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的臉色變了,頹然的坐在龍椅上,他突然抬起眸,眸中閃過了精光,朝郝風樓喝道:“郝風樓,你和趙王,也是一夥麽?”

    郝風樓依舊還活著,他目睹著這一切,竟是心情平靜無比,他看著地上艱難蠕動和掙紮的朱高熾,沒有同情,卻已有了原諒。

    或者,這就是遊戲的規則,在這個規則之中,大家站在各自的立場,牟取對自己最有利的好處,所以,從一開始,其實就無所謂的仇恨。

    當朱棣憤怒的看著自己,郝風樓發現,此時此刻,趙王朱高燧,也是似笑非笑的打量自己。

    而郝風樓知道,自己表明立場的時候到了,是站在天子這邊,還是站在朱高燧這邊。

    郝風樓突然覺得可笑,他突然有了一股衝動,在他的腰間,還佩著一柄禦劍,這柄禦劍,足以讓他佩帶著出入宮廷,這是尊榮的象征,而現在,卻成了郝風樓唯一的屏障。

    他冷笑,拔劍,然後橫在了朱棣的麵前。

    朱棣終究……對他還算不錯,郝風樓沒有什麽君憂臣辱的可笑想法,他要做的,隻是盡一盡自己的責任,雖然這個責任,看上去有些可笑,可是郝風樓卻突然發覺,他雖已熟諳了遊戲的規則,深諳權利遊戲中的精髓,可是他依舊做不到恩師對自己的期望,他拔劍的時候,無數的火銃和弓弩便瞄準了他,郝風樓嚇得大汗淋漓,他不怕死麽?想必是怕的,不害怕,為何心髒的跳動如此反常,為何後襟會被冷汗浸透,可是他覺得,他依舊要這樣做,是愚蠢也好,是可笑也罷,他不在乎。

    “陛下。”郝風樓雖是背對著朱棣,說話之時,卻還帶著崇敬之色,道:“微臣今日,皆拜陛下所賜,微臣豈敢從逆!”

    這番話,卻不知有沒有給朱棣些許的安慰,可是那無數的禁衛按著弓弩機括的手卻更加緊繃了。

    或許下一刻,郝風樓便會是朱高熾和魏國公等人的下場。

    郝風樓深吸一口氣,目視著朱高燧,道:“殿下……”

    朱高燧臉色陰沉下來,大喝道:“不是殿下,是陛下,要叫陛下!”

    郝風樓卻依舊道:“殿下此舉……”

    朱高燧打斷他:“郝風樓,你夠了,朕看在你我是故舊的麵上,還要倚重你,你雖未隨朕舉事,朕卻絕不會少你一個從龍之功,你跪下,現在跪下,給朕行三跪九叩大禮!”

    郝風樓笑了,並不做聲。他當然沒有跪下!

    朱高燧勃然大怒,道:“拿下,拿下他!”

    哧哧……

    幾枚弩箭激射而出,其中一枚,直刺郝風樓的前胸,痛感傳來,郝風樓捂住了自己的箭傷處,他感覺似乎有什麽東西,似在流失,腦子有些混沌,便聽到有人撕聲揭底的大吼:“殺,殺死這個老東西,誰殺死了我的父皇,便賜他……聽到了麽,殺啊,殺死他,來,來,讓本王來,哈哈……哈哈……父皇,你怕了麽?你怕了麽?呸,什麽父皇,你這老狗,哈哈,來……來……戮他的屍,剁為肉醬,將他剁為肉醬……”

    之後的話,郝風樓已是聽不清了,可是意念還在,他心裏想笑,今夜的事,實是對他莫大的諷刺,他聽到那狂叫的聲音,再沒有從前的真摯和淳樸,再感受不到那沒心沒肺的笑聲,有的隻是那心底深處迸發出來的欲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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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風樓醒來,卻發現自己的傷口已包紮好了,弩箭偏離了一寸,若是再挪一些,隻怕這時候,郝風樓已是魂飛魄散了。

    他艱難的站起來,發現自己在一個小屋子裏,屋子並不髒亂,卻隻有一榻一椅,他立即明白這裏是什麽地方了,這裏他再熟悉不過,因為這便是他曾主掌的詔獄。

    自己被軟禁了。

    似乎情況還不算太壞,至少,自己被關押的地方還算不錯,當然,郝風樓從來不會覺得,這是朱高燧手下留下,理應是自己的父親起了作用。

    無論如何,郝家在西南已經營多年,已經頗具實力,別人不清楚,可是曾經和陳學、郝家交往甚密的朱高燧又豈會不清楚郝家的能量,朱高燧弑殺君父,根基不穩,這個時候,對自己的處置,一定是慎之又慎。

    隻是……太子死了,魏國公也死了,那麽陛下呢……陛下可還活著麽?

    郝風樓不知道答案,他想到了許多人,最後又拋開所有的雜念,盤膝坐在榻上,閉目養神。

    自己隻要活著,就還在這場遊戲之中,既然如此,既然遊戲要繼續下去,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冷靜。

    “下一步,會怎麽樣,京師的情況如何了……父親大人,會有什麽反應呢?”

    他一直都在問自己,思索著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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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師如何,其實諒山並不知情,因為當宮變發生,及到郝風樓下了詔獄之後,郝家在京師的耳目就已經出發,向諒山發出了急報。

    這一年多來,整個定南和交趾的發展可謂井噴,而郝政在此時此刻,早已忙的焦頭爛額,對於金陵的消息,他已許久沒有關注,因為他清楚,自己的兒子就在金陵,假若當真有大事,必定會有預警,正因為如此,郝政倒是並不著急,按部就班的在諒山打理這份厚實的家業。

    可是當急報傳來,郝政好整以暇的拆開了信箋時,他整個人打了個哆嗦,差點直接昏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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