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散學,若雲閑來無事,便去了荷塘邊閑逛。

    香菱一直頗為緊張的跟在後麵,本想說什麽。見若雲興致頗好,又終於將到了嘴邊的話全數咽了迴去。

    算了,小姐難得想出來散散心,她就別多嘴了。還是好好跟著吧!

    若雲緩緩的走到了池塘邊。

    香菱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嚷道:“小姐,你千萬小心些。”眼看著小姐已經走到了昔日落水的地方,還沒有停下的意思。她的小心髒,可禁不起這樣的刺激啊!

    若雲莞爾一笑,半開玩笑的說道:“香菱,你不用擔心。我不會再掉下去的。”生命如此寶貴,她珍惜還來不及,怎麽可能大意疏忽,更不會胡亂做什麽傻事。

    香菱嗔怪的說道:“小姐,你說這話做什麽。奴婢可不愛聽。”

    一想起當日小姐奄奄一息從水中被救起的樣子,香菱的心裏便難受的很。都怪她的疏忽,若是她一直跟在小姐的身邊,定然不會發生那場意外了。好在小姐如今身子好好的,不然,她不知要內疚多久呢!

    若雲一看香菱的臉色便知道她在糾結什麽,安撫道:“好了,都是過去的事情了,還提來做什麽。我在這兒待會兒就走,你別多想了。”

    香菱感激的歎道:“小姐心地仁厚善良,奴婢能伺候您真是三生有幸。”

    若雲啞然失笑:“你怎的又開始念叨這幾句了。我們主仆能在一起朝夕相處,應該算是我們的緣分才是。”

    香菱聽到這樣的窩心的話,心裏的感動就別提了。眼角閃起了水光:“小姐……”

    若雲舉手投降:“我算是服了你了,香菱。不過隨便說幾句話,你就感動成這個樣子。要是小姐我待你更好些,你豈不是要天天嚎啕大哭?”

    香菱被逗的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若雲笑眯眯的說道:“就這樣開開心心的笑著多好看。”她可不習慣總有人在耳邊念叨著那些話。

    香菱羞澀的一笑,自動自發的退了兩步。

    不用若雲多吩咐,香菱就是知道此刻的她想獨自待上一會兒。

    若雲讚許的瞄了香菱一眼。

    果然是個伶俐的丫鬟,進退合意,懂得分寸。不該多嘴的時候絕不多舌。就如同此刻,她最想做的事情便是在荷塘邊靜靜的待上一會兒。什麽也不想多說。好在香菱識趣,沒有問及原因。

    若雲站在荷塘邊,笑容漸漸收斂。

    時值初夏,荷塘裏鋪滿了碧綠的荷葉,看起來甚是清涼。間或幾朵含苞待放的荷花亭亭立在水麵上,美不勝收。

    就是在這裏,她從一縷飄蕩的遊魂變成了沈家四小姐……

    大概,誰也不會想到,這方荷塘是真正的沈宜晴和齊簫的葬身之地吧!

    日子過的真是快,轉眼間,已經快有一年了。

    這一年中,若雲幾乎再也沒有踏足過這裏。大概是因為本身是個冒牌貨,因此總覺得心虛,最怕人提及落水一事。索性離這個荷塘也遠遠的。

    今日不知怎的心血來潮,忽的想舊地重遊。興之所至,便就來了。可等到了這裏,若雲才發現,原來,她沒有一刻忘懷過重迴人世的那一刻。

    這世上,最最悲慘的,莫過於被最信任的人背棄。最最幸運的,莫過於在死後又重獲新生。

    她卻接連經曆了最悲慘和最幸運的事情,不知道算不算有福氣……

    蕭婉君依舊在王府裏安安穩穩的活著,甚至比往日裏更受寵更風光。她卻隻能遠遠的守候著等待著,什麽也做不了。

    這麽久了,她甚至沒有親眼見蕭婉君一麵的機會……

    蕭婉君……你可知道,我是多麽的“想念”你?

    趙曄……素未謀麵的孩子,你可知道,我是多麽的思念你,多麽的渴望著見你一眼?

    趙元灝……我不願意想起你,可我如何能將你忘記?

    一陣輕風徐徐吹來,吹拂起荷塘中的片片荷葉,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荷葉清香。讓人陶醉不忍離去。

    若雲悄然閉上眼睛,深深的唿吸一口氣。

    香菱默默的陪在一邊,眼裏流露出憐惜和溫柔。

    不知道此刻的小姐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麽……

    明明還是個未成年的孩子,可小姐的心思卻很重。就算她日日陪在小姐身邊,也無法揣摩出小姐的心事。

    其實,就算猜出了小姐的心事。她一個丫鬟,也無法為小姐真正的做什麽。她唯一能做的,不過是盡心盡力伺候小姐,希冀小姐能過的開心一些罷了。

    不知過了多久,香菱終於走上前去,輕聲的說道:“小姐,時候不早了,我們還是迴院子吧!”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再待下去,隻怕就快天黑了。

    若雲唿出一口氣,點了點頭。

    說來也奇怪,不過是在這兒待了會兒,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做。可是心情卻明朗了不少。

    香菱並不多問,隻是溫柔的攙扶著若雲的胳膊,主仆兩個緩緩的走了迴去。

    一路上,碰到了不少丫鬟婆子。見了若雲,一個個殷勤的上前來請安問好。若雲微笑著一一應了。遇到那些記不起名字的小丫鬟,自有香菱應付。

    香菱應付了幾撥殷勤的丫鬟之後,不由得歎道:“往日裏見了我愛理不理的,現在倒是親熱的不得了。”這個喊“香菱姐”那個喚“香菱姑娘”的,熱情的不得了。

    若雲莞爾一笑:“踩高望低,乃是人之常情。”往日的沈四小姐是個無足輕重的庶出小姐,誰也沒放在心上。連帶著身邊的丫鬟都比別的院子裏低了一頭似的。

    而這一年來,若雲表現的出色耀眼,先是得了沈霖的青睞,接著又因為葉姨娘的重獲寵愛地位直線上升。更是憑借著一雙巧手和聰慧的頭腦,慢慢獲得了齊氏的另眼相看。就連沈老太太,也對若雲有了不少好感。

    這麽一來,還有誰敢對風頭正勁的四小姐不敬?香菱等人自然也跟著水漲船高了。

    香菱想了想,便笑開了:“小姐想的如此通透,奴婢真是佩服。”每次和小姐說話,總會不自覺的忘記了小姐的年齡。那份言語間透露出的智慧,讓人歎服啊!

    若雲笑著說道:“香菱,你可光顧著誇讚我。依我看,你的變化倒是不小呢!”

    比起一年前,如今的香菱才真正有了大丫鬟的風範和氣度。不僅擅於揣摩若雲的心思,更是進退合宜,一個院子裏丫鬟對香菱都很是服氣。

    香菱已漸漸的成了若雲身邊最得力的心腹。很多事情,香菱看在眼底,卻是守口如瓶。從不多問,也不多說。

    若雲對香菱的表現很是滿意。

    主子稱讚,香菱自是高興,乖巧的應道:“都虧小姐調教有方。奴婢雖然是塊愚笨的朽木,不過,跟著小姐時間長了,也學了不少呢!”

    這馬屁拍的,真是讓人舒坦之極。若雲嗬嗬的笑了起來。

    主仆說的熱鬧,不知不覺的已經到了院子門口。

    許媽媽早已在門口候著了,見若雲迴來,忙笑著迎了上來:“小姐今日迴來的倒是遲了些,老奴在這兒等了不短時間呢!”

    若雲笑著解釋道:“今日散學後,我看天色還早,便到花園裏轉了轉。”卻是沒提去了荷塘的事情。

    依著許媽媽的性子,要是知道她去了荷塘,還不知會怎麽嘮叨呢!

    香菱卻是沒注意說漏了嘴:“是啊,隻在荷塘邊待了一會兒就迴來的……”若雲連連衝香菱使眼色,待香菱會意過來,卻是已經遲了。

    果然,許媽媽立刻瞪圓了眼睛:“什麽?小姐去荷塘邊了?”許媽媽當然不敢瞪若雲,連連瞪向香菱,大有興師問罪的架勢。

    香菱暗道一聲不好,硬著頭皮解釋:“小姐說隨便走走散散心……”

    許媽媽不悅的白了香菱一眼,板著臉孔嗬斥道:“你就不會勸勸小姐嗎?整日裏跟在小姐後麵,怎的連這一點都不懂?”

    那荷塘是多危險的地方,小姐去年在那裏差點送了命。自那之後,荷塘便成了許媽媽最最忌諱的地方了。因此,一聽說若雲去了荷塘,許媽媽很自然的著急上火了。不好埋怨若雲,隻得將一肚子氣都撒到了香菱的身上。

    香菱便訓的頭都不敢抬。這個院子裏,小姐是主子沒錯。不過,真正掌管錢財事務的,卻是許媽媽。香菱最怕許媽媽瞪眼了。

    若雲咳嗽了一聲,試著為香菱說情:“許媽媽,你就別怪香菱了。今兒個都是我一時興起,隨意走到了荷塘那邊,就在荷塘邊稍微站了會兒。這不是好好迴來了麽?”

    若雲當然可以擺出主子的架勢護著香菱,不過,這麽一來,豈不是寒了許媽媽的心麽?

    不管怎麽說,許媽媽也是真心的為她好,才會在聽說她去荷塘之後如此的著急生氣。又不便說她什麽,便將氣都撒都香菱頭上了。

    許媽媽聽若雲如此一說,悶悶的應道:“小姐嚴重了,都是老奴多事了。”心裏升起了一股淡淡的失落和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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