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芳和若雲走了進來,看見嶽姨娘也在,絲毫不覺驚訝。

    今天是林家來下定的日子,沈宜蓮心裏一定難受的很。想來嶽姨娘也是來勸慰她的吧!

    待寒暄過一番之後,嶽姨娘笑吟吟的說道:“我就不叨擾幾位小姐說話了。”順便向沈宜蓮使了個眼色。

    沈宜蓮焉能看不出嶽姨娘的心意?自然是讓她打起精神來,不要總哀聲歎氣的罷了。

    沈宜蓮微微點頭,表示領會了嶽姨娘的意思。嶽姨娘這才滿意的走了。

    嶽姨娘一走,沈宜芳和若雲兩個便湊了過來,關切的安撫起了沈宜蓮。

    沈宜蓮振作起精神來,笑著說道:“多謝二妹四妹的關心,你們放心好了,我心情好著呢,沒什麽不痛快的。”

    這語氣實在太過輕快,輕快的就和所有待嫁的少女一般愉悅。

    若雲和沈宜芳俱是一愣,迅速的交換了個眼色。沈宜蓮這是怎麽了?

    若雲倒還能控製得住心裏的詫異,沈宜芳卻早已流露到了臉上:“大姐,你心裏難過我們都知道的,在我們兩個麵前哪裏還用遮遮掩掩的……”

    沈宜蓮微笑著打斷沈宜芳的話:“我真的沒什麽,有勞二妹惦記了。”

    沈宜芳被噎住了。

    若雲笑了笑說道:“大姐,我和二姐沒別的意思,今日過來,隻是擔心你心情不好,所以想來陪你說會兒話。”所以,你無需在我們麵前裝模作樣假裝高興了。

    沈宜蓮自然聽出了若雲的委婉的暗示,沉默了片刻,終於笑道:“多謝你們兩個的好意,我真的沒什麽不高興的。說起來,我能攀上林家這樣的親事,也算是我有福氣了。”

    若雲也無語了。

    也不知道嶽姨娘到底和沈宜蓮說了什麽,沈宜蓮的態度竟然有了如此大的轉變。從之前的百般抗拒,再到後來的默然認命,直到此刻的歡喜高興,這變化未免也太大了吧!

    沈宜芳不慣作偽,最不喜歡心裏一套口中一套,見沈宜蓮如此態度,心裏很是不快。怏怏的說道:“大姐高興就好。”

    然後,隨口閑扯了幾句,便拉著若雲告辭了。

    待出了沈宜蓮的院子,沈宜芳頓時抱怨開了:“好心好意來勸慰她,沒想到人家高興的很,倒顯得我們多管閑事呢!”

    若雲心裏也不是個滋味,歎道:“也罷,大姐能想得開,總也是件好事。總比整日裏哭哭啼啼愁眉苦臉好的多。”既然親事已經定了,也隻能接受這個事實。

    沈宜芳輕哼了一聲:“最看不慣她虛偽的那一套了,算了,今後我可不管這事了。”說完,便悻悻的領著秋寒走了。

    若雲搖搖頭,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沈宜芳的性情如此直率,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大概也是因為自小都活在眾人的嬌寵中,從不需要顧慮別人的心情和目光之故,因此,沈宜芳一直是我行我素,想到什麽便說什麽的脾氣。

    是啊,沈家嬌貴的二小姐,將來必然是要嫁個富貴人家做一家主母的。又何須學習察言觀色小心翼翼這一套功夫?

    香菱大著膽子咕噥道:“二小姐的脾氣可真是厲害。”也難怪秋寒總是戰戰兢兢的。

    若雲漫不經心的一笑:“二姐性子直爽,有什麽都表露在臉上,我倒覺得她這樣挺好的。”雖然驕縱了些,雖然任性了些,雖然傲慢了些,可是卻也不乏可愛之處。至少,和她在一起,不需要擔心她在心裏琢磨算計什麽。

    看慣了蕭婉君那樣的彎彎繞繞百轉千迴的性子,再來看沈宜芳,便會發現沈宜芳的好處多多了。

    香菱自然聽不懂若雲話語中的深意,陪笑道:“是啊,二小姐雖然性子急了一些,心腸倒是極好的。”

    相處時間久了,香菱也看了出來,沈宜芳雖然嘴巴不饒人,可心地卻是軟的。不然,何必為大小姐的事情如此著急上火?

    若雲莞爾一笑:“嗯,二姐心腸確實很好。對我也好的很呢!”

    看似難親近的沈宜芳,等真正接近了之後,便會知道,她其實是個很護短的好姐姐。不管若雲做了什麽,她都毫不猶豫的站在若雲這一邊。在齊氏的麵前,也總是維護若雲。

    對於這一些,若雲心裏不是不感激的。

    香菱也由衷的歎道:“二小姐對四小姐確實真心真意。奴婢也真心的為您高興呢!”

    有了沈宜芳的庇護,再有了葉姨娘的日漸受寵,四小姐在府裏的地位也是扶搖直上。再不像以前那般無足輕重。

    身為四小姐身邊的大丫鬟,香菱也開始嚐到了處處被人高看一眼的滋味。不管走到哪裏,都有大小丫鬟上趕著來和自己說話。奉承討好的絡繹不絕。這種感覺,自然是極好的。

    若雲笑著瞄了香菱一眼,自然能猜出香菱心裏在想些什麽。

    主子風光了,丫鬟們自然也能過上些好日子。所以,做丫鬟的,最最期望的,便是遇到一個好主子。

    她前輩子是伺候人的卑微丫鬟,卻沒遇到好主子。有幸重活一次,做了嬌貴的貴族小姐,一定要做個好主子,讓身邊的丫鬟過的好一些才是。

    想及此,若雲臉頰上的笑渦更深了。

    香菱在一旁看著,忍不住讚道:“小姐,你笑起來真好看,真該多笑才是。”

    若雲嫣然一笑:“我每天掛著笑容,哪裏算少了。”

    香菱見她心情極佳,便也大著膽子笑道:“小姐雖是每天都掛著笑容,但是敷衍的時候居多。真心的笑容可少的很呢!奴婢隻盼著小姐時時刻刻都過的開心些。”

    至少,不要總是漫不經心的笑著,眼底隱藏著別人看不清的心事和思緒。那樣的小姐,雖然在笑,可那笑容卻讓人看了心疼。

    若雲看著香菱眼中流露出的真切的關懷,心裏微微一動。然後,一種暖暖的軟軟的感動在心底蔓延。

    香菱果然細心,居然連這些細節都留意到了。

    是啊,很多時候,她其實沒那麽多心情和周圍的人說笑。隻是不得不敷衍一番,時間久了,笑容便成了她的麵具一般。無時無刻都掛在了臉上。

    這樣的笑,自然沒有什麽開懷可言。

    隻有在心情極好的時候,或是和極熟悉的人在一起,她才會露出開懷的笑容。隻不過,這種時候太少太少了……

    “好香菱,為了你這份苦心,我也一定過的開心些。”若雲真心的笑道。

    香菱抿唇一笑:“伺候小姐是奴婢的本分,哪裏談得上苦心不苦心。隻要小姐能過的好,不管讓奴婢做什麽,奴婢也都心甘情願的。”說這番話的時候,香菱語氣真摯,發自內心的真誠。

    若雲歎息:“香菱,幸好有你。要是沒了你,我可該怎麽辦。”

    自從落水重生之後,她接觸最多的人,便是香菱了。香菱每天在她身邊貼身伺候,用朝夕相處來形容,絕不算過分。她的細微變化,香菱都看在眼底。可香菱從沒有多問過一句,甚至有意無意的替她遮掩。若雲心中豈能不知?

    香菱最聽不得若雲如此掏心置腹的話,當即便紅了眼圈:“小姐……”

    若雲一見這架勢,忙打趣道:“你可千萬別哭了。上次的教訓你難道忘了麽?”若是被路過的丫鬟看見了,指不定又以為她這個主子在罵人了呢!

    香菱一想,果然如此,連忙擦去眼淚。

    主仆兩個一路往迴走,便隨意的閑聊起來。

    香菱試探著問道:“大小姐的親事便算定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出嫁呢!”

    若雲啞然失笑:“這才剛定下親事,等真正出嫁,至少也得有個一年半載。說不定,得等到大姐滿了十六才出嫁呢!”端看林家是什麽態度了。若是林家急著催促,說不定也能早些。不過,沈家自然舍不得將女兒早早出嫁的。

    香菱想了想,笑著說道:“等大小姐出嫁了,就輪到為二小姐說親了。”

    若雲輕輕的“嗯”了一聲。

    沈宜蓮親事很費了一番周折,等輪到沈宜芳,沈霖齊氏定會花更多的心思。隻是,沈宜芳滿心都裝著上官耀,又豈肯安分的接受齊氏挑選的親事?

    想及此,若雲悄然歎了口氣。似乎已預料到了接下來的日子也不會平靜到哪裏去了。

    香菱忽的自言自語道:“小姐的親事,卻是要再等上三四年呢!”至少也要等到十三四歲,才會提及親事吧!

    冷不防聽到“親事”兩個字,若雲立刻一愣,旋即垂下眼瞼,淡淡的說道:“此事還遠的很呢!”明顯不願繼續這個話題。

    香菱很是識趣的住了嘴,不再多嘴了。

    若雲的心思卻慢慢的飄遠了。

    親事嗎?這是她從未想過的……

    她的生命中,隻出現過趙元灝一個男人。她為他生了孩子,他卻懵懂不知。她為此丟了性命,他也絲毫不知情。

    以前的她,最大的心願,便是能陪伴在蕭婉君和趙元灝的身邊。哪怕一輩子沒有名分,也認了。

    可現在的她,還甘心過那樣卑微懦弱的生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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