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


    我在哪?


    手好疼,腿好疼,腰好疼,混身都疼。


    尤其是五髒六腑,像是被石磨碾過好幾百次,又拿針細細縫起來的那種疼。


    鑽心透肺的。


    我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床上,努力伸手,未遂。


    鑽心之痛卻瞬間而至。


    手...抬不起來了。


    我費盡全力將腦袋上抬了一些,終於看清楚了如今的處境。


    渾身上下,我都被裹了數層厚厚的白紗布。


    活生生變成粽子了。


    放進王公貴族的陵墓中,可以被盜墓賊挖出來咬人的那種。


    怎麽迴事?


    過了一會兒,我迴憶起來一些舊事,也記起了自己的身份。


    如今我這是在哪?


    莫非我越獄成功了?


    “有好心人,不,好心鬼收留了逃獄成功不知所蹤的我了?”


    隨後,我立刻想到另外一個重要問題,連忙內視。


    我神魂上的黑線,已然消失了。


    消失得徹徹底底。


    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好事,讓我心中緊張起來。


    “楊恭呢?”


    他怎麽樣了?


    若是黑線消解,便意味著一方失魂,一方落魄。


    如今我活得好好的,也沒喪失記憶。


    莫不是,犧牲的是楊恭?


    不行,我得起來,我得搞清楚自己到底身在何處,何時能夠離開此處。


    總要看他一眼,我才安心。


    不管最後如何,也要知曉結局才是。


    我再一次掙紮著,想要起身。


    數次失敗之後,隻好老老實實躺下。開始打量著如今我所在的環境。


    如今這個地方透著古怪,陰森森的氣息尚像是地府。


    無間地獄的感覺已經消失。


    我隻記得逃獄成功之前的最後關頭,楊恭一聲暴喝讓我心神失守,昏迷不醒。


    也不知道當時助我修成大幻境的那六位前輩如何了。


    我既然如今已經身在無間地獄之外,他們應該也出獄了才是。


    正胡思亂想著,沒多久,我便犯了困。


    說來也奇怪,我周身的靈力和修為都在,如今卻難得使出來,身上的傷也好得極其緩慢。


    這感覺不像是走火入魔的傷,也不像是修士受的傷,痛感無法用術法緩解,也無法用靈力溫潤通過運轉心法口訣加速傷口愈合。


    如今我的情狀,倒像是個受傷的凡人,隻能等待傷口緩慢自行愈合。


    迷迷糊糊的,我很快入了夢。


    睡著後的事情記得不甚清晰,仿佛經曆了許多事,挖開心髒的夢又一次出現,劇烈爭執聲,鬼帝的,東嶽大人的,甚至司祭大人的,仿佛泡在水裏,上下起伏隨波逐流。


    從漂浮狀態迴到岸上以後,我還遇見了唐越清,她一身的鮮血,雙眸近紫,臉上一刀深深的褐色略帶紫紅的傷疤觸目驚心。她好像極為憤怒的說了些什麽,又好像什麽都沒說,隻是將我的眼睛也染成了紫色。


    我眼睛被染紫以後,光怪陸離的影像雜亂堆疊,很快變得恍惚。我在一座不知名的荒山上,獨自前行了很久很久,終於,我來到一座雪山。滿目紫光漸漸褪去,恢複了清明,白光和煦,冷冽又溫和的氣息漸漸形成,如雪一般純淨。


    我再一次醒過來的時候,依舊被紗布捆得嚴嚴實實,動彈不得,不過身邊倒是多了一位麵無表情的小侍女。


    且這一次醒來,我的眼睛好似真的受過傷一般,看東西模模糊糊的,五尺之外人畜不分。


    小侍女基本上不說話,一日來三次,每一次來都隻是給我喂食或者換藥。


    前七日,我尚未開口說話,一張口,喉頭欲動便是火燒火燎的疼,且啞而無聲。


    在第八日的時候,我的嗓子終於好了些,便急不可耐地開了口。


    我本來想問她“姑娘你是誰”,卻隻發出了“嗬嗬”的聲音。


    小侍女視若罔聞一般,麵無表情,隻是和前幾日一樣,按部就班給我喂食物。


    今日又是白粥。


    小侍女右手中舀了一小匙的白粥已經遞到我嘴邊。


    我吃掉一口白粥,連忙又開口。


    “嗬嗬。”(我在哪?)


    小侍女麵無表情,也不迴應,又一口白粥遞到我嘴邊。


    我無奈,繼續吃。


    直到我吃完一整碗粥,問了一籮筐問題,也未見隻字片語迴應。


    眼看著小侍女收拾好了食盒要離開,我著急,大聲喊了一句。


    “嗬嗬!”(快理我!)


    原本已經背對我的小侍女終於迴頭,露出一個不知道是同情還是嘲諷的表情。


    她張了嘴,好似說了一句什麽。


    我卻愣住。


    我分明知道,她方才開了口。


    可是,我聽不到了。


    從那日之後,小侍女依然一日來三次,除了三餐之外便是換藥。


    不過,喂食的時候,她會開口說些什麽。


    我一邊吃東西,一邊努力的看清楚她的嘴型,想要判斷出她到底說了什麽。


    最開始,一頭霧水。


    後來,慢慢的我能判斷出一點最基本的了。


    比如,“張嘴”,“閉嘴”,“換藥”。


    如今,我無聽覺,嗅覺,味覺,隻有微弱的視覺和極強的痛覺和神智。


    我知道一個詞,叫六感盡失。眼耳鼻舌身意俱無,生不如死。


    如今的我,不至於倒黴成那樣,還剩下三感,可以安慰自己說已經足夠幸運。


    好在我有感覺,就是在小侍女照顧我的這段時間裏,身上的傷痛在逐漸減輕。


    我的手指,甚至已經有幾根能夠動彈了。


    又過了半個月,我的視覺和聽覺開始有了緩慢的恢複。


    偶爾能夠聽見小侍女在喂我吃東西時說的一兩個字,譬如“白粥”,“靈藥”,“傷口”之類的。


    我問她的問題,有時候她會迴答,但有時候我能從唇語中讀出,她純粹是隨便張嘴敷衍。


    終於有一天,我從她嘴裏聽到了“入魔”這個詞。


    在小侍女喂完白粥照例要走的時候,我用盡所有的力氣,抬起左手的三根手指,朝她的裙擺抓了一下。


    這一抓幾乎沒可能攔下她,卻成功讓她感覺到了。


    麵無表情的小侍女終於露出一絲詫異的神色。


    她靠近我,在我視線範圍內,張開嘴用極慢的速度說了一句話。


    這一次,她說的每一個字我都看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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