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文遠帶著一腔的心事兒迴到了自己的書房裏,剛剛落座,人還在沉思中,卻又聽了傳話,太太有要事兒打發人找老爺。


    駱文遠聞言皺眉,不過也不遲疑,雖然小宋氏有諸多毛病,可從來不摻和前院的事兒,也不會這麽著急堵人,隻怕是真的有什麽要緊之事。


    駱文遠隻覺得腦子裏亂哄哄的,可自己也還是沒琢磨出來個一二三來,索性不再胡思亂想,自己一個人,也不要人跟著,離了書房,快去去了後院。


    後院的小宋氏對於自己的莽撞舉動也是略略地有些懊惱,這樣似乎太過沉不住氣了?等著老爺傍晚迴了後院即可,然而在聽到腳步聲時,小宋氏眼前一亮,急忙地迎了出去。


    駱文遠盡管心情複雜,不過也並未在小宋氏麵前表露。幫著他換了衣衫,使人上了茶果點心,忙了好一通之後,小宋氏這才將人都給打發下去了,自己斟酌了半日,還是覺得直言比較好。


    與丈夫結縭近十多載,丈夫的性子她還是盡知的,盡管外麵表現的溫文爾雅,可駱文遠其實個急性子,最是不耐煩這些內宅瑣事的。


    當下,小宋氏既然斟酌好了,她歎了口氣,緩緩地開口了。


    “老爺,大姑娘的嫁妝可是要我怎麽準備?我這幾日冷眼瞧著,隻怕咱們真心是沒法子準備的,不然盡數換成錢,給姑娘留著做壓箱銀子吧?您說呢?”


    “你打算給婉慧準備多少的壓箱銀子?”


    駱文遠也沒有說好不好的,盯著妻子,淡淡地道。


    “一萬兩萬的不少了,不過咱們家情況不同,所以準備五萬吧,您覺得呢?五萬的話隻怕好多人家姑娘的嫁妝都不一定有這麽豐厚呢!”


    嘴裏一禿嚕,不小心說多了,小宋氏隻覺得心肝肉都疼了,可到底她也覺察出了老爺的態度有問題,所以沒敢往少了說。


    聽著這個話,駱文遠的神色稍緩,妻子雖然是繼室,可到底在這樣的大事兒上並不糊塗。


    “五萬不多,準備八萬吧,也就這麽兩個閨女,她又是個沒娘的,別讓人說咱們虧待了她……”


    駱文遠今日心情不佳,也沒有那麽多的閑情要仔細地和妻子解釋著其中的事情,直接地吩咐了下去。


    “這會不會太多了?老爺籌謀要起複,這眼看著兒子也要南下秋闈了,又是一筆開銷,沒了這八萬的話,隻怕家中的日子就要緊巴了。”


    小宋氏聞言大吃一驚,對著丈夫遲疑道。


    “八萬不多,老大給大姑娘準備了二十萬的壓箱銀子,我這當老爺,做長輩的隻給了八萬,哪裏有臉說多呢?”


    駱文遠心情不愉,不過還是對著小宋氏解釋了一句,主要是知道這位最為看重的便是錢財,不想鬧起來,自己也是心煩,所以對著她道。


    “二十萬兩?老大哪裏來的這麽多的浮財?這難道,不會是林家的吧?”


    最後一句,小宋氏壓低了嗓子,對著丈夫說的。


    對於小宋氏這樣無稽的猜測之言,駱文遠本想惱的,可又想想,似乎也是有那麽些道理的。


    小宋氏自然是看出了駱文遠的遲疑來,繼續地道,


    “您想想,不是林家的,老大哪兒來的那麽多的浮財?再者說了,我這些日子瞧著,大姑娘的嫁妝裏頭不乏價值連城的好東西,我可不記得大姐的嫁妝裏頭有那些個,您說說這會不會也是林家的東西?”


    小宋氏雙眼發亮,隻覺得自己這是抓住了駱辰逸的把柄,對著丈夫繼續道。


    “你少胡說八道,有猜測這樣有的沒的,你還不如去教導教導婉瑜,她也漸大了,家務往來的也該上手練練了。”


    駱文遠不管心裏怎麽想,可是表麵卻是輕斥了妻子兩句。


    “好了,我前院兒還有事兒,我先去書房了,你盡快將錢準備好,不大幾日顧家就要納征了,雖然有大嫂子照看著,可你也多注意些子,畢竟是二房的閨女,日後也是二房的姻親……”


    留下了這麽一句讓小宋氏可以好生揣摩之言,駱文遠急匆匆地去了前院書房。


    雖然妻子的話並不好聽,可是道理還真是這麽個道理啊!


    發妻的嫁妝是挺豐厚的,莊子鋪子的不老少,可又能豐厚到哪兒去?畢竟發妻也不過是個庶女,盡管家譜上寫的是嫡女,可到底事情真相如何,又能瞞得過誰?


    當初議親的時候宋家也沒瞞著駱氏,自己也是盡知的,那個時候能娶到宋氏女,對於自己來說也算是高攀。


    所以哪裏會想著計較庶女不庶女的問題,可到底,妻子的嫁妝不過是麵上看著光鮮,內裏如何,這麽多年下來,他也是有些記不大清楚了。


    駱文遠皺著眉頭在書房想了許久,仍舊是沒個什麽頭緒出來。


    既然想不出來,他就不費這個事兒了。


    第二日,駱辰逸看著老爺身邊的這人,一臉的驚詫,


    “你說老爺要見我?在茶樓上立時等著了?”


    聽著郡馬爺的問話,雖然自己也是老爺身邊得用之人,可到底也不敢生出什麽怠慢之心,一臉的恭敬,對著駱辰逸道,


    “是的,大爺,老爺已經在等著了,說是有要緊的事情。”


    至於什麽要緊的事情,這長隨不知道,駱辰逸自己也是茫茫然,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索性也就隻能去見見了。


    “你且稍等,我進去換身衣裳,咱們這就走!”


    駱辰逸雖然鬧不大明白到底是什麽要緊的事情,不過既然駱文遠打發人來叫了,又是這麽多年的頭一遭,自己就不得不跑上一趟了。


    父子父子,簡直比陌生人還不如,時至今日,不管是誰,似乎都到了沒話說的地步。


    駱辰逸對著妻子交代了一聲,說是自己有事兒外出,隻怕午飯不會在家用了,讓黛玉自己帶著孩子吃,別等他。


    黛玉還沒來得及問什麽事兒呢,駱辰逸已經不見了蹤影。


    駱辰逸和那長隨出來之後,騎馬出行,不大一陣子就到了駱文遠吃茶的地方,看著這個地方,倒也僻靜,人不多,茶樓麽,一般都是輕聲慢語,一派悠閑之意。


    父子倆許久沒有這麽單獨地麵對麵了,不知道駱文遠是個什麽情形,反正駱辰逸自己略略地有幾分不自在的,總覺得這樣的見麵簡直就是大寫的尷尬,可既然已經來了,那麽就聽聽這人到底想說點兒甚麽要緊不要緊的吧。


    駱文遠在茶樓等著兒子的這麽會子功夫,心中其實已經略略地有幾分後悔了,畢竟這種事情,就算是兒子真的將林家的財物搬出來,給了妹子做嫁妝,可是自己這個當老子到底該如何問的出口?


    畢竟是自己的兒子,自己的閨女,便宜的可還不都是駱家嗎?自己合該裝聾作啞才好,這要是捅破了,那臭小子惱羞成怒了,抵死不認可怎麽好?他承認了自己又該如何?


    駱文遠隻覺得自己這一趟簡直就是白費事兒,瞎操心!


    駱辰逸看著駱文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心中略略地有那麽幾分的膩歪,到底有什麽事情不能直言?非得這樣遲疑不定的樣子呢?


    “老爺打發人找了我來,可是有什麽事兒?”


    最後,還是駱辰逸開口了,心中忍不住地歎息。


    “辰逸啊,婉慧的嫁妝是不是太過豐厚了些?二十萬兩的壓箱銀子是不是太過打眼了些?”


    駱文遠開口道,可嘴裏的話,並不是心裏想的。


    駱辰逸自然是看出了他的言不由衷,也懶得多想。


    “聽著是多了些,可畢竟顧家不同,雖說人口簡單,可到底是高門大戶的,開銷隻怕也不小,就隻一個婉慧,我哪裏舍得她因為嫁妝減薄就被人瞧不起,嚼舌根子呢?高門大戶的仆從下人的,哪個是好相與的?婉慧的出身本來就不高,萬一嫁妝再減薄,她自己隻怕也是沒底的,小門小戶的姑娘,嫁進去不知道會如何地戰戰兢兢呢,嫁妝豐厚,她也能多上幾分底氣……”


    駱辰逸本真半假地對著駱文遠解釋道,不過其中有那麽幾句話還是聽的駱文遠滿肚子的泛堵。不過今日出門子,並不是找兒子吵架來的,所以駱文遠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地將濁氣給唿了出來,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話是這麽說沒錯兒,可畢竟婉慧的嫁妝已經足夠豐厚了,我瞧著上麵你添置了不少東西,你自己手頭上又有多少錢呢,是不是將之前的那些產業給賣了?要錢的話你早跟我說啊,雖然如今這樣的境況了,可我畢竟還是你的父親,駱家還是你的家啊!”


    擺著慈父臉麵的駱文遠不僅沒有迎來駱辰逸的感恩戴德,他反倒是耷拉下來眼皮子,低著頭,讓人看不出來他到底在想些什麽了。


    駱文遠所提的產業,便是當年駱辰逸入贅林家時,駱文遠讓小宋氏給兒子準備的那些東西,說起來也算是好大的一筆產業了,所以今日,這位是缺錢了,想找自己來討要了?


    駱辰逸心中沒底,不過也知道這京城居,不大易,二房這幾年進京,人情拋費上隻怕是不少,最近又聽說駱文遠起複的事情有了眉目了,所以這是手頭上沒錢了?


    盡管心中不大信,可是駱辰逸還是提高了警惕。


    “並沒有,以前母親的嫁妝出息,再加上我這幾年也算是攢了一些,現在全部當成是嫁妝陪給婉慧,我也不覺得心疼,錢財這些身外之物,沒了就沒了,也不會餓著我,況且日後還能再置辦呢,老爺別擔心。”


    駱辰逸索性地擺出了一副“絕世好哥哥”的凜然模樣,似乎是為了妹子,完全可以不管不顧,什麽事兒都能做的出來,更別提是一點子身外之物的錢財了。


    聽著他這話,駱文遠這個與產業經營上不精通的大老爺們卻不盡信,隻覺得眼前的這個小兔崽子毛都沒長齊,竟然敢對著長輩說謊了。


    錢是那麽好掙的?


    駱辰逸打落地到現在,不都是自己看著長大的,怎麽以前從未發現他與商賈一道上有天賦?這種謊話大話誰信?婉慧的嫁妝沒有四五十萬打不住,這麽多的財物,別說是駱氏二房了,便是長房,有了這麽多年的積累,也不是說拿出來就能拿出來的!


    駱辰逸不解釋倒還好,這麽一解釋,駱文遠更加認定了他這是挪了林家的財物給閨女做了嫁妝。


    一時之間,駱文遠也是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勸說了,這要是林家人發現了,鬧起來的話,兒子可該如何是好,發現不了,那麽日後……


    駱文遠嘴角露出了個極淡的笑容,轉瞬即逝,駱辰逸卻是一頭的霧水,有些弄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既然你這麽說,那麽就隨你罷,不過萬事小心,可千萬別有什麽紕漏,讓人看出來就不好看了。”


    駱文遠略略有幾分親近地拍了拍駱辰逸的肩膀,看著他一臉的茫然和不解,心中對於這個兒子的城府有了更深的了解。


    現在的孩子啊,果然了不得!


    自己跟駱辰逸這個年歲時,隻知道刻苦攻讀,希望能一朝躍過龍門,不負家族和大哥的期盼,可是駱辰逸呢,這才多大點子的年歲?竟然已經開始算計別人的家產了,不得不誇讚一句,好樣兒的。


    對於駱文遠的親昵,駱辰逸略略地有些不適應,不過他拍完了駱辰逸之後,笑容滿麵,也不知道自己腦補了些什麽,反正很是歡喜。


    “來,嚐嚐,這裏的茶水雖然一般,可是點心果子卻是不錯,你吃著好,日後常來便是了,這是咱們自家的產業……”


    駱文遠略略地有些熱情地招唿著兒子,更加地讓駱辰逸有些摸不著頭腦了,不過既然不是找自己要錢的,那就好了。


    至於以後他有什麽算計,且再說吧。


    駱氏父子二人又略略地坐了一會子,駱文遠便率先離開了,他還有個什麽同僚還是朋友的約會之類的,駱辰逸聞言,送了他出去,自己包了幾包的點心果子之後,也打馬離開,想想家裏這會子是不是已經用完飯了,自己迴去的話還能不能趕上。


    胡思亂想了一陣子,到底也沒著急著趕迴去,順勢地便在街市上溜達起來了,自己似乎沉浸在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情景中時間太久了些,所以看著什麽都略略地帶著幾分新奇之意。


    既然是這樣,駱辰逸倒也不著急迴去了,在外麵用了飯,又略略地逛了一陣子,什麽古玩,書局的,總之讓自己整個人也閑散閑散。


    卻不想,就是這麽巧合,竟然遇上了顧子言和出宮溜達的皇長子,這位二皇子殿下盡管行事低調謹慎,一點兒差錯都不出,不過仍舊是不少人盯著他。


    所以二皇子一般也不大出來,沒的弄的自己一肚子火。


    可是在聽說顧子言要去街麵上找個什麽東西送禮時,二皇子頓時也來了興致,這不馬上就是母後的千秋節了,自己雖然準備了不少東西,可總覺得略略地有些不如意,母後為了自己,到底付出了多少,也隻有他才知道,所以這位孝順的二皇子殿下便和顧子言一起出宮了。


    顧子言平時在這京城橫行霸道習慣了,也不覺得自己帶著位金貴的皇子到底有什麽問題了,不過倒是讓侍衛們緊張的不行,萬一這有不開眼的地痞流氓,紈絝子弟的,這兩位爺,不管是傷著誰,自己等人絕對是要吃不了兜著走的。


    二皇子雖然嫌棄侍衛們掃興,小題大做,不過到底也體諒他們職責所在,任由他們安排護衛了。


    這樣一位體諒人意的主子,幾位侍衛們更是感激不盡,這能進宮做了侍衛的,尤其是能安排到二皇子身邊的,說是家中不顯赫的,真心是沒有幾個的!


    比方說,已經在家含飴弄孫的神武將軍馮唐之子,馮紫英便是其中一位。


    他能來到二皇子身邊當差,全賴父親餘蔭,馮唐雖然退下去了,可是馮家在軍中的影響力可沒有盡數消弭,所以皇帝就快手一步,將他的兒子安排在了二皇子的身邊,省的上皇和忠順又拉攏了馮紫英過去。


    馮紫英往日裏便是個吃喝玩樂的紈絝罷了,如今正經當差起來,倒也有模有樣,完全看不出來以往的憊懶樣子,顧子言和馮紫英也算是老相識,所以眾人說說笑笑,倒也熱鬧。


    二皇子的話很少,大多數時間都聽著幾位說,自己含笑聽著,卻是令人感動不已。得遇這樣的主子,果然是眾人的福氣呢。


    顧子言在看到駱辰逸的那一刻,還以為自己眼花了呢,不過再三確定,這便是自己的大舅兄了,可是他不在家逗自己的胖閨女玩,如何有空出來?


    顧子言雖然滿心疑惑,不過因著有二皇子在身邊,所以倒也不似往日裏那麽隨便。


    顧子言做了中人,彼此之間做了介紹,駱辰逸將自己手上大包小包的東西交給了長隨小廝們,對著二皇子行了個禮,二皇子倒也算是客套,忙親手扶了。


    畢竟是街麵上,一行人這樣也是略略地有些紮眼,顧子言便提議眾人去街邊的茶樓喝口茶,歇歇腳兒。


    這個提議卻是正中二皇子下懷,駱辰逸拒絕不了,也隻能隨著眾人的腳步,一起進了茶樓。


    雖然不過是眾人吃了口茶,閑聊了幾句罷了,不過這麽會子的功夫還是讓駱辰逸感受到了這位二皇子如沐春風的氣質,親和力簡直爆棚。


    禮賢下士的樣子做的足足的,然而駱辰逸完全不想摻和這些有的沒的,直接地一臉高冷,對著二皇子的示好來了個視而不見。


    好在還有顧子言在一旁打岔,二皇子隻怕也是知道不能著急,總之略略地試探了幾句,發現駱辰逸完全沒有迴應之後,他也收了這些做派,轉而打趣起了顧子言來,畢竟顧駱兩家要納征的消息壓根兒就瞞不住人,又有駱辰逸是顧子言未來的大舅子,二皇子頓時心中更加不著急了。


    隱隱又為自己剛剛的表現不滿,自己還是太過年輕了,籠絡好了顧子言,這個駱辰逸難道還真的能逃出了自己的手掌心,他可是知道駱辰逸對於他那個妹子的看重的,所以二皇子已經籌謀著讓母後打發人送點什麽東西給駱氏添妝了,這樣拉攏人的好機會,如何能放過?


    駱辰逸可不知道這麽會子的功夫,這位皇子殿下就已經將算盤打到自己的妹子身上,索性還算是好事兒,畢竟是長臉之事。


    不過他心中卻是帶著些許的哀歎,自己怎麽就那麽“好運氣”?不過是偶然出個門罷了,竟然這麽巧地能遇到二皇子。


    還好的是,林家和自己的身份特殊,所以不怕上麵那位猜疑,否則的話,誰知道會是個什麽局麵呢。


    當然,駱辰逸沒有實權,這也是他自己不將二皇子的拉攏和當今的猜疑放在心上的另一個緣由,畢竟無欲則剛,這話也不是說著玩兒的。


    既然是歇腳兒,又有二皇子和顧子言都有事兒在身,所以略略地坐了片刻,一盞茶的功夫之後,眾人便離開了茶樓,各自散了。


    便是如此,當天傍晚,這幾人的對話都出現在了皇帝的案頭上……


    駱辰逸帶著大包小包的東西迴了家,看著這些吃的用的,黛玉甜蜜的同時也是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畢竟是他的一片心,黛玉便使人將東西分門歸類,好生地收拾了起來,至於吃的,送去了廚房,看晚上是不是就能吃了的。


    再不然,身邊的幾個丫頭婆子的,也是一一地分了些,紛紛擾擾半日,總算是將這些東西給料理清楚了。


    駱辰逸此刻正抓著自家胖閨女的手玩兒呢,孩子馬上半歲了,看著都是健康的,總是一件讓人歡喜的事情。


    隻怕二哥二嫂這不幾日地就要進京了吧?


    駱辰逸看著自家孩子,自然是想起了二哥駱辰邁的小子,也不知道如今那孩子是個什麽情形了,隻希望他別有什麽問題才好呢,否則的話,二哥如何能安心離京,去了東南?


    不過隻怕是身不由己,皇帝既然要用二哥,也不會任由二哥推辭便是了。


    駱辰逸念叨的駱辰邁夫婦倆攜子進京,一路上折騰上三四個月了,也總算是抵達了京城碼頭。


    駱家的大管家成日地帶著小子在京城守著,駱辰逸這頭也派了自己身邊的管事兒一起候著,希望第一時間能得到二哥的消息。


    現在,聽著二哥已經迴京,駱辰逸心中也是激動不已。


    不過在聽到二嫂情況不大好,剛迴府就請了太醫時,夫妻倆人便沉默了。


    “算了,明日咱們便去駱府瞧瞧,準備上些藥材補品的,也是咱們的一片心意。”


    駱辰逸對著一臉擔憂的黛玉道。


    “這倒是,迴了京,其實也好,畢竟京中條件好些,什麽好太醫沒有呢?隻要好生調養,二嫂子肯定會安然無恙的!”


    黛玉強撐著笑臉兒,對著駱辰逸道。


    “不想笑就別笑了,我看著心中難受的緊。”


    駱辰逸拉著妻子的手,蹙眉道。


    “二嫂子那樣好的人,老天爺如何就這樣……”


    黛玉想想駱張氏往日裏的為人,雖然有些自己的小心思,可為人熱絡大方,對著自己也是一片赤忱,彼此之間百般掛念的。如今聽著她的身子糟踐成這樣了,黛玉的心中自然是極為不好受的。


    “好端端地別掉金豆子,省的閨女和兒子跟你學,日後成了哭包可怎生是好,二嫂子的情況如何,咱們明日去了便知道了,總會有法子的,好生靜養,又有孩子需要她自己照顧的,女人為母則強,二嫂子即便是不為別的,為了孩子,也不會輕言放棄的,所以你且寬心,別自己嚇唬自己個兒。”


    駱辰逸勸慰黛玉道,這也是他的真實想法,畢竟二哥還那麽年輕,果然二嫂有個三長兩短,二哥不管是為了孩子還是為了什麽,絕對不會當一輩子鰥夫的。


    都說有了後娘便有了後爹,盡管不覺得自己的兄弟會是那樣的人,可保不齊呢?


    世界上的人,誰又敢打了包票呢?所以不管如何,二嫂子肯定自己也是心裏有數的,人一旦自己心裏要強,積極向上,再配合太醫,好醫好藥地供著,總不會一直這麽病著的。


    黛玉聞言,深覺有理,丟下了丈夫,和萬嬤嬤等人一起參詳著給二嫂子去準備補品藥材了。


    萬嬤嬤畢竟見多識廣,這宮中是不是有什麽偏方,秘方這些的,以往從沒有打探過的黛玉也打算問問,能多一分希望就便多一分吧。


    駱府


    駱老太太看著瘦成了一把骨頭,麵色青白的小兒媳,隻覺得自己的心都碎了,因為這個兒媳沒了父母關愛,又是可人疼的,所以她自來便偏疼幾分。


    對於她多年未有身孕,也從沒想過要怪她,可誰知,雖然生了孫子,她也歡喜,可兒媳婦成了這個樣子,兒子也是瘦的衣服都要掛不住,空蕩蕩的,她哪裏還能歡喜的起來?


    駱太太雖然紅了眼圈兒,可沒亂了弦子,當即便打發了人去請了太醫,不管是大人還是孩子,總都要好生地瞧瞧,好生地調養的。


    有病治病,沒病養身,不管如何,這是自己的兒孫,自己不操心,誰來操心這些有的沒的?


    駱太□□置好了兒子,兒媳,看著胖乎乎的大孫子,想想林家的兩個侄孫,心中一時百般心思亂轉,可到底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些什麽,早沒了剛剛的強自鎮定。


    駱家相熟的幾位太醫,相繼上門,然而不管是駱張氏還是孩子的情況都不容樂觀,駱辰邁倒是好些,不過是勞神太過,隻要好生調養一陣子即可。


    孩子雖然看著圓潤,可到底在母體憋的時間略久,所以便是體虛的狀況,隻要精心,五六年,七八年的功夫養下來,和正常孩子也無異。


    可駱張氏卻不同,幾位太醫雖然都說了好生調養著,可沒有人敢打了包票,就說她一定能痊愈了的。


    最後還是陳老太醫,因為和駱家幾輩子的交情了,所以說話也誠實,搖搖頭,對著駱老太太道,


    “平心靜氣,好生養著,日後隻怕也隻能是臥床靜養。”


    駱老太太聞言,還哪裏能忍的住,不過在外人麵前,卻也不願意失態,將用帕子摁摁眼角。


    “請您寫方子和禁忌吧。”


    陳老太醫聞言,歎息了一聲,又和幾位同行們低低地商議了一番,斟酌了再斟酌,然後由著他寫了方子和各項禁忌。


    使人好生送走了這些人之後,駱老太太隻覺得渾身疲累,哪兒都痛。


    “大嫂,你可要撐住了,如今你可是辰邁他們夫婦的主心骨兒,千萬可別露出了這樣的悲色來,孩子病了,咱們好生照顧,尋醫問藥的,怎麽都成。雖說太醫們的醫術不錯,可民間不也有聖手麽?這些藥吃著不頂事兒,咱們再找找民間的大夫,方子的,總有法子的,畢竟老二媳婦還年輕呢!”


    小宋氏這番話說出來,卻也是讓駱老太太心中寬慰不少,拉著小宋氏的手,老太太一臉的感激,倒是弄的小宋氏有些不好意思了。


    妯娌倆之間的關係算是緩和了不少。


    畢竟是一家人啊!


    駱辰逸第二日帶著妻子上門,迎接他的是高顴骨,深眼窩的二哥,略略地帶著幾分頹喪和倦意,一點兒也沒有了之前的意氣奮發。


    “四弟!”


    “二哥!”


    連個人一聲之間,相顧無言。


    盡管聽著挺矯情的,然而這便是他們此刻的真實寫照。


    “總會好起來的,二哥也該多多保重自己,否則的話,不定大伯母怎麽操心呢,二嫂和孩子咱們慢慢調養,可你為人子,為人夫,為人父的,是不是不該如此?盡管有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嫌棄,可二哥這樣,除了讓大伯母憂心外,到底也沒有多少的用處。”


    駱辰逸說到最後,看著一臉羞慚的駱辰邁,也放緩了語氣。


    這樣的煎熬,不是自己親身體會的,誰都感受不來,所以自己可以理解,卻不能代替二哥。


    “四弟說的對,不過是旭哥兒和他娘嚇著我了,以往覺得自己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覺得這個世界任由自己闖,天高闊遠,一片遠大,可是如今,經曆了這麽一遭兒之後,我反倒是希望家人平平安安,自己做個混吃等死的紈絝也沒有什麽不好的。”


    駱辰邁對著自家四弟感慨道。


    “可上麵的差遣,二哥可該如何應對?”


    想想皇帝的密旨,駱辰邁也是頭疼,抗旨不遵麽,顯然是不可能的,依著那位的小心眼兒,決計是不會允許駱辰邁往後縮的。


    駱家本來就艱難,逼的家主去做了教員,他哪裏敢抗旨?萬一再給了帝王收拾駱氏的小辮子,自己萬死不辭!


    “還能如何?也隻能硬著頭皮去了,我去了東南,家中老母和妻兒便要托付給四弟了,畢竟大哥鞭長莫及,二叔隻怕也是要著上差了,所以也隻能辛苦四弟了。”


    駱辰邁對著自家四弟道,現在他反倒是覺得四弟入贅,成日裏無所事事,這樣挺好的,雖然略略不厚道,可終究比起別人來,將家眷托付給四弟,他真的是放心許多。


    “二哥放心吧,我盡力而為!”


    駱辰逸如今也不敢打包票,隻能盡力好了。


    駱辰邁也知道他的顧慮,連忙道謝。


    兄弟倆都是自己人,說這些虛頭巴腦的到底沒多大的意思,轉而聊起了朝堂上的事情。


    駱辰逸雖然在家中待著,可他的消息並不閉塞,甚至還時常地能知道些別人不知道的機密,眾人隻以為是顧子言之故,卻也無人問過,畢竟這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即可,宣之於口,那就是得罪人的。


    左右也不妨礙大家什麽事兒,甚至眾人還隱隱地是受惠者,所以更加沒人會問了。


    聊完了這些閑話之後,駱辰買邁帶著堂弟進了內宅,去了老太太的院子,因著駱張氏的身子之故,所以孩子也隻能托付給老娘照顧了,駱辰逸還沒見過這個大侄子呢,所以總得見見,給個見麵禮吧。


    兄弟倆一先一後進了老太太的屋子,早有人隻會了老太太,所以黛玉和婉慧姐妹倆避去了二嫂子的院子,此刻隻有老太太一個人。


    因為駱家孩子大人的都不大康健,怕過了病氣,謹慎起見,駱辰逸和黛玉是單獨來的,並沒有帶著佑寧和佑安。


    看著比自己胖閨女還胖一圈兒的侄子,可明顯地不如自己的孩子活潑,駱辰逸心中歎息,可麵上丁點兒不顯,從自己的荷包中掏出了塊兒玉佩,戴到了他的脖子上。


    “一塊兒暖玉,我給旭哥兒的見麵禮,這東西難得,並不多見,可不興二哥推辭的。”


    駱辰邁聞言,也隻能苦笑搖頭,什麽話都讓四弟說了,自己還能說什麽?如今隻要對孩子好,駱辰邁幾乎是來者不拒的。


    “孩子可還是用這母乳?有添加輔食嗎?”


    駱辰逸問道。


    “吃著,輔食也有增加,果泥,肉泥,蛋黃地都嚐試過,他若是喜歡吃的,各種糊糊也有。誰還敢虧了他不成?”


    駱辰邁想想為了能讓孩子多吃上兩口飯,自己費的那些事兒,隻能搖頭。


    “那就好,別一下子給太多,一兩勺盡夠了,找找羊奶,也給孩子喂上一兩勺,那東西細膩,比牛乳好消化。”


    駱辰逸自己也沒有多少的經驗,大多都是道聽途說,不過和羊奶的孩子是壯實,這他倒是見過的,前世自己舅舅家的三個孩子都是喝著羊奶長大的,肉特別瓷實,三個孩子都是肉嘟嘟的。


    “問問太醫,若是不相克的話,二嫂哪裏每日喝點牛乳,羊奶的,是不是也行?”


    駱辰逸又多嘴了一句,如果說對於小孩子的護理他還算是有些經驗的話,對於女人麽,尤其是二嫂這種情況,自己就是一頭霧水了。


    駱辰邁聞言點點頭,孩子的屋子裏,眾人自然是壓低了聲音了,看過了之後,便退了出來。


    看著大伯母盡管是幾天功夫沒見,可一臉的倦意,老了不少,兩鬢的頭發似乎已經全白了,駱辰逸心中也有些黯然,忍不住地道,


    “大伯母也要多多保重了才好呢,如今您老人家康健,二哥和二嫂才不慌,還有旭哥兒也得多勞大伯母照看呢。”


    駱老太太聞言,看著一臉淒惶的兒子,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兒。


    “放心吧,老婆子還硬邦著呢,你二哥忒是不頂事兒,以前你大伯老說你二哥被我給寵壞了,之前我還不服氣,現在看來,你二哥果然就是個癟犢子的玩意兒,遇事慌慌張張,沒個成算,果然是應了之前你大伯之言。”


    駱老太太對兒子這次隻怕是真的惱了,眼看著兒媳和孫子是這樣的狀況,可他自己倒好,竟然將自己也弄的病怏怏的,現如今,自己是操心了這個還要操心那個,不省心的東西。


    駱辰邁聞言除了苦笑之外,心中也是略略地有些傷懷,父親在世時,壓著自己不讓出頭,家中的事情外麵有父親和大哥,裏麵有母親和大嫂,自己真心是頭一次遇上事兒,慌了神,亂了弦子,他還能說些什麽?


    駱辰逸又開解了幾句,老太太果然是要個剛性兒的,立即地收了那些倦意和惱意,直和侄兒聊著該如何照料孫子的事情。


    不過是她自己心裏沒底,想找些支撐罷了,否則的話,依著老太太的經驗,還哪裏需要和駱辰逸諮詢啊?


    駱辰逸也是知道這一點兒,所以仔仔細細地說著自己的那點子東西,不大一陣子,也就掏空了。


    駱辰逸來之前,將自己照顧妹妹,養活兒子,閨女的那點子東西都已經謄抄好了,趁著這會兒功夫,交給了大伯母,改日讓太醫過目下,這要是能用的上話,大善。


    “辰逸還是如此貼心,大伯母謝謝你了,唉,人一輩子啊,就是這麽難,誰不是風風雨雨過來的,所以自己個兒一定要想的開,總會雨過天晴的!”


    老太太半真半假地對著兒子和侄兒道。


    聽著這番勸解之言,兄弟倆束手聽了。


    在駱府用了酒飯之後,駱辰逸和黛玉倆便離開了,畢竟孩子還在家中,又是第一次離開孩子這麽久,心中記掛的緊,一路上馬車也是顛的極快,緊趕慢趕地總算是到家了。


    聽著胖閨女扯著嗓子嚎,聲音已經略略嘶啞,夫妻倆心疼壞了,換了衣裳,淨了手臉,急忙地從奶母的手中接過了孩子,立即地就關上了閘門,不哭了。


    盡管心疼,可到底也是有些哭笑不得的。


    第二日,駱辰邁進宮陛見去了,一直等到下晌兒才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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