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博士姓劉,此時還驚魂未定,見到郝風樓之後,頓時露出畏色,在書院裏,郝風樓給人留下的印象實在過於恐怖。

    若不是這個時候,當著天子和諸多大人的麵,又得到了許多人的鼓勵,劉博士還真不敢出來喊冤。

    而現在,他咬了咬牙,跪倒在地的時候,眼淚便啪噠啪噠的落下來:“這郝風樓膽大妄為,帶兵包圍書院……”

    他話說到一半,郝風樓突然大喝道:“可笑!”

    方才郝風樓請劉博士先說,不曉得的人還以為他有什麽雅量,誰曉得這個時候插了一杠子。

    劉博士不敢去看郝風樓,隻是磕頭道:“學生所言,句句屬實。”

    朱棣心平氣和,問郝風樓道:“你為何說可笑?”

    郝風樓道:“他自稱兒臣帶兵包圍書院,這沒有錯。可是為何不說此前他們包庇欽犯,藏匿聖旨明文捉拿的犯官朱昌?錦衣衛不過是奉命行事,這駕貼也是刑科簽發,總是做不得假吧?可是為何卑下的部下曾建前去書院拿人,這些所謂的書生竟是蜂擁而出,將曾百戶打了個半死?這是讀書人的行徑嗎?這些是讀書人還是強盜?曾百戶乃是靖難的有功之臣,此後陛下幾次嘉獎,天子腳下,朗朗乾坤,這些人如此圍毆一個公幹的親軍百戶,兒臣敢問,大明朝的書院是不是都是如此?若盡都是如此,那麽倒是有趣了,原來我大明朝文昌之地竟可以藏汙納垢,還可以和官軍對抗,他們可以如此,那麽兒臣帶兵圍了書院,何錯之有?假若這都是錯,那麽這天下的官兵盡皆遣散就是,留之何用?堂堂天子親軍受到如此對待,現在行暴之人竟還反咬一口,陛下聖明,是非曲直,想來絕不會隻聽一麵微詞,世事如何,自有聖裁。”

    劉博士無語了,倒不是說他認為郝風樓說得有道理,事實上,對他和在場的大多數人來說,他們顯然覺得郝風樓很沒有道理。他們自然認為自己做的乃是無比正確的事。朱昌是欽犯,可是在他們眼裏卻是仗義執言的大臣,曾建雖是親軍,卻是張牙舞爪的鷹犬。換句話說,曾建在郝風樓眼裏是人,可是在他們眼裏就是狗,我輩讀書人維護道義,打曾建這等鷹犬又何錯之有?

    朱棣臉色淡漠,並不做聲。

    劉博士隻好道:“這郝風樓不隻是帶人包圍書院,還膽大妄為,幾次強攻書院,對書院書生要打要殺,他口稱朱昌是犯官,那麽即便朱昌是犯官,書院中的書生盡都是赤膽之輩,雖對他們有冒犯之處,可是他們竟是動用火炮轟擊書院,那火炮威力巨大,一炮竟是洞穿無數院牆,平射千米,死傷的師生竟有數十人之多,不隻是如此,他們衝入書院,毆打師生,書院的博士胡康被這郝風樓隨意羞辱,直接扯出書院,手起刀落,身首異處。陛下,自太祖以降,學生不曾聽說過有讀書人受此侮辱,胡博士乃是高士,身出望族,平易近人,不睦虛華,已教書育人為己任,深得生員的信重,何以這樣的人被人隨意辱殺……”

    說到這裏的時候,胡廣的眼眶已經紅了,在場的諸人,不少人露出義憤填膺之色,隻恨不得將郝風樓生吞活剝。

    朱棣依然麵無表情,撫案不語。

    郝風樓卻是深吸一口氣,笑了:“他若是高士,那麽敢問,是哪門子的高士?他組織人對抗親軍,藏匿欽犯,假若這就是爾等眼中的高士,那麽豈不是說我大明的高士都是亂黨不成?”郝風樓指了指自己的額頭,額頭上的淤腫未消,郝風樓冷笑道:“這就是高士所為嗎?我乃錦衣衛千戶,陛下多次嘉獎,忠義之後,亦是朝廷的功臣,甚至於徐皇後收我為子,那麽敢問,這高士指使人襲擊我這朝廷命官,他是哪門子的高士?這樣的高士,人人得而誅之,郝某人見一次便要殺一次。諸位,這可是大明朝,曆朝曆代,可曾有襲擊官軍、抗旨不尊、藏匿欽犯之人被吹捧為高士的嗎?”

    那胡廣一聽,已是氣得發抖,家兄死得冤枉,結果還被郝風樓汙為亂黨,他哪裏咽得下這口氣,此時咬牙切齒的道:“郝風樓,你無恥,無恥,無恥!”

    郝風樓冷笑以對:“無恥之人才會血口噴人,才會賊喊捉賊,既然胡大人出了麵,那麽不妨就直說了吧,你那兄長帶人藏汙納垢,此事是他自己的主意還是有人主使?他帶人對抗親軍,可是蓄意為之,還是根本就是有人暗中授意?陛下,兒臣今日入宮,就是來彈劾這些奸臣賊子的。那書院既是生員們讀書的地方,敢問,是誰的主意收容欽犯朱昌?再有,那自稱高士的胡康,對抗朝廷,挑釁和毆打親軍,這背後是不是有人暗中指使。此外,據聞胡康膽大妄為,竟是張貼聖人畫像於書院之外,他們既口口聲聲稱唿是聖人門生,卻如此作踐升任,又是何故?兒臣隻是個小小的親軍千戶,假若親軍可以任這些自稱讀書人的家夥毆打,既然如此,那麽朝廷養二十衛親軍何用?陛下若是不重懲這些無法無天的惡徒,隻怕親軍們心中不免寒心,從此之後,誰還敢盡心用命?”

    胡廣實在有些失去理智,堂堂翰林,竟是不如郝風樓邏輯清楚。

    解縉看事情不對,生怕胡廣再說錯話,於是連忙出來大喝道:“郝風樓,你還要狡辯嗎?你在天子腳下擅自動用火炮,侮辱聖人,這怎麽說。”

    其實在這裏辯論再說也沒什麽用處,問題的關鍵就在於,郝風樓侮辱了聖人,讀書人早就對他不滿,現在這正好成了導火線,大家非要鬧將起來,分明就是逼著宮裏息事寧人,查辦郝風樓。

    解縉直接撿到了要害,你再怎麽說也改變不了侮辱聖人的行為,在有人刻意的煽動之下,這件事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郝風樓淡淡的道:“聖人的畫像,我是撕下來了,這沒有錯,我之所以放炮,隻是因為這些書院的亂黨行為太過惡劣。這畫像,我正好帶著,自請陛下聖裁,至於其他的,多說無益。”

    他從袖子裏直接拿出折起來的幾張畫像,隨即恭送到了禦案前。

    朱棣的臉色鐵青,他其實心裏也明白,這件事不是誰有道理的問題,肇事的雙方壓根也沒打算講理,這邊自稱是奉命行事,背後是親軍,將奉命行事的人查辦,確實如郝風樓所說,將來再有聖旨,涉及到了讀書人,親軍們還敢去辦嗎?

    而另一邊呢則是讀書人,讀書人已經瘋了,聚眾文廟,再加上大批的官員長跪午門,侍講胡廣亦不是省油的燈,他的兄長沒了,肯定是要拚命的。

    從一開始就沒有所謂的道理可講,此前的舌槍唇劍都是假的。

    這才是朱棣頭痛的地方,夾在中間,實在難以決斷。

    現在郝風樓送上畫像,其實這畫像也沒什麽稀罕,朱棣壓根就沒有看的興致,不過郝風樓既然鄭重其事的奉上,他也隻好意思意思,畫像竟是有兩幅。

    第一幅自是朱棣耳熟能詳,這孔夫子的畫像即便不是讀書人,也是常見。至於第二幅,朱棣漫不經心的拿起來,這一看,眼睛便定格住了。

    他的眼眸變得陰晴不定起來。

    畫中的人,身材有些肥碩,相貌普通,不過上頭的字卻是厲害,上頭隻有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卻是化成灰都令朱棣認得:“太祖神主靈牌在此,奸賊退散。”

    朱棣的眼眸眯了起來,他的手化為了拳頭,手指節咯咯作響。

    他突然冷笑,抬眸道:“所懸畫像是誰的主意?”

    郝風樓正色道:“已經查實,乃是胡康。”

    朱棣又問:“懸掛的畫像都在這裏嗎?”

    郝風樓道:“都在這裏。”

    朱棣又去問那劉博士:“郝風樓所說的沒錯吧?”

    這事卻是許多人都知道的,懸掛畫像的事不隻是書院中的師生知道,便是外頭看熱鬧的人也是看得一清二楚。

    劉博士倒是不敢抵賴,道:“沒有錯,隻是事急從權,當時這些人強攻書院,打傷了不少生員,實在沒有辦法,胡博士才不得已而為之。”

    其實在劉博士看來,這似乎沒什麽大不了的。

    隻是他卻是料錯了。

    朱棣笑了,那笑容竟是十分殘酷的冷笑,那眼眸透出來的冷漠教人不敢直視。

    朱棣一字一句的道:“是嗎?事急從權,這倒沒有錯,誰不是事急從權呢。朕的諸位愛卿,你們來說說看吧,這件事如何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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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送到,第二章俺會盡快送到,就當是贖罪吧,俺弱弱的問一句,過街老鼠能喊兩句求月票不,額,不給就算了,別罵人好不,俺一破寫書的,天天被讀者們左右開弓的打耳光,街頭罵到街尾,感覺特悲劇啊,日子都沒法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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