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今夜的楓雲寨格外寧靜。


    最近的楓雲寨並不太平,二寨主與三寨主都死於非命,普通寨民根本不敢在晚上出來閑晃,生怕不明不白的死去。


    原本應該在天龍祭結束之後就撤下的珠串,此時依然慘淡的懸掛在祭台四周,沒有半點喜慶意味,反而更像是招魂的惡靈。


    北冥修走上祭台,看著地上那片刻畫完全,卻已經被黃沙覆蓋一層的不明意義的符圖,微微搖頭。


    這地方他不是第一次來,隻是想到天龍祭前,這裏還是一片喜慶的海洋,現在卻已無人問津,有所感慨而已。


    然後他開始觀察四周。


    這裏地形無比開闊,周遭房屋也大多低矮,若是對方想要暗中偷襲,比較困難,這對他來說是有利的。


    最後,他才將目光放在站在祭台中央的那個家夥。


    杜思歸原本正望著天空出神,感受到北冥修的目光,這才轉過頭看向他,眼中有無奈,也有羨慕,但更多的,是殺意。


    北冥修說道:“離子時還有半刻鍾,我想我們可以先好好聊一聊。”


    杜思歸嘲諷道:“和敵人有什麽好聊的?”


    北冥修說道:“此戰反正要分出生死,無論我們交流了什麽,都隻有我們自己知道,何樂而不為?”


    杜思歸想了想,說道:“有道理。”


    他竟是直接盤膝坐下,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北冥修也淡定坐下,開口道:“我還是很好奇,你與司空景既有同門之誼,為何還要殺死司空明與司空瀚。”


    杜思歸搖了搖手指,嚴肅道:“上午我便說過,司空明的死與我無關,至於司空瀚,我原本不想殺他,隻是他太過礙手礙腳,死就死了。”


    他咧開嘴,苦澀一笑,“我隻是想完成師命,將你殺死而已,絆腳石,當然能踢就踢。”


    北冥修微微皺眉,繼續說道:“既然隻要殺我,何必牽連他人。”


    “我倒是真的很想殺你,從你來向我問路的時候就想了。”杜思歸目光灼灼的盯著北冥修,咬牙切齒的說道,“可是你實在太難殺了。”


    “我能感覺得到,剛剛一見麵,你的天人道就鎖定了我,要不是我身上有師傅給的遮掩靈力的寶物,或許早就被你發覺了。”杜思歸歎了一口氣,說道,“某種程度上,我們其實很像。”


    北冥修點頭同意。


    杜思歸感慨道:“像我們這種無時無刻不警惕四周的人,一點風吹草動就能全麵戒備,要一個人殺死你,談何容易。”


    “所以你還有一個幫手。”北冥修環顧四周,說道,“其實我很好奇,你那師兄還是師弟長得跟


    肥豬似的,怎麽輕身功夫這麽好?”


    杜思歸臉上浮現一抹詭異的笑容,說道:“你想知道啊,不告訴你。”


    北冥修微笑道:“秘密爛在肚子裏,也沒法救你一命。”


    杜思歸迴敬道:“但就算告訴了你,你也沒這個命去消受,還不如什麽都不說,讓你不痛快。”


    北冥修搖頭道:“這點誠意都沒有,我們還談什麽?”


    杜思歸冷笑道:“說的像你有誠意似的。”


    “堂堂無岸劍峰的三弟子,正宗仙家子弟,赫赫有名的周寒周少俠,如此缺德,也不怕被天下人唾棄。”


    北冥修歎道:“要是演變成罵人,這話不談也罷。”


    他指著杜思歸的身下,問道:“你的陣布好了?”


    杜思歸並未否認,得意道:“我的鬼煞殺陣前兩天被你毀過一次,這一次你就沒那麽幸運了。”


    北冥修搖頭道:“你會敗一次,就會敗第二次。”


    “今時不同往日,我現在靈力充沛,雖然意念在上午用得太多,一時半會恢複不了,但作為一個單純的法宗修行者,我也能殺死現在的你。”


    “如果我沒有記錯,你天人道聚集的靈力,早在上午就被揮霍一空,而那個被我的鬼煞殺陣擊出的傷口雖然接近完全愈合,還是會造成一些影響。”


    杜思歸站起身,定論道:“這樣的你我還打不贏,我還拿什麽迴去見師傅?”


    他動作一頓,一副茅塞頓開的模樣,“對了,或許你還不知道,我身上還有能夠補充靈力的丹藥,想要跟我耗,你也耗不起。”


    北冥修起身,隨意道:“你已經沒機會見你師傅了。”


    杜思歸冷笑道:“那就試試看啊!”


    北冥修沒有說話,寒冥劍隨心而動,落在他的手中,倏忽不見。


    寒月下,有殺意起,有劍光現。


    ……


    一道帶著凜冽寒意的劍光在夜空中穿梭,隨之灑下的還有無數道劍意,每一道劍意皆是冰冷刺骨,仿佛身上沾上一點便會被直接凍成冰雕。


    杜思歸抬頭仰望天空,會心一笑。


    經過上次的戰鬥,北冥修顯然知曉自己有暫時斷絕他與飛劍的聯係的本事,竟是不敢讓寒冥劍靠的太近,隻敢以劍意試探一二。


    謹慎的人,總會想著先將一切可能的不穩定因素都給排除。


    杜思歸本身就是如此,他也知道該如何對付這樣的人。


    虛張聲勢或是確有底牌,都能讓北冥修投鼠忌器。


    鬼煞殺陣再次啟動,無數鬼手自祭台蜂擁而出,朝著北冥修抓去。


    這個祭台雖說不倫不類,實際上還是有著祭


    台原本的作用,聚集了不少靈力,而這些靈力,早被他引入鬼煞殺陣內,加上此地剛收了四條人命,怨氣深重,更引得鬼煞殺陣威力大增。


    這才是他選擇祭台作為約戰地點的原因。


    北冥修的應對卻很簡單。


    鐵劍驟然出鞘,被他踩在腳下,禦劍飛天,迅速將那些從地麵探出的鬼手甩開一大段距離。


    這把鐵劍本就是專門用來禦劍飛行的,在快與穩的方麵,許多品階較高的飛劍都比不上它。


    鬼手再多再快,終究隻是死物,隻會追著他的氣息撲來,但若是追都追不上,鬼煞殺陣便失去了它應有的作用。


    杜思歸還未作出反應,寒冥劍已破空而來。


    無岸劍峰的魂禦劍術,隻要靈魂強度足夠,完全可以同時動念操控兩把劍。


    而他本人,也還能做些別的事情。


    無數冰彈子自天上落下,仿佛下了一場冰雹。


    杜思歸冷笑著催動術法,一道暗影凝聚而成的幕布將他周身護住,任由冰彈子在上麵砸出無數冰花,同時袖中飛出一抹流光,與寒冥劍在空中相撞。


    流光內部是一個白色小鍾,在這一次碰撞中登時出現裂紋,但還是暫時將寒冥劍阻在了半空。


    杜思歸麵色凝重。


    他知道北冥修有冰彈子,也知道他的冰彈子在上次交戰之後,應該存不了多少。


    但他的法寶們,也在那一場戰鬥中幾乎全部折損,擋住寒冥劍的,是最後一件。


    師傅沒有給他其他東西,他也不想去求司空景。


    現在的他,確實隻是在靠著自己戰鬥。


    杜思歸抬頭看向空中的那徘徊在祭台上空,悠閑地溜著鬼手的身影,長歎一口氣,自言自語道:“師傅啊師傅,您真的有在心裏認過我這個徒弟嗎?”


    他苦笑著,手中結印,暗影幕布在吞噬完冰彈子後消散,化作無數細小的條繩,遁入夜色之中。


    他是天下難得的,本源靈力為暗屬性的法宗修行者,而且修行資質並不差,放在任何法宗宗門裏,都會被傾力培養。


    但是在方承翼那裏,他從始至終,都沒有那種受到重視的感覺,哪怕那時的師傅,身邊就隻有他一個徒弟。


    杜思歸的目光中多了幾分羨慕,以及嫉妒。


    這個家夥憑什麽能得到師傅的重視,明明自己並不比他弱!


    杜思歸一咬牙,將一瓶丹藥盡數灌入口中,隨著他靈力的暴漲,鬼煞殺陣殺意大放。


    那些鬼手聚而為一,形成長達數十丈的鬼爪,陰森氣息四散開來,整片天地的溫度仿佛都在下降。


    鬼爪無形無質,而且還在不斷壯大。


    “不管師傅是不是真的要你死,我今日一定要殺死你!”


    杜思歸嘶吼著,雙手一合,整片鬼煞殺陣都融入鬼爪之中。


    這一刻,滾滾煞氣籠罩整座祭台,仿佛能聽到厲鬼冤魂的哀嚎,卻不知這些哀嚎真的來自那些枉死的冤魂,還是杜思歸自己。


    哀嚎遍野,如同人間地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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