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元節之前,朝廷便著人在汴京城宣德門前的禦街之上,用竹木搭好了放燈的棚樓,用鮮花、彩旗、錦帛裝飾,且懸掛著畫著神仙故事的布畫。


    而在禦街的兩廊每日都有各色的節目,像是雜技,猴戲,猜燈謎等等。


    在將近上元節來臨之時,人們會在禦街棚樓的左右,擺出兩座用五彩結成的文殊菩薩,與普賢菩薩的塑像,身跨獅子、白象,而從菩薩的手指中,可以噴出五道水流,甚是美觀。


    而從棚樓到宣德門中間有極大的空地,朝廷將棘刺圍成一個大圈,長百餘丈,交房的一人們就在這裏奏樂,白皙,而百姓則是在棘刺外麵觀賞。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街上燈火通明,越往前走,前麵的人越來越多,以至於馬車不可通行,坐在馬車上的幾人便下了車來。


    各自的婢女跟著各自的主人,目光緊緊的盯著自己的主人。


    容婉伸手拉住容珺道,“阿珺,跟在我身邊,莫要走丟了。”


    容珺懂事的點點頭,跟在容婉身後,容婉看了一眼跟隨在容珺身後的緋煙,緋煙安生的跟在容珺身後。


    容婉這才看向慕容玉嬈道,“今日人較多,莫要走散了吧!”


    隻不過話方才說完,慕容玉嬈無奈的擺了擺手,朝一旁努了努嘴,道,“怕是說晚了。”


    容婉順著慕容玉嬈的視線看過去,便見蕭薇與蕭月兩人已經圍在一邊去看在耍猴戲的人,看的倒是津津有味,就連慕容玉嬈喚她們都聽不見。


    看來,對於走散這件事,還真是不可避免。


    慕容玉嬈跟容婉打了一聲招唿,先讓容婉站在原地等她,而後才走到蕭薇與蕭月身旁,同蕭薇蕭月說了幾句話,這才轉過身向容婉走過來。


    容婉見蕭薇蕭月已然停在遠處。沒有跟著慕容玉嬈過來,有些不解的看向慕容玉嬈道,“阿嬈,怎麽迴事?”


    慕容玉嬈擺擺手道。“走吧,不用理會她們。”


    “放她們二人在這裏真的可以?”容婉不解的問道,雖然蕭薇與蕭月兩人身後跟著兩名婢女,但怎麽看著兩名婢女都弱不禁風的模樣。


    慕容玉嬈撇撇嘴,道。“你莫要隻看表象,阿薇阿月雖看起來像是一般的大家閨秀,其實自幼是便同定遠伯習武,一般的凡夫俗子,是打不贏她們的。”


    “且她身旁的那兩名婢女,你看著好似腳步虛浮,渾身無力,但走的卻是穩穩當當,她們全都是身上有著功夫的,是定遠伯費勁千辛萬苦尋來的。就算今夜再不安生,她們兩個也會安然無恙的。”


    容婉聽著慕容玉嬈解釋,一邊看向不緊不慢的跟在蕭薇與蕭月身旁的兩名婢女,若是平常婢女定然也會有心湊著熱鬧,可這兩人雖是東張西望,但麵色嚴肅緊張,一看便知是在替蕭薇與蕭月排查危險。


    容婉轉過頭看了一眼跟在她們身後的白瑤與緋煙,後兩人雙雙低下頭,果真還是不一樣,大不一樣。


    慕容玉嬈自不用說。經過護城河的那件事,昌平侯為她安排的人,每次出門都必須帶上,倒是安全的很。


    反倒是容婉同容珺。在此等境況之下都可憐的很。


    慕容玉嬈說完,後而道,“阿婉,今夜你就跟著我,保證你迴府之前毫發無損。”


    容婉笑了笑,點點頭。便跟著慕容玉嬈向前走去。


    越過猴戲,便是有人在耍雜技,一個看起來隻有十歲的幼女,上半身躺在地上,而雙腳揚起,腳上踩著碟子,周圍的人紛紛在唿喊著精彩。


    也是,要練成此技不知練了幾年,日複一日,若是打碎碟子,估計也要承受一番慘烈的後果。


    光鮮的背後總是有著不為人知的苦痛。


    容珺默默的跟在容婉身後,伸手拽了一下容婉的一角,等容婉迴過頭,她這才道,“阿姐,我想要一個花燈。”


    上元佳節最必不可少的,自然就是花燈了。


    她們三人走到路邊,沿著賣花燈的鋪子一路走了下去,直到看到一家彼此中意的鋪子,這才停了下來。


    容珺看中的花燈,是一隻白色的兔子燈,除卻兔子的眼睛及耳朵上有一點紅,其他便是純白色,不過等裏麵的燭火點起來,倒是趁的那隻兔子燈栩栩如生。


    而慕容玉嬈看上的卻是時下流行的“馬騎燈”,外形多為宮燈的模樣,燃燈以後,熱氣上熏,紙輪幅轉,燈屏上即出現人馬追逐,物換星移的影像。


    倒是容婉,並無本意買花燈的,但架不住慕容玉嬈多次的勸說,這才選了一個和慕容玉嬈別無二致的花燈拿起來。


    容珺有了這花燈,一路上倒也不再沉悶,一路走走停停,看看周圍的雜耍,心情倒是極為高興。


    而容婉同慕容玉嬈畢竟年齡漸長,對於此事也不過是欣喜片刻而已,在這街上待的久了,倒是沒有那般歡快了。


    隻不過她們方走到棚樓出,迎麵走來一名男子,距她們不過五步之時,她們便看清了來人是誰,容婉下意識看向慕容玉嬈,在這花燈的映襯之下,容婉竟然也能看清慕容玉嬈羞紅的臉頰。


    看來慕容玉嬈對他,可真是情根深種。


    那人轉眼間便走到她們跟前,先是溫文爾雅的同容婉道,“洛家娘子也來看燈?”


    容婉點點頭,接了一句,“荀家郎君也來看燈?”心中腹誹,上元佳節,不是看燈又是看什麽,不過麵上卻未露半分。


    站在他們麵前的荀策卻是搖搖頭,迴容婉的話之時,卻是專注的看向慕容玉嬈,“不,我來找人。”


    不等容婉迴答,荀策便開了口,對著微微低頭的慕容玉嬈道,“阿嬈,方才我去侯府尋你,但侯爺說你出了府,想著你會來看花燈。我便來尋你了。”


    荀策開口同慕容玉嬈說話,她自然不好再低著頭,隻是抬起頭那一抹紅暈,還掛在臉頰。稱著此時的她,倒是嬌羞無限。


    “你尋我有事?”慕容玉嬈的大眼睛眨了眨,問道。


    荀策點點頭,卻是偏過頭對容婉道,“不知洛家娘子可否先將阿嬈讓給我?”


    慕容玉嬈沒意料到荀策會這般對容婉說。一時之間,又偏過頭。


    容婉下意識的看了慕容玉嬈一眼,見慕容玉嬈並無異議,想著她是不會拒絕,隻不過荀策雖同她早已訂了親,但還未成婚,自然也不能亂來。


    容婉為她考慮著,沉吟道,“自是可以,不過郎君可要替我送她歸府。”說完。還嫌說的不夠通透,又道,“一個時辰後,我會派仆從到昌平侯府去問。”


    荀策抿唇一笑,點頭成交。


    慕容玉嬈方才聽了容婉說的話,臉上便火辣辣的如同被火灼傷一般,此刻更不好意思看容婉,不過容婉也不為難她,直接道,“阿嬈。我同阿珺到別處看看。”


    說完,沒等慕容玉嬈迴答,她便轉身攜著容珺走了。


    身後的兩人被遠處的燭火映的漸漸變成了一道人影,容婉被轉過身走了一會兒。再轉過身看向遠處,她希望,真心待她的慕容玉嬈,真的能有一個好的歸宿。


    容珺見容婉站立在一旁,不由問道,“阿姐喜歡方才那位郎君麽?”


    容婉有些怔忡的看著容珺。不明白她為何這般問,“何出此言?”


    容珺道解釋道,“方才見阿姐同那郎君說話之時便甚是溫和,走到這邊來,阿姐又注目了許久。”


    容婉啞然失笑,點了點容珺的額頭,笑著道,“阿珺,你這察言觀色的本事可是差到極致,阿嬈是我的好友,她能被人如此喜歡自然是值得高興的一件事。”


    “我方才如此看他們二人,隻是覺得方才此景甚美。”


    容珺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而後又問道,“那阿姐是否還喜歡著那位孟家郎君,孟家郎君同阿姐站在一起的景象也甚美呢!”


    容婉一時之間不知說些什麽,正是猶豫中,一人走到自己麵前,“洛娘子,這麽巧?”


    容婉抬眸一看,是司徒。


    容婉點頭道,“你也來看花燈?”


    司徒將手臂背在身後,眼角的餘光瞄了容珺一眼,容珺好奇的看了他一眼,微微的退後兩步,給麵前的兩人留下攀談的空間。


    容婉對此變化倒是沒有注意,隻是聽一旁的司徒道,“不是,我是來尋你的。”


    等司徒說完,容婉下意識的便想著司徒定是有事尋她,因此迴過頭看向容珺道,“阿珺,你等一等。”


    說完,便隨這司徒走到一旁,關切的問道,“可是有什麽事?”


    司徒挑挑眉,看向別處乖巧的站在一旁的容珺,驚奇的問道,“此事她不知道?”


    容婉本不知司徒在說些什麽,不過順著司徒的視線看去容珺,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接著便道,“不知。”


    司徒看著她,卻是不讚同的搖搖頭,“她明年便該及笄了吧,你可還記得你及笄之前都做了些什麽麽?”


    容婉頓住,父親的事是及笄之前發生的,可那時的她重生幾月,也算是活到了十八九,又則能算作及笄之前呢?


    若算是真正的及笄之前,她不過隻是同別的人一起吟詩作對罷了,而她也認為這是對容珺最好的保護。


    “你如今還未嫁人,便能護她一時,可你若嫁了人,那些風浪便隻能由她一人承擔,你不是在幫她,而是在害她。”


    容婉不懂為何此話會從司徒口中說出來,但他所說的問題,她也早便想過,隻是她還放不下心,將容珺獨自的擺放在陰暗之地,任她自由生長。


    “洛家娘子可想知道嚴澈如今是何模樣?”


    容婉抬頭,此事司徒之前沒有告知她,不知此刻這般又問是何意思,但她也想知道司徒的手段,若讓人不死,是怎麽才使別人將嚴澈當做不存在一般的。


    “你說。”容婉瞧著司徒的眼眸,身上微微有些泛冷。


    司徒冷哼一聲,“我命人將他的舌頭剪下,挑斷了手筋腳筋,如今的他形同廢人一般,隻能躺著,你說這樣的人,還值得別人在意麽?”


    容婉不是沒想過司徒到底用了什麽方法,但如此殘忍的方法容婉卻想不到,可也許是司徒對此早已見慣了,因此說出這些並無什麽不妥。


    但是讓容婉想象其場麵,卻是令她惡心的作嘔。


    司徒冷眼旁觀者容婉的反應,卻是搖搖頭,改了自己對她的看法,“原以為你心是狠的,可這般看來,不過是包上了一層狠厲的外衣,並無什麽用處。”


    容婉沒有反駁,她還是一名女子,雖時有清冷,內心堅硬者多,柔軟者少,可一旦觸碰柔軟之地,她便無法強硬下來。


    例如,她無法漠視的看一個生命死去,卻能稀疏平常的看一個人作死。


    司徒見容婉默不作聲,卻向容婉身後走了幾步,直到走到容珺身旁,在容珺的目瞪口呆之中,緩緩低下身子,對著容珺道,“知道嚴澈為何欺騙你的感情麽?”


    容珺一怔,雖然不明白為何他會知道,卻還是誠實的搖搖頭,“不知道。”


    司徒抿唇一笑,站直身子,居高臨下的看著容婉道,“我來告訴你,因他想你身敗名裂以此機會迎娶你的姐姐,而後納你為妾坐享齊人之福。”


    “身敗名裂根本不是因你再長安侯府的那一幕,而是三年前,你在煙雲樓目睹的一樁旖旎之事及一樁殺人命案。”


    “有人開始翻舊賬了,小娘子,你怕麽?”


    從司徒提到三年前之事,容珺忍不住的抖了一下,而後聽他道那人開始翻舊賬,就意味著在煙雲樓的事就會被人捅出來。


    她此時已不是當時那個什麽都不懂的幼女,也知道如今若是此事被捅出來後果如何,她猛地抬頭看向司徒,道,“你想要說什麽?”


    司徒搖搖頭,“無所謂了,剩下的事,你問她好了。”


    說完,司徒便沒再同容婉說話,而是向別處走開。


    容珺微微失了神,看向容婉正朝這邊來,緩緩的朝那邊走了幾步,對上容婉關切的眼神,懵懂問道,“阿姐,我是不是要毀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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