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銅鏡前,手拿木梳細細梳理著自己的長發,一絲一縷都滿含歡喜,她隻知道今日三皇子約她去城外踏青,再過不到半個時辰,他便要過來接她了。


    她從未想過,三皇子那般的人物,竟然對自己這般好,她想著,也許三皇子會擇日過來提親,這樣他們便能永遠的在一起了。


    “大小姐,大小姐。”屋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便咣當一聲,直接摔進門來。她站起身,方才的好心情並未因此破壞,見是母親身邊的含香,便笑著道,“含香,怎麽這麽匆忙?”


    含香卻連忙爬起,跪在她的麵前,低著頭一邊哭,一邊道,“老,老爺,去了。”


    她有些愣怔,一時之間還反應不過來,“爹爹去了,去哪了?”


    “今日宮中來人將老爺抬迴來,老爺已經斷氣了。”一句話傳達完,含香竟隻剩下哭了。


    雷聲像是在耳邊炸響,她已經分辨不清虛幻與真實,隻記得她要去看看,也許爹爹會完好無損的站在她麵前笑,說她笨,這都騙到了她,也許爹爹還在皇宮,輔導著太子的一言一行,她希望有好多的也許,隻要不是這種情況。


    隻是直到她走到大廳,卻見廳內已經圍了好多人,那些人見她過來,便自發的讓了一條道,她從這邊便能一直看到爹爹躺著的那個位置。


    她一步步往前走,離爹爹越來越近,她好希望爹爹會突然坐起,嚇她一嚇,可是直到她走到近前,隻看見娘親趴在爹爹的身上哭,兩隻眼睛都哭腫了。


    她跪下來,拉住爹爹的手,放到自己的臉上,開口道,“爹爹,你迴來就迴來,幹嘛要嚇我,阿婉餓了,爹爹不是早說帶阿婉去醉仙樓吃雞麽?”


    “還有啊,爹爹前兩日從綢緞莊買來的那兩匹布,阿婉很是喜歡。”


    “爹爹不是苦惱珺兒不愛讀書麽?珺兒昨日看了一整本書呢!”


    “阿婉前兩日給爹爹的荷包也繡好了,您身上的碎銀子可有地方放了。”


    “阿婉過幾日就生辰了,還想著爹爹您送我禮物呢!”


    “爹爹,你不要嚇阿婉嘛,阿婉膽子可小了,你再這樣,阿婉再也不敢逞強說自己膽子大了,爹爹看在阿婉說實話的份上,起來陪阿婉說說話好不好,阿婉再也不惹你生氣了。”她呆呆的看著麵前的爹爹,可無論怎麽說,爹爹都不起來。


    她卻聽到旁的聲音,“夫君,你不在了,母親也不願見我,我這便隨你去吧!”突然砰的一聲響,眾人嘩然。


    她抬頭,卻見一旁的柱子之上還有著大片血跡,而自己的娘親癱坐在地上,額頭上有一大片的血跡,順著留了下來,娘親雙眼緊閉,麵上也失去了血色,周圍有人上去貪了探鼻息,卻緊張的拿開手,看著眾人隻說了兩個字“死了。”


    她茫然的看向自己的娘親,忽而慘然的笑了笑,“娘親,你怎麽老是跟爹爹學?快些起來,爹爹等著我們把他叫醒呢!”


    “娘親,既然你們還想玩,那阿婉陪你們玩兒好了。”說完,她站起身,踉踉蹌蹌的走到柱旁,用手摸了摸柱上的血跡,喃喃道,“也不知娘親是從哪弄來的血。”


    她本要去撞,周圍的人不知誰拉住了她,而後卻聽亭中有人說話,“阿姐。”大約是珺兒的聲音,真好,珺兒也來了,她要教珺兒一起玩,還沒等她站起身,脖頸忽而一痛,她便沒了知覺。


    “爹爹。”忽而從夢中醒來,額角已是微微薄汗,她伸手擦了擦,心中還止不住的驚慌著,幸好是夢,早已過去的夢。


    白瑤從外麵進來,見容婉起身,連忙上前,拿出身上的手帕給容婉擦了擦汗,“小姐可是做惡夢了?”


    容婉沒有迴答,隻是問,“爹爹今日可在府中?”


    白瑤想了一下,“婢子差人去大門處問一問。”說著,白瑤便向外走去。


    做這樣的夢,對容婉來說隻是習以為常,隻不過她突然想到,母親臨去說的一句話,就是父親不在了,外祖母也不理她,容婉突然想到,外祖母,若是今生父親依舊改不了的命運,若是外祖母不原諒母親,母親依舊會離去。


    不行,她一定要讓外祖母原諒母親,就算侯府的人對她做安排也好,算計也罷,隻要能讓母親開心,她做什麽都可以。


    正想著,白瑤卻從外麵進來了,“小姐,老爺在外院客房呢!”


    容婉皺了皺眉,“爹爹怎麽在客房?”


    白瑤搖了搖頭,表示她也不知道,主子的私事,她們這些下人是不能打聽的。


    容婉忽而歎了歎氣,怕是母親將那件事告訴父親了,不然父親不會生這麽大的氣,以至於晚上不迴房,母親真是糊塗啊,父親怎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呢?


    可是她不能眼見父親母親離心,什麽也不做。


    “白瑤,給我更衣吧,我要去見爹爹。”


    白瑤應了一聲,就去翻櫃子找衣裳去了。


    容婉到客房時,洛騫正要出去,見容婉過來,又想起昨日的事情,臉色未免有些不好,但想來容婉並不知道,便作無事狀,“婉兒,你怎麽過來了?”


    容婉走上前,過去挽住洛騫的胳膊,夢中的場景還依稀可見,容婉不禁心生淒涼,但如今父親還好好站在這裏,她一定會努力護父親周全。


    “阿婉本想去正院找您,誰知聽下人說您歇在客房,就過來看看。”


    洛騫伸手摸了摸容婉的頭,“昨日我迴來晚了,怕擾著你母親,便在客房睡了。”


    這一手慌扯得天衣無縫,若是容婉不知道,怕是就要信以為真了,如此一來,更知道父親對自己的好,若是母親不告訴她,太子側妃的事,父親定是要堅決拒絕了。


    容婉扯著洛騫在客房坐下,頓了頓,還是道,“爹爹,阿婉想做太子側妃。”


    此言一出,洛騫霎時愣住,眸中有著難以置信,麵色有些僵硬,“好端端的,做什麽太子側妃?”


    容婉看了洛騫一眼,手心也蒙上一層薄汗,她自幼由父親悉心教導,四書五經讀的不在少數,她的脾性父親也知曉的一清二楚,若是此時不說出個所以然來,怕是父親難以相信。


    “太子殿下是未來的儲君,若阿婉今日成了太子側妃,獲得恩寵,榮華富貴自然享之不盡,爹爹又何必拒絕?”


    洛騫的眼神有些複雜,驚訝,悲傷,卻唯獨沒有憤怒,容婉便知道,她的這句話,父親是不信的。


    容婉隻是低頭,喃喃道,“天下之事,喜憂參半,若是利大於弊,爹爹又何必拘泥於弊端呢!”


    洛騫終是站起身,低著頭看向容婉,“你是我的女兒,就算是為了你的母親,我也不會將你送入火坑。”


    洛騫直接走開了,隻留給容婉一個偉岸的背影。


    容婉的目光還泛著空洞,心中一大片的痛,那是她的父親,不論怎樣,都會一直維護她,愛著她的父親。


    容婉緩緩握緊拳頭,她再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她的父親離她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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