”


    澤王驚訝之餘趕緊轉頭避開,心中想著:“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好!”隻見場下人群中爆發出排山倒海般的喝彩聲,原來是烏騅踏雪趁著黃斑馬一心對付背上林屋山之際,驟然發難偷襲踢翻了黃斑馬。


    眾人無不讚歎烏騅踏雪當真是絕世寶馬,竟然能懂得與主人合擊之術。若不是一人一馬心有靈犀,是萬萬做不到如此地步。戰場之上這等寶馬能助主人逆伐克敵,縱橫馳騁無往不利。


    溫逐言見到林屋山跳上黃斑馬馬背時,便覺不妙。不顧傷勢強提一口真氣,奮力衝上前想要援手,隻是無奈被烏騅踏雪擋住去路,更是趁著其分神之際,突襲了黃斑馬,這才引得觀戰的所有人拍手叫好。


    看到黃斑馬中招倒地痛苦不堪,林屋山更是施展千斤墜內家功夫死死壓住不讓它翻身,溫逐言臉色鐵青陰沉若水,胸膛頓覺的一口氣鬱結上頂,“噗....."一口鮮血噴出,此情此景看的觀戰眾人心驚肉跳。


    溫逐言亦是暴怒,擦掉嘴角的血後,鼓蕩一身真氣拚了命衝上來要解救黃斑馬。


    一聲口哨響起,烏騅踏雪主動迎上狂奔而來的溫逐言,四蹄瘋狂發力後高高躍起,以前蹄開路飛身撲來。身後的林屋山則是麵無表情的一連三拳擊打在腳下馬頭上,令其口鼻溢血,眼神猩紅逐漸褪去....


    林屋山解決掉黃斑馬後,料它也難有再戰之力。舍了它轉身狂奔,分毫不差的追進騰空躍起的烏騅踏雪身下,隻見一人一馬上下共擊,這等馬戰之法著實令人大開眼界。


    墨脫天戈伸了個懶腰,蓋棺論定的說道:“十招之內,溫逐言必敗無疑。”


    溫逐言竟然放聲大喝,毅然迎著林屋山與烏騅馬衝了過去。旁觀眾人心中已經明白溫逐言斷然不是她們兩個對手,何況先前已經被其所傷。很多心軟的女子已經閉上眼睛,不願看到更加慘烈的場麵。想必以遊俠溫逐言的個性必然是血戰到底誓死不退,隻是無奈的是他遭遇了驚才絕豔的林屋山,雖敗猶榮。


    此時再次起風,天空中忽然有細小雪花飄撒,紛紛揚揚,不絕落下。崔含章臉上有冰涼的感覺,伸出手掌接雪,心中默默念道:“想不到今年的桃花雪來的如此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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