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笑一番之後,言歸正傳。

    香菱笑嘻嘻的說起了齊府趣事:“表少爺過了年之後,也十五了。太太便打算為表少爺安排個通房丫鬟……”

    沈宜晴笑容一斂,垂下了眼瞼。這裏的貴族少爺們,大多十四五歲便有了通房丫鬟,齊笙如此,沈奕文如此,無人例外。

    而齊簫,也定然不會拒絕這樣的豔福吧……

    香菱最是清楚沈宜晴的性子,表麵看似漫不經心並不在意,可臉上的笑容卻淡了許多,這分明就是介懷了嘛!

    香菱心裏偷偷樂了,臉上卻是一本正經的神情:“要說起來,齊府裏漂亮能幹的丫鬟可真不少。尤其是太太身邊的紫綃,比起柳姨娘還要稍勝一籌,今年十六了,比表少爺大了一歲,做表少爺的通房丫鬟是再合適不過。還有表少爺身邊的大丫鬟,叫做語桐的,容貌也很出挑。太太便問表少爺,到底更中意哪一個……”說到這兒,故意停頓了下來,笑吟吟的看著沈宜晴。

    沈宜晴微微一笑:“好了,你就別在我麵前賣關子了,簫表哥到底看中了哪一個?你直說就是了。”話雖說的坦然漂亮,可心裏卻浮起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意。

    就像不小心吃了顆未熟的青梅,就算及時的吐了出去,那股子酸意也已到了心裏,怎麽都揮之不去。

    香菱嘻嘻一笑:“小姐,你和表少爺一向熟悉,他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子,你肯定最清楚了。你且來猜猜看,表少爺會挑中了誰?是紫綃還是語桐?”

    沈宜晴眸光一閃,忽的笑了:“香菱,你什麽時候學會繞彎子了。算了,我不想聽了,你不用再說下去了。”到現在她若是還看不出香菱故意在捉弄她,這幾年的主仆相處也算白搭了。

    香菱連連陪笑:“都是奴婢不好,小姐萬萬不要生氣。奴婢這就說給你聽……”

    沈宜晴似笑非笑的瞄了香菱一樣:“可是,我現在不想聽了。”

    “好小姐,別和奴婢一般見識。”香菱一臉的諂媚:“這可是表少爺叮囑奴婢一定要告訴你的。”

    沈宜晴訝然的挑眉:“什麽?簫表哥叮囑你一定要告訴我?”這……又是怎麽迴事啊!齊簫納通房丫鬟,跟她有什麽關係嘛!幹嘛非要讓她知道的這麽清楚詳細。

    香菱著急之下,已經失言了,此時索性笑著直說了:“若不是表少爺格外開恩,奴婢哪裏有時間常常迴來。這次白天就能過來,更是表少爺特地叮囑的呢!”然後,將此事的經過娓娓道來。

    原來,自打過了年之後,袁氏便盤算起了為齊簫挑選通房丫鬟的事情。看來看去,便將最終的人選定在了紫綃和語桐身上。紫綃貌美伶俐,語桐性情溫柔,各有長處,因此,袁氏索性將齊簫喊到了麵前,直接問齊簫,究竟更中意哪一個。

    沒想到,齊簫想也不想就斷然拒絕了:“一個都不要!”

    袁氏一愣,沒會意過來齊簫的意思:“你都沒看中麽?那就再挑一挑……”

    齊簫濃眉一挑,直截了當的說道:“母親,我的意思是,我誰也看不中。我也不想要什麽通房丫鬟。”

    袁氏吃了一驚,上上下下打量齊簫兩眼,欲言又止。

    齊簫咳嗽一聲,笑道:“母親,我身體健康正常的很,一點問題都沒有。”拜托,袁氏那是什麽眼神嘛,他可是身體強健的健康少年好不好。

    袁氏沒料到齊簫說話如此直接,居然也有些語塞了,支支吾吾了半天,才低聲問道:“既然如此,你為什麽不肯納通房丫鬟?”

    少年人嘛,一般都會比較的好奇和……衝動,有個通房丫鬟在身邊,總比往外麵那些花街柳巷亂跑強多了。所以,到了一定的年齡,安排通房丫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因此,袁氏壓根沒想到齊簫居然會拒絕。

    齊簫眼珠轉了轉,一本正經的說道:“我前年剛考中童生,今年打算去考鄉試,如今正是用功苦讀的時候,哪裏有心思想這些。母親就別為我操心了。等我今年考過鄉試再說。”

    這一番冠冕堂皇的話立刻哄的袁氏心花怒放,連連誇讚齊簫懂事,當即就打消了這個主意。

    “……語桐和紫綃兩個本是滿心期盼等著做表少爺的通房丫鬟,早就把對方當成競爭對手,一見麵就你瞪我一眼我白你一眼的。沒曾想少爺一個也不肯要,聽說兩人都哭了好幾晚呢!”香菱說著說著,便掩嘴笑了起來。

    沈宜晴也抿唇笑了起來。之前那點子酸意早就不翼而飛了,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欣慰和歡喜。

    齊簫,果然和別人都不一樣。連送到嘴邊的漂亮丫鬟也拒不肯要呢!

    沈宜晴的心,忽的暖暖的軟軟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起來。

    香菱一直在仔細著留意沈宜晴的神情變化,見她唇角含笑,也跟著笑了起來,不無促狹的說道:“小姐,表少爺特地準了我的假讓我迴來,還叮囑我一定要將此事說給你聽。還有,他還讓我帶一句話給你。”

    不知怎麽的,沈宜晴忽然覺得臉頰有些燥熱,卻在香菱了然促狹的目光下力持鎮定:“他讓你帶什麽話給我?”

    香菱咳嗽一聲,一本正經的站了起來,學著齊簫的樣子,眉飛色舞的說道:“晴妹妹,你放心好了,再漂亮的丫鬟我都不要。我一定為你守身如玉,保證做一隻童子雞!”

    聽到“童子雞”那三個字,沈宜晴再也沒法子保持鎮定了,臉騰的紅了。耳際都是火辣辣的。

    這個齊簫,說話真是口無遮攔,真是羞死人了。更羞人的,竟然是讓香菱帶了這番話給她。香菱不知在心底樂成了什麽樣子呢……

    果然,香菱早已樂的咧嘴笑起來,口中還笑嘻嘻的說道:“小姐,表少爺對你可真是忠貞不二啊!”居然連通房丫鬟都不肯要呢!這樣的男孩子,簡直是天下難找啊!

    沈宜晴狠狠的白了香菱一眼:“別胡說!”明明想兇惡一點,隻可惜那聲音軟軟的,帶著不自覺的嬌羞,一點力度都無。

    香菱拚命忍住笑意,唯恐臉皮薄的沈宜晴惱羞成怒:“好好好,奴婢不說就是了。”

    正在此時,蘭初笑吟吟的走了進來,高興的和香菱打起了招唿:“香菱姐,我剛才聽翠兒說你迴來了,特地過來看看。快些讓我瞧瞧,在齊家過的怎麽樣,長胖些了沒有?”

    沈宜晴趁機站了起來,吩咐了句:“你們兩個好好聊會兒,我出去有點事。”然後,故作鎮靜的起身出了屋子。

    蘭初有些意外,喃喃自語道:“真是奇怪,小姐怎麽一見我進來就出去了?該不會生氣我打斷了你們說話吧!”

    香菱樂不可支的的笑了起來:“你就放心吧,我向你擔保,小姐絕沒有生氣。”是害羞才對吧!哈哈!

    蘭初滿臉好奇的追問道:“你究竟和小姐說了些什麽?”

    香菱哪裏肯說,隻一個勁兒的笑個不停。

    這一廂,沈宜晴低著頭一直往外走,一直走到自己的屋子裏,將門關好,才稍稍鬆了口氣。臉上依舊紅紅的熱熱的,腦海裏忽的冒出一張爽朗陽光的男孩麵孔來。正是長大後的齊簫模樣……

    隨著年齡的漸漸增長,她和齊簫自然要有男女之妨。因此,齊簫再也不能像過去一般,肆無忌憚的到她屋子裏,一待就是老半天。不過,接觸的機會總算不少。

    齊簫對她的嗬護和在意,聰慧的沈宜晴如何能不知?

    縱然麵上裝出不在意的淡然模樣,可在內心深處,沈宜晴卻是歡喜的。甚至,在年歲漸長之後,開始生出了朦朦朧朧的念頭來……

    隻是,齊簫是齊家的嫡子,身份尊貴,理當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嫡出小姐為正妻。她卻是庶出的,實在不算般配!

    若是生出的妄想太多,日後的失望隻怕也會更大吧……

    沈宜晴的笑容漸漸淡然了下來,忽的又想起了已經出嫁的沈宜芳來。

    三年前,沈宜芳為自己苦苦爭取無果,最終,依舊是聽從了父母之命,和趙元朗定了親事。自那一日過後,沈宜芳就極少有笑臉了。即使偶爾露出些微笑,眉梢也總帶著不自覺的輕愁。

    沈宜晴又是憐惜又是難過,可卻也幫不了什麽忙,隻能私下裏勸慰沈宜芳,要想開些。不管怎麽樣,女子總得嫁人生子。沈霖和齊氏為她挑的親事,定然不會差到哪裏去的。

    那時候的沈宜芳,隻淒然的一笑:“四妹,我已經認命了,隻盼著將來你能比我有福氣,能和喜歡的人長相廝守。”

    沈宜晴的心裏酸酸澀澀的,就此打住了這個話題,不想再提起沈宜芳的傷心事了。

    隻是,沈宜芳眼中那份傷痛和落寞,卻一直深深的印在了她的腦海裏,無法忘懷。

    所謂愛情,是天底下最最奢侈的字眼了。縱然家世再好身份再尊貴,也不見得能得償所願。

    沈宜芳的先例擺在那兒,她還敢輕易嚐試嗎?

    沈宜晴默然了下來,靜靜的坐在窗前。

    又是一年春暖花開了,窗外風景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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