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菱一直在門外候著,目光不時的盯著那扇關的緊緊的門。

    小姐在裏麵已經待了好久了,怎的到現在還沒出來?小姐到底在和太太說什麽?該不會說什麽觸怒太太的話吧!

    香菱越想越是忐忑,越想越是不安。

    待聽到那聲隱隱的響聲和接踵而來的怒吼時,香菱更是臉色一白,手也顫抖了起來。

    那……明明就是挨了耳光的聲響。屋子裏隻有太太和小姐兩人,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太太一怒之下打了小姐一耳光。即使隔著厚厚的一扇門,都能聽到那清脆的聲響。

    可想而知,太太花了多少的力氣……

    小姐身子嬌弱,哪裏能受得住這樣重的巴掌啊!

    香菱全身的熱血都往頭腦衝去,還沒等頭腦想明白,腳便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過去。

    守在門邊的秋霜及時的上前拉住了香菱,急促的提醒:“香菱,你瘋啦!太太和小姐在裏麵說話,讓咱們在外麵候著。你怎麽可以進去?不要命了麽?”

    齊氏發起火來,對下人可是從不留情麵的。

    香菱的淚花在眼裏直打轉:“秋霜,你聽見沒有。那個聲音……”

    秋霜苦笑一聲,悄然歎氣。那聲響如此的清晰,她自然聽見了。太太發起脾氣來,打耳光是常有的事情。

    隻不過,平時挨打的都是丫鬟婆子,小姐們挨打尚是第一次。

    “香菱,這些事,不該我們管。我們也管不了。”秋霜低低的勸道:“還是在這兒好生候著吧,免得惹惱了太太,說不定還會連累到四小姐。”

    若是香菱這麽不顧一切的敲門進去,齊氏定會更生氣。到時候,吃苦頭的還不是四小姐?

    香菱的眼淚簌簌的落下來,卻是沒敢再隨便動彈,也未敢發出任何哭泣的聲音來。那眼淚卻源源不斷的往外湧。

    秋霜在一旁看著,心裏也是一陣酸澀。

    四小姐待香菱的好,早在丫鬟中傳開了。她在背地裏也曾悄悄的羨慕過多次。

    做主子的,習慣性的指使她們做這做那,壓根沒有人會真正的關心她們尊重她們。婚嫁不由已,甚至還可能隨時被轉賣打發出去。這樣戰戰兢兢的生活,誰能知道其中的苦楚?

    可四小姐卻是不一樣的。她待人和藹客氣,處處尊重他人,從不亂發脾氣,更不曾隨意遷怒身邊的丫鬟。這樣的好主子,真是打著燈籠也難找。

    秋霜是齊氏的貼身丫鬟,常替齊氏到各個院子裏走動。因此,和四小姐也打了不少的交道。對溫柔和氣的四小姐,一直印象極好。

    現下看著香菱無聲落淚的淒苦,秋霜很自然的也跟著難受起來。

    屋子裏隱隱傳來了說話聲,斷斷續續的,聽不清楚。

    秋霜豎起耳朵聽了半天,也沒聽出什麽來,隻得放棄了這個念頭。見香菱仍在哭泣,便悄悄的扯了扯香菱的衣袖:“好了,你別哭了。萬一四小姐和太太隨時出來,看見你這副模樣,可就糟了。”

    香菱默默的點點頭,用袖子擦了眼淚,心裏卻愈發的焦慮起來。

    小姐進去這麽久了,怎麽還沒出來?她到底和太太說了些什麽,才惹得太太發了這樣大的脾氣?

    小姐啊小姐,在沈府生存,明哲保身是第一要訣。你萬萬不能因為二小姐的事情便將自己也搭進去啊!二小姐是太太親生的,犯再大的過錯,太太也舍不得責罰太重。可你就不同了。太太整治一個庶出的女兒,隻怕是眼都不會眨一下……

    心急如焚的盼了半天,門那邊總算有了動靜。

    香菱心裏一動,連忙湊上前去。

    門咿呀一聲被打開了,沈宜晴緩緩的走了出來。

    香菱硬是擠出了笑容:“小姐,你可總算出來了……”故作歡快的話語在看到沈宜晴臉上明顯的紅腫指印時,戛然而止。

    老天,小姐怎的便成這副模樣了?臉頰左邊紅腫一片,臉上淚痕未幹,頭發也有些淩亂……

    沈宜晴自知自己此刻狼狽不堪,卻故作鎮靜的笑了笑:“好了,我的話已經說完了,我們可以迴去了。”

    香菱也知此刻不宜多說,硬生生的將到了眼邊的淚水逼了迴去,點點頭,跟在沈宜晴的身後匆匆的出了院子。

    秋霜看著主仆兩個的背影,歎了口氣,無精打采的繼續在門口候著去了。

    沈宜晴不想讓人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剛從齊氏院子裏出來,便轉到了附近的一個小花園裏。

    香菱默默的拿著帕子,為沈宜晴輕輕的擦拭臉上的淚痕。然後替沈宜晴整理好散亂的發絲。一番收拾過後,果然好了一些。

    隻是左臉上的指印實在明顯,卻是無論如何也沒法子遮掩住了。

    香菱看著那張秀美的臉蛋和那不相稱的五指印痕,眼圈陡然紅了:“小姐,太太也太狠心了。怎麽舍得打的這般重?”

    沈宜晴擠出笑容來安撫香菱:“好了,香菱,我已經不疼了。你不用為我擔心。”

    香菱哽咽著說道:“小姐,你就別再強顏歡笑了。你的半邊臉又紅又腫,得快些迴去用熱毛巾敷一敷。不然,明天可怎麽出去見人啊!”

    沈宜晴剛才一直精神緊繃著,現在一鬆懈下來,果然也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痛。也沒了心情多說,和香菱一起匆匆迴了院子。

    一路上不免碰到了一些丫鬟。一個個都好奇的張望了幾眼,雖然當麵不敢亂說,背地裏不免要亂嚼舌頭胡亂猜測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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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宜晴在心底暗暗歎氣,旋即又打起精神來安慰自己。今天總算沒白來一趟。齊氏肯聽完她說的話,至少也會有些動搖吧!

    接下來,就要看沈宜芳是否能堅持自己的心意。更要看齊氏和沈霖是否真心疼惜沈宜芳了。

    一路無話,隻匆匆的走了迴去。

    守門的小丫鬟冬兒開了門之後,見了沈宜晴的臉嚇了一跳,結結巴巴的問道:“小、小姐,你的臉……”

    香菱瞪了冬兒一眼,冬兒立刻噤了聲,將後半截的問話給咽了迴去。

    沈宜晴沒心情多說,半垂著頭走了進去。

    蘭初和采梅本在屋子裏收拾打掃,見沈宜晴迴來,俱是高興的迎了過來。然後,紛紛瞪圓了眼睛,不約而同的一起問出了口:“小姐,你的臉怎麽了?”

    香菱沒好氣的白了兩人一眼:“好了好了,別多問了,還不快些去端熱水過來給小姐淨麵敷臉?”

    蘭初果然不再多問,連忙小跑著去端了熱水。采梅則去拿了毛巾來。

    許媽媽本在裏屋做針線,被這動靜驚動了,也走了出來。看到沈宜晴臉上的指印,許媽媽先是一愣,旋即心疼的歎口氣:“小姐,你去太太那裏了麽?”不用問也知道,沈府上上下下這麽多主子,敢動手打小姐的,也隻有齊氏了。

    沈宜晴知道瞞不過許媽媽,輕輕的點了點頭。

    許媽媽默然不語,從采梅手中拿過毛巾放入熱水中,再擰的半幹,輕輕的敷在沈宜晴的左臉上。

    那溫熱濕潤的感覺異常的舒適,連帶著陣陣的刺痛也緩解了許多。沈宜晴舒適的輕歎口氣。

    反複數次之後,臉上的紅腫果然消褪了一些。許媽媽端詳片刻之後,便吩咐香菱:“你去小姐屋子裏找一盒藥膏過來,就是那種瓷瓶子裝的,消腫的功效最好了。”

    香菱應了一聲領命去了,不肖片刻,便拿著一個瓷瓶子過來了。

    許媽媽小心翼翼的挑出一些藥膏,輕柔的塗抹在沈宜晴的臉上。那藥膏冰冰涼涼的,帶著淡淡的薄荷香氣。塗抹在臉上,說不出的舒適。

    待到此刻,許媽媽才有空追問事情的經過。

    沈宜晴不欲多說,隻淡淡的說道:“我今日在母親麵前說了些不中聽的話,母親在氣頭上,便打了我一耳光。”

    許媽媽的眉頭皺了起來:“小姐,你到底說了些什麽,竟然惹得太太發了這麽大的火氣?”

    齊氏平日裏治家甚言,動手懲罰丫鬟也是有的。不過,對少爺小姐們還算和藹,極少生氣到動手的地步。也不知道四小姐今日到底說了哪些讓人不痛快的話,居然惹得齊氏大發雷霆。

    沈宜晴輕描淡寫的說道:“也沒什麽,大概是母親心情急躁,才會聽著不入耳。”擺明了不想細說。

    許媽媽也隻得就此打住,沒有再問下去。心裏卻打定主意,背後一定要好好盤問盤問香菱不可。香菱整日裏跟在小姐身邊,肯定知道些內情的。

    沈宜晴借口要休息,將身邊人都打發了出去,一個人獨自在屋子裏坐著發呆。

    依舊是春暖花開草長鶯飛的季節,可是,對沈家的女兒們來說,這樣的大好春光,卻沒有心思再細細的欣賞了。

    沈宜蓮因為馮天睿即將迎娶齊悅一事而鬱悶難解,沈宜芳被齊氏關在屋子裏反省。她也因為之前和齊氏的對陣累的精疲力竭。

    希望今天過後,一切都有好的轉機。

    胡思亂想了許久,沈宜晴不知不覺的緩緩的躺到了床上,竟是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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