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人兒倔強的站在那老人身前,一臉防備的看著走進來的人,他隻知道要守在阿爹身邊,不許別人傷害他。


    那老人幹咳了兩聲,顫抖的伸出手,緩緩拉住小初的手,拽了拽,小初連忙轉過頭,“阿爹。”


    “小初,到我身邊來。”那老人輕聲對小初道,卻不容他拒絕。


    小初轉過身,看向容婉還有些猶豫,卻聽身後的阿爹幹咳幾聲,連忙走到阿爹身旁蹲下,伸出小手笨拙的拍了拍阿爹的胸口,仍是時不時的看向一旁的容婉。


    容婉就站在原地端詳著他們,那老人終於忍不住開口,“這位郎君,不如有話直說。”


    容婉已看了他們許久,被稱為阿爹的人,乍一看那衰老的麵容,還以為是五旬老人,隻是細看,那人麵上皺紋雖多,但觀其發色,胡須依舊烏黑,就連身長,也比一般老人要高上些許。


    容婉頓了頓,“恕在下冒犯,不知老兄貴庚?”


    那老人見容婉此問,猛然一愣,待明白過來,不禁苦笑一番,自己如今這幅樣子,怪不得,“今年三十有八。”


    容婉了然,能病成這般模樣,想來已病了許久吧!


    容婉將視線放到小初身上,那人連忙摟緊小初,“還請郎君高抬貴手。”


    他們以為她會報官?


    也是,遇見這般情況,當然總是將人往壞處想,“不知老兄可否將你們的遭遇說上一說?”容婉看著他們道,“也許我能幫上你們一把。”


    那人自然看出容婉是個善心的,再看青黛星眸,肌膚清亮,一看便知是個娘子,既然是以男裝示人,索性以男子稱之。


    再想自己如今此番狀況,咬咬牙,循循到來,“我們原是城門外杏花村人,前幾年,我與小初的娘進京采買東西,卻不料被一馬車衝散,小初的娘就不見了,這兩年我與小初時常進京來看,前一陣子我不幸染了風寒,又想省錢未請大夫,一拖再拖竟然病倒在這街上,小初一人無法將我帶迴去,就在這廟中過活,前兩日身上最後的銅板也用光了,因此今日,便出了這樣的事情。”


    “老兄怎麽不迴村子裏去?”既然村落在城外,必定是不遠了。


    那人垂下頭,顯然不願意說。


    小初躲在他身旁抬起頭看下容婉,遂即又低下頭去。


    見他不願意說,容婉也不願強人所難,轉身看向身後的白瑤。


    白瑤上前一步,將隨身攜帶的錢袋遞給容婉。


    她今日本未打算買什麽,因此錢袋裏隻有二兩銀子,便將銀子拿出來,放在他們二人的麵前。


    “今日我出門匆忙,這二兩銀讓小初給你請大夫,看了病你們便迴去吧!”


    誰知那小初將銀子拿起,小小的手掌攤開,又遞給容婉,“大哥哥。”


    容婉看他,他卻不好意思撓撓頭,“方才那錢袋裏的碎銀夠我與阿爹用一陣子了,不用大哥哥的銀子了。”


    容婉沒有接,倒是笑著摸了摸小初的頭,“若是平日裏,這些碎銀自然夠,可你阿爹生了病要請大夫,那碎銀指定是不夠的。”


    這病已不是普通的風寒了,花用自然是大的。


    小初迴頭看了看他的阿爹,見他的阿爹點頭,他便小心翼翼的將銀子收了起來放在懷中,再抬起頭看容婉,“大哥哥,這銀子就當是我借大哥哥的,大哥哥府中在哪?等小初有銀子了,就會還給大哥哥的。”


    二兩銀,容婉不過是存個善心,沒打算再收迴來的。


    隻是眼前的幼童帶著倔強的眼神,容婉拒絕的話就沒再說出口。


    “東城洛府,找馮伯便可。”


    小初咧嘴一笑,“多謝大哥哥。”


    “如此,我便告辭了。”


    “大哥哥,我送你。”說著,小初便走到容婉身旁,將容婉送出廟。


    容婉轉身,看了那小初一眼,“那錢袋一會兒記得燒掉,莫被人抓住。”


    小初點點頭,“我聽大哥哥的。”


    容婉向前走了兩步,又迴過頭,“大丈夫頂天立地,自要光明磊落,小初,你要切記,尊嚴是自己給的,若連自己都不要,那便沒人將它當迴事了。”


    說完,不管小初是否聽懂,容婉也提步走了。


    這幼童以後的造化,便在他自己手中了。


    容婉與白瑤原路迴去,直到看見馮伯的馬車,才放慢腳步。


    “馮伯,走吧!”


    容婉剛迴到翠竹苑,螢綠便迎了上來。


    “娘子,方才郎君身邊的流光來過。”


    “有事?”容婉問道,若非有事,兄長是不會遣流光過來的。


    螢綠搖搖頭,“婢子不知。”


    容婉看了看天,離日暮還有一段時間,“幾時來的?”


    “大約半個時辰。”


    時辰還早,不如去看一看,怕是有什麽急事。


    容婉到了甘霖院時,卻得知兄長不在,說是一個時辰前便去了正院,期間還不曾迴來過,也不曾出門。


    容婉頓了頓,莫不是此時依舊在正院吧!


    此番想著,卻已經向正院走去,進了正院之時,不論是守門的仆人還是灑掃的婢女,此時都低著頭,勤勤懇懇的做事,見容婉過來,行了禮也不敢多說話。


    應桃卻在門外守著,容婉朝她看去,應桃便輕手輕腳走到她身邊,怕惹了什麽動靜。


    “娘子。”


    “兄長可在裏麵?”容婉問。


    “郎君在,已經被夫人訓了好一會兒。”


    被訓?


    “你可知是什麽緣故?”


    應桃低著頭,“婢子也隻是在郎君剛進去時聽到過一句,郎君好像是要去學人經商,然後婢子就被趕了出來。”


    果然如此,兄長也是心急,殿試方才落第,又要去經商,不惹母親生氣才怪,可說都說了,這話還能倒迴去?罷了罷了,隻能想對策了。


    “現下娘親氣可消了些?”已經過了一個時辰了。


    應桃搖搖頭,“不曾。”


    看來母親這次是真的生了好大的氣,隻是兄長去之前既然吩咐流光過來喚她,想必是想她過來說兩句好話的。


    隻是她哪比得上父親,若是父親在,就好了。


    但看這天還白,父親不到日暮是不會迴來的,若是任由兄長一人在屋內,不定又要將母親氣成什麽樣子了。


    容婉歎了歎,一步步向屋內走去。


    “娘親,阿婉來了。”


    容婉推開門,戚氏坐著,臉色已氣的通紅,而洛景鈺,卻跪在一旁,一臉絕強,看來,這氣是生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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