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錦的神情再次僵了一下,好不容易才恢複平靜。他頓了頓,問向諸鶴,像是歎息般開口:“因為你要知道,我真的很討厭晏榕啊。他不僅從我身邊搶走你,也得到了你。”相錦像是終於想到了一件能令自己覺得愉快的事,語氣也跟著輕鬆了兩分,“所以我將他的行軍陣圖無償送給了北狄那個國主,似乎是叫……鄔玉,是這個名字沒錯吧?”“所有的布陣圖啊……”相錦悠然的停了停,一雙漠然極了的眼睛向諸鶴望去,語氣卻是含笑的,“阿鶴,你猜這次晏榕會不會戰死沙場呢?”諸鶴怔了一下,下意識的迴過了頭,正對上相錦迎麵而來的目光。而相錦的佛身正變得愈來愈淡,眉眼間皆是盈然的得色,隻留下一句飄散在空氣中的話語。“如果你現在去城牆上看看,說不定還能見他最後一麵。”相錦青色的衣衫隻留下最後一晃淺影。“等他死了,你總會願意跟我走的。”*北疆終年風沙覆蓋,哪怕已是初秋,也未見黃沙消去半分。諸鶴匆匆走出帳外,身上的大氅被風卷著揚起,裹挾著撲麵而來的飛沙讓人睜不開眼。雖然隨晏榕入軍中已經有好幾日,但向來嬌生慣養無比矜貴的諸鶴甚至連一步路都沒往帳外走過,今天第一次直麵沙塵,立刻就讓他被嗆得有些不適。隻在帳外站了片刻,來喜就匆匆趕了過來,恭恭敬敬的行了禮,細聲問道:“王爺,您這是……外麵風沙大,您還是迴帳中歇著才好。”諸鶴將黑色大氅的兜帽拉起來蓋住了頭,也一並遮住了大半張臉,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問道:“晏榕呢?”來喜一時呆了呆。這還是諸鶴第一次主動問起晏榕的情況。宮中千人,唯獨來喜伺候晏榕最久,也更清楚晏榕對諸鶴是何等用心。如今諸鶴頭一次有了迴應,縱然晏榕已經性格大變,但來喜還是有些為主子高興:“迴稟王爺,前頭還沒傳來消息,陛下應該還在作戰。”說著說著,來喜又極妥帖的補充一句:“陛下英明神勇,定能凱旋,王爺切莫掛心。”諸鶴:“……”這要是沒有相錦的操作,他當然不用擔心。可是相錦……諸鶴雖然有些不明白相錦到底是為什麽要和晏榕過不去,但他依舊能從相錦的語氣裏聽出來相錦是真的想弄死晏榕。可是比起晏榕,鶴鶴更想弄死相錦。而且就算自己和晏榕兩人之前也有挺多不愉快……但是也不至於就放著晏榕去死。晏榕那麽年輕,那麽受老百姓喜歡。雖然……折騰自己的時候時間又長又狠,但……諸鶴一邊糾結,一邊又在漫天黃沙中被吹了好一會兒。最終他長長歎了口氣,對來喜招了招手:“去備馬,我們上城牆看看。這麽久了,也該有個結果了。”來喜一驚,趕忙勸道:“王爺,您要不要再考慮……”“不必。”諸鶴捏捏眉心,麵上終於流露出一分有些急促的神色,“也不用整合騎兵了,來幾個人跟我走就行。”來喜被諸鶴的心血來潮嚇得半死,卻又不敢跟諸鶴拗,隻得匆匆按他的吩咐照辦,自己也牽馬跟在了諸鶴身後:“王爺,奴才聽說那北狄正要攻城啊,陛下要是知道您往城牆上去……”“知道,所以咱們走快點。”晏榕不在軍中,諸鶴就是活生生的山大王。他騎著馬撒腿轎跑,來喜趕忙小心翼翼的打馬追上,琢磨了好一會兒,到底還是小心翼翼的試探了一句:“王爺……您這是在,擔心陛下嗎?”見諸鶴麵上似乎沒有生氣,來喜鼓足勇氣,抓緊又跟上了一句,“您喜歡上陛下了嗎?”諸鶴:“?”諸鶴被來喜問得一怔,馬鞭一甩,險些從馬上掉下來。來喜登時被嚇得神魂俱裂,好在諸鶴動作靈巧,很快將自己撈了迴來,穩穩的重新坐迴了馬上,揚鞭向前。來喜有些失望,覺得方才的問題恐怕終歸還是沒了答案而諸鶴卻在這時匆匆迴了頭,像是偶然想起,又像是以此作為掩飾般的輕易問過:“什麽叫□□他?”來喜一下被問懵了,張了張嘴,一時間不知該從哪裏先迴答起。他隻得打馬再一次追上諸鶴,在顛簸的馬背上充分轉動大腦,解答問題:“王爺說笑了,這個哪輪得到奴才來解釋。您看陛下對您便可見全然。”諸鶴越發茫然,連腦袋都扭了過來:“哈?晏榕?他喜歡我,他喜歡上我還差不多!”來喜:“……”在某一瞬間,來喜覺得陛下的確有些可憐。所有的努力和付出並沒有在諸鶴腦海裏留下印記,反而顯得輕描淡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