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本王想去的地方。”諸鶴這次終於認真迴答了問題,他像是仔細想了片刻,又重新道,“待晏榕喪禮之後,我就離開。”樓蒼張了張口,再沒能說出一句話。*帝王下葬乃是大事中的大事,更遑論晏榕正值韶年,又是戰死沙場。據傳聞女真進貢的水晶棺可保屍身千年不腐,是否有千年無從可考,但至少從北疆至燕都,棺槨內的晏榕的確平靜的像是熟睡一般。宮中最好的卜算師選好了時辰與日子,又交由諸鶴裁定,最後昭告天下。於是喪禮當日,燕都街頭前來送行的百姓竟也稱得上熱鬧。諸鶴未曾登仙,因此亦不信那套輪迴轉世的論證。靈鶴的生命千年之久,隻要他活得夠長,總有一天能將這個世界的人徹徹底底忘在腦後。因此……忘記晏榕的第一步,就應該從不去參加他的喪禮開始。國/喪之日的天色亮得較尋常晚了些。醉春樓今日上午並不對外營業。但生意人到底忙慣了,掌櫃依舊起了個大早,勤勤懇懇的親自將店內所有的桌子抹了一遍,才忙完要坐下歇一把汗,便聽到門外門環叩動的聲音。掌櫃嚇了一跳,透過門縫小心翼翼去看,卻見是一名戴著兜帽的年輕男子。那男子身形顯得單薄,寬大的兜帽遮住了眼睛與上半張臉,唯獨一雙唇顯得殷紅。男子輕輕叩了叩門:“掌櫃,我想吃一份店裏的天鵝酥。”這種時候掌櫃哪敢開門,趕忙搖頭拒絕:“你快走吧,今日我們這兒不開張!”男子頓了頓:“十兩黃金。”掌櫃:“……”掌櫃心中一動,又艱難的說服了自己:“唉,這位富家公子……咱也不是不給你做這天鵝酥,隻是今天這日子,公子要不……您明日再來?”男子的聲音也清亮動人:“五十兩黃金。”掌櫃:“……”掌櫃心痛的咬著牙:“您看這……”男子輕聲道:“五百兩黃金,我放在門口了。”掌櫃“唰啦”一下拉開了門。果不其然,一盤金閃閃的元寶齊整的碼在店鋪門口。掌櫃手疾眼快的伸手一把將那名年輕男子拉進了店裏,又迅雷不及掩耳的將金元寶飛速揣進了兜,小心翼翼的飛快關上門,觀察了好一會兒,才舒了口氣,轉身對年輕男子道:“小公子,您這是要嚇死人啊!您知道今日是什麽日子嗎!幸虧這時天還沒……”“抬棺的人已經往帝陵去了。”那名年輕的男子漫不經心的挑了張桌子坐下來,唇很輕的彎了下,像是個極勉強的弧度,飛快便沒了蹤跡,“店家,我還想吃條清蒸鱸魚。”醉春樓掌櫃:“……”店內的小二今日也不當班,掌櫃大抵被男子的吃貨精神所折服,竟親自去了廚房,不一會兒便響起了鍋碗瓢盆的聲音。而那名剛剛進來的男子拉起兜帽,露出一張豔麗的臉。他坐在窗旁,不再被遮擋的視線向外看去,正巧能遠遠看到擠滿街巷的送行的百姓和正要出城的車馬。若是晏榕沒有死……大概也能稱得上千古。諸鶴沉默無言的看著,不知看了多久,身後突然傳來一道聲音。那聲音熟悉的令諸鶴覺得厭煩,偏偏聲音的主人在下一秒便從身後瞬間坐在了桌子對麵。“晏榕已經死了,真的還不想與我上登仙台嗎?”不再以僧侶模樣現世的相錦此時的樣子更貼近神佛。他不用動手,桌上的茶壺便自動傾倒,均勻的水流自壺口流出,緩緩斟滿了一杯。“凡人會老,會死。就算晏榕沒有死在沙場上,他也終會先你一步離去,可我不同。”相錦將茶杯放在諸鶴麵前,溫聲道,“阿鶴,我可以一直陪在你身旁。”諸鶴推開茶杯,將視線收迴來,抬了抬眼皮,平淡的道:“我不喜歡你用他的語氣說話。”“那你喜歡什麽?珠寶,玉石,南海東珠……阿鶴,我擁有的珍寶比晏榕多太多,我也比他擁有更多時間。你想要什麽?”諸鶴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看向相錦,眉眼彎了彎:“我想讓你消失,可以嗎?”“那我真是太失望了,阿鶴。”相錦似乎終於確認自己撬不動這一邊的牆角,便換了話題,“那望天帝君與晏榕呢,你更喜歡哪一個?”諸鶴:“……”諸鶴無意再迴答相錦的問題,隻是淡淡的掃了他一眼:“一個已經不在的人,一個在仙界掌權的人,我喜歡哪個很重要嗎?”“重要啊,我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