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雲見齊笙和齊簫弟兄兩個耍花腔,也頗覺有趣,笑著看起了熱鬧。

    一般來說,庶出和嫡出的兄弟之間,總是隔著一層,很少有像他們兩個這般和睦友愛的。

    就拿沈家來說,沈奕文和沈奕軒一母同胞,自然親近的很。不過,庶出的沈奕風便疏遠了一層。雖然也天天跟在沈奕文等人的後麵,卻像個小跟班似的。兩個哥哥時常將他晾在一邊。

    齊笙是庶出的長子,齊簫雖然嫡出,卻是次子。這樣的關係,其實最是尷尬。

    袁氏一直壓製著齊笙,當然也是為了齊簫。想來,袁氏定是唯恐齊笙太過優秀出色,會搶了齊簫的風采。更擔心齊笙會成為齊簫繼承家業的對手。才會有意無意的冷淡忽視齊笙,徹底的將齊府的長子擱置在冷宮。

    而下人們,最是擅長看主子臉色行事。既然齊大少爺不得寵不受重視,在府裏的地位如何也是顯而易見。

    原來的齊簫,性子囂張跋扈,是個不折不扣的小霸王,人人都敬而遠之。齊笙隻是默默的跟在齊簫身後,必要的時候為齊簫收拾殘局或是背背黑鍋什麽的。

    談不上什麽喜歡不喜歡,也談不上什麽情願不情願。總之,他隻能活在齊簫的身後。

    可從齊簫落水救之後,這種情形,卻在不知不覺中慢慢的改變了。

    齊簫親熱的喊他“大哥”,齊簫喜歡和他在一起說話,齊簫習慣拉著他的手,齊簫處處尊重他信賴他……

    齊笙一開始很不適應,甚至有些惶恐不安。總覺得這樣子的齊簫有些不真實。

    可時間久了,齊簫依然待他如此親熱,齊笙忐忑不安的心終於平靜了許多。開始真正的從心底裏接受嶄新的可愛的弟弟齊簫。

    也因此,齊家大少爺二少爺一直極為親近友愛。

    柳兒默默的站在一旁,含情脈脈的看著齊笙,那眼神裏滿是不容錯辨的愛慕之情。

    若雲看著柳兒,心裏驀然一動。

    當年的自己,也是這般看著世子趙元灝的麽?

    或許,她自覺已經隱藏的夠好了。可是,蕭婉君何等的聰明敏銳,說不定,早就已經看出來了吧!

    所以,蕭婉君才會順勢抬她做了通房丫鬟,並且提出了那個荒謬的“借腹生子”的提議。隻怕,蕭婉君早已料到她不會拒絕…….

    因為,那是她唯一正大光明的接近自己愛慕的男子的機會。就算明知道自己是被主子利用,她也不會生出異心。而蕭婉君,在一開始便打著“留子去母”的主意了……

    想通此處,若雲心裏狠狠的顫抖了一下。

    她含恨而死,自然恨極了蕭婉君。重獲新生之後,滿腦子想的,便是要為自己複仇。想來想去,都是蕭婉君辜負了她的忠心。

    她從未站在這個角度想過自己……

    齊簫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大哥,我還沒來得及正式的恭喜你一聲呢!”

    齊笙一愣,旋即笑著說道:“你也來捉弄我。”今兒個他可被調笑的無招架之力了。

    齊簫意味深長的笑了笑:“總之,隻要你願意就好。”他依然沒法子接受這樣的任人擺布的婚姻,不過,既然齊笙甘之如飴,他也沒有再自尋煩惱的必要了。想的再多也於事無補,那又何必再多想?

    齊笙略略自嘲的一笑:“這樣好的親事,我哪有不願意的。”

    沈宜華是沈家長房的長女,也是沈家所有小姐中年齡最大的。容貌端莊嫻雅,一言一行都落落大方,有這樣的女子相伴一身,他還有什麽資格不情願?

    齊笙身邊的柳兒垂下了眼瞼,笑容黯淡了下來。

    齊簫和若雲不由得一起看向柳兒,然後對視一眼,俱是暗中歎息。

    有些話,無需多說,自然心中都明白。

    齊簫含蓄的說道:“大哥能這麽想,自然再好不過。今後,華表姐過了門,你可要好好待人家才是。”

    若雲迅速的接口:“是啊,華姐姐每天忙著親手準備嫁妝,就等著來年嫁入齊府呢!笙表哥,你以後可要對華姐姐好一些。”

    當著柳兒的麵這麽說,似乎殘忍了一些。不過,站在若雲的立場,必然要維護沈宜華。畢竟都是沈家的小姐,是堂姐妹。她自然希望沈宜華今後能過的幸福。

    齊笙愣了片刻,笑著點了點頭。卻是一句都沒多說。

    看來,到底還是顧及著柳兒在場,有些話說出口,卻是傷了柳兒的心了。

    柳兒自從進屋子之後,一直沒有說話。此刻忽然柔聲的對齊笙說道:“少爺,奴婢還是在門外候著吧!免得打擾了少爺們和表小姐說話。”因為有她在場,少爺說話便有諸多顧忌。她還是避開吧……

    齊笙溫柔的看了柳兒一眼,應了柳兒的請求。

    柳兒笑著行禮告退。

    齊笙目送著柳兒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心裏湧起了莫名的唏噓,悄然歎了口氣。

    若雲靜靜的看著這一幕,忽的低聲說道:“笙表哥,這個便是柳兒吧!”

    齊笙沒料到若雲竟然也知道柳兒的存在,頓時顯得有些尷尬和狼狽,胡亂點了點頭:“嗯,她就是柳兒。”想來,小表妹也一定知道柳兒是他的通房丫鬟了。

    若雲笑著讚道:“早聽說柳兒聰明伶俐又漂亮,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齊笙聽若雲如此稱讚,臉色柔和了不少:“表妹謬讚了。柳兒伺候我也快有六年了,倒是一直細心周到的。”

    若雲淺笑道:“表哥不用多心,我也隻是曾聽二姐跟我隨口提起過。想來,華姐姐是不知道柳兒的。”

    齊笙尷尬的一笑,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是好。

    若雲善解人意的就此打住,並沒有繼續就這個話題說下去:“對了,笙表哥,還有月餘就是科考了,不知你準備的怎麽樣了?”

    每年的童生考試,都是在當年的農曆十月。沈奕文等人都摩拳擦掌準備著,打算今年一舉考中童生呢!

    提起這個話題,齊笙果然自如的多了,笑著應道:“正在準備著,打算今年試一試。去年就沒考中,若是今年再考不中,我就打算以後放棄科考了。”

    齊簫很是不讚成:“今年考不中,明年再考就是了。”十幾歲的少年,不讀書又能做什麽?

    齊笙淡淡的笑道:“母親前幾日就跟我說過,我們齊家名下的產業很多,若是考不中,就幫著打理幾個鋪子……”

    齊簫臉色一變:“母親真的這麽說過?”

    古人重文輕商,對打理生意的商戶是比較輕視的。也可以說,此時的商人地位比較低下,走到哪裏都會被低看一眼。袁氏卻對齊笙說這些話,未免有故意泄齊笙的氣之嫌……

    齊笙垂下眼瞼,輕聲說道:“母親也是為我著想。我都這麽大了,總不能天天無所事事一直這麽閑晃。若是連童生都考不中,也該放棄讀書才是。”

    齊簫的臉上隱隱有了一絲怒氣,哼了一聲說道:“你才十六,就算今年考不中,明年再考也就是了。怎麽能早早的放棄讀書?”

    早早的開始幫著打理齊府的生意,定會荒廢了學業。將來就算再精明能幹,也隻是幫著齊家多賺些錢罷了。對自己的前途,卻是沒有什麽裨益。

    這大概,也是袁氏的私心所在吧!

    隻要齊笙沒了入仕途的機會,整日裏忙著打理齊家名下的鋪子,便愈發沒了資格和齊簫爭奪承襲家業的資格。

    這一點,在座的三人都是心知肚明。

    若雲沒想到自己隨意的一句話,便會惹出這麽一段故事,頗有些汗顏。隻是這樣的情景之下,似乎說什麽都不合適,隻得閉嘴在一旁聽著弟兄兩個說話。

    齊笙看著齊簫,溫和的一笑:“我不是讀書那塊料,又何必將大把的時間都浪費掉?再說了,我已經成年了,如今又定了親,最多明年就要成家。總不能一直這樣蹉跎時光。”

    齊簫依舊耿耿於懷,忿忿的說道:“不行,我一定要和母親說一說才是。”齊簫的心裏,絲毫沒有爭奪家業的念頭。他隻知道,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袁氏如此對待大哥齊笙。

    齊笙何嚐看不出齊簫的真誠,心裏感動不已,語氣越發的溫柔:“二弟,你的一片苦心我領情了。不過,這話我們兩個隨意說說無所謂,你……就別和母親說了。”

    若是齊簫去找袁氏鬧一通,袁氏說不定會以為是他在背後慫恿齊簫這麽做,反而更不好。

    齊簫一愣,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不由得深深的歎了口氣。

    這該死的庶出嫡出……

    明明就是血濃於水的親兄弟,明明就是該相親相愛的手足,為什麽要如此的區別對待?

    袁氏對他的嗬護疼愛,和對齊笙的冷淡忽視,成了鮮明的對比。

    一想到這些,齊簫便覺得渾身無力。明明看不慣這些,卻也沒什麽法子改變這樣的現狀。對著齊笙的時候,更是多了些羞愧和自責。

    若雲心思細膩,擅於揣摩別人的心事,見齊簫一臉陰鬱,再聯想起齊簫平日裏的言行性格,自然猜到了齊簫此刻心中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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