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忠是個很謹慎的人,太祖在的時候,就曾有規矩,後宮與太監不得幹政,這條規矩,其實到了現在已經形同虛設,因為規矩是人定的,同時也是人壞的,每一個訂立規矩的人都不曾想到,所謂的祖宗其實就是給兒孫們用來糟蹋,而朱棣口口聲聲遵祖宗之法,其實這也隻是口頭上的宣言而已,實際上,永樂朝開始,太監們開始活躍起來,比如從前的王安,有些時候,甚至敢於向天子出言獻策。

    這才太祖朝,自是不能想象,可是趙忠不同,固然是天子問起,他也絕不敢放肆。

    朱棣見他如此,倒也沒有強迫他什麽,隻是微微一笑:“兒孫不爭氣啊,這其實,未嚐不是朕的過失,現如今,這個爛攤子,總該收拾了,不過現在看來,要收拾這爛攤子,似乎也不太容易。”

    朱棣不由歎口氣,顯然方才所表現出來的微笑,不過是掩飾心中的惆悵罷了,朱棣一字一句道:“其實,朕實在不想讓人瞧笑話,朕的兒子,居然要做反賊,竟是要反他的父皇,這些事,說出去隻怕會被人笑掉大牙吧?隻是,這個不孝子,已經將朕逼到了牆角,讓朕無路可走,到了如今,朕還能躲躲藏藏,還能打當做,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麽?朕……不能!”

    朱棣的臉色變得嚴厲起來,臉上浮出冷笑:“別人要笑話,那就笑話吧,這個逆子,朕待他如此優渥,他竟做出這樣的事,朕此次,絕不輕饒和縱容他。”

    趙忠見天子動了真怒,悄悄打量朱棣,沉吟片刻,卻是道:“陛下,漢王在邊鎮,頗得人心,邊軍數十萬,都是精銳之士,不可小覷,假若陛下逼得太緊,怕隻會適得其反,陛下聖明,奴婢竊以為,陛下理應徐徐圖之……”

    “是麽?”朱棣搖頭笑了:“趙忠,這世上明白朕的,有三個人,你是半個,太子呢,也算是半個,姚先生是一個,徐皇後是半個,還有半個……他姓郝,叫郝風樓,郝風樓你是見過了吧?此人,你覺得如何?”

    趙忠深深看了朱棣一眼,遲疑了一下,道:“弱冠之年,城府之深,竟是奴婢,也是琢磨不透,奴婢想向他示好,他總是帶著疏離的姿態,不置可否,每一句話,都不曾有絲毫破綻,奴婢就在想,這個郝風樓,實在不像隻活了二十多歲,倒像是個年過四旬之人,他滿藏著心機,可是這鋒芒,卻又收斂的無影無蹤,一舉一動,似都別有深意……”

    朱棣撫案,點頭:“不錯,這就是朕喜歡他的地方,他明白事理,知道進退步,也自知自己的身份地位,所以朕讓他辦的事,他總能妥妥當當,不曾有半分缺失,即使偶爾血氣上湧,做了一些輕狂之事,可是朕也知道,他本心並不壞。這個人,說是半個了解朕,其實朕覺得,他比你對朕的了解,要深一些,因為若是此時郝風樓站在這裏,必定不會和朕說徐徐圖之之類的昏話,你可知道為何?”

    趙忠忙道:“奴婢口不擇言,罪該萬死。奴婢鬥膽想問,這是為何?”

    朱棣大袖一擺,虎軀一震,魁梧的身子顯得更加挺拔,渾身上下,帶著幾分令人望而生畏的氣息,他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因為在朕眼裏,有些事是可以徐徐圖之,而有一些事,即便朕明知這樣做不對,卻非做不可,讀書人有句話,叫做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現在漢王這個孽子,既是朕所生,他犯了錯,朕豈可還與他徐徐圖之,朕的兒子,朕來料理!”

    說罷,朱棣站起來:“立即五軍都督府諸位都督求見,你們東廠那邊,也要準備動手了,漢王府上下人等,通通都要拿住,不可放過一個,至於那什麽拳師,亦是如此,他的徒子徒孫,但凡是有牽連的,一個都不要留!”

    趙忠拜倒在地,道:“奴婢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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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中的結果,居然沒有出乎郝風樓的預料之外。

    他一直猜測朱棣的性子,認為這場暴風雨,很快就會來臨,隻是有些時候,他又不禁否認這可笑的想法,漢王終究是龍子,天子或許會網開一麵,未必就會徹底撕破臉皮。又或者,會采用謹慎的做法,一方麵慢慢安撫邊鎮,另一方麵,做好拿人的準備。

    可是朱棣就是朱棣,他采用了最直接明了的手段,過了正午,東廠番子傾巢而出,緊接著五軍都督府亦是開始動手,南京城內,一片肅殺,一隊隊的官兵,出現在了各條街巷。

    緊接著讓人震驚的消息傳出來,漢王府被團團圍住,所有家眷,俱都軟禁,東廠的趙忠,親自領著番子,出現在了漢王世子麵子,這位趙公公,竟是沒有絲毫忌諱對方的身份,而是陰測測的叫了一句:“拿住,送詔獄候審。”

    那漢王世子,哪裏肯就範,堂堂鳳子龍孫,自有他的傲氣,他二話不說,直接搶過身邊一個王府護衛的刀,大叫一聲:“誰敢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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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漢王世子顯然是聊錯了,宮中既然打算拿他,就根本不可能對他有半分的憐憫,一聲令下,數十個羽林一擁而上,斬殺數個王府護衛,那世子,也是渾身血流如注,直接被人拖走。

    王府之中,搜出金印、龍袍、金刀等物,且順藤摸瓜,查出乃是有督造太監私自為漢王府督造,單憑這一點,那督造太監亦是被拿住,對此事供認不諱,自此,事實已經非常明了了,若是栽贓陷害,就絕不可能有痕跡,而一旦有痕跡,所有的東西,都成為了鐵證。

    至於漢王府私藏的兵器,亦是不少,足足數千件之多,從刀劍到火銃,不一而足。

    京營這邊,已經開始挨家挨戶的拿人,從逆的黨羽,牽連下來,亦是數千。

    唯一的遺憾,怕就是那個拳師了,那拳師居然銷聲匿跡,東廠那邊如何打探尋找,也沒有尋到他的蹤影,他的住處,所有的衣物、錢財亦是一分未動,倒似是早就得到了風聲,逃之夭夭去了。

    朝野此時已是人人側目,誰也不曾想到,當今天子的嫡親兒子,不可一世的漢王府,就這麽一下子,遭了罪,天子的果決,給了所有人極為深刻的印象,總是讓人心裏不禁有些後怕。

    而錦衣衛,幾乎沒有參與到此事,隻不過,負責了一些從旁協助的事,錦衣衛內部,有許多人和漢王府的人關係很近,其實這也難怪,無論是親軍還是京營,許多人都出自當年的靖難功臣門下,這些人往往和漢王府的關係很好,現如今漢王眼看就要完了,大家不免心裏有些不安。

    郝風樓當然明白這些心理,親自出麵,安撫眾人,告訴大家不必害怕,漢王大逆不道,妄圖謀反,今日拿的,都是謀逆的黨羽,大家並未參與其中,不必疑懼,大家各自做好自己本份的事,也就是了。

    大家的心,才安定一些。

    隻是這時候,卻又有消息來,東宮那邊,有了動作。

    太子朱高熾得知此事之後,大驚失色,連忙入宮請求天子覲見,朱棣不知是什麽緣故,竟是不肯,於是朱高熾隻得前去後宮,去見了徐皇後,一見到失魂落魄的徐皇後,立即跪倒在地,泣告道:“母後,請容兒臣稟奏,二弟平時,確有失德之處,甚至有時,不可一世,驕橫無比。兒臣與他,秉性不同,自幼開始便不甚親近,兄弟之間,不甚友愛,那也是有的,可是兒臣卻知道,二弟再如何胡鬧,可是對父皇,卻是一向孝順的,他……怎麽可能會謀反?又為何要反?這件事,要嘛是有人栽贓陷害,要置二弟於不忠不義,要嘛就是二弟受了妖人蠱惑,一時糊塗,兒臣本欲去見父皇,痛陳此事,願意為二弟作保,可是父皇盛怒之中,不肯相見,兒臣隻好來尋母後,懇請母後,無論如何也要出麵,勸說父皇,莫要做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況且事情尚未清楚,王府已遭人圍了,以二弟的性子,豈肯受這些小吏的侮辱,二弟的家眷,更不知要如何擔驚受怕,母後……母後……”

    朱高熾眼淚模糊,臉上是一道道的淚痕,不斷的磕頭,聲音哽咽,懇切如此,教人聽之惻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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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送到,哎,月票榜都沒進,還是再求一求月票吧,故事老虎已經鋪墊好了,不會讓大家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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