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幾句狠話,也沒有效果。

    郝風樓倒也不再囉嗦,索性退迴去,吩咐幾個百戶道:“好好看著,寸步不要離開,一隻蒼蠅都不準飛出來,二十四個時辰,不,十二個時辰之後就準備衝進去,咱們不是吃素的。”

    百戶們紛紛道:“遵命。”

    郝風樓也是累了,迴去歇息不提。

    隻是到了次日清早,整個南京城頓時引起了軒然大波。

    各種小道消息都在流傳,說什麽的都有,無論如何,錦衣衛圍了文昌書院,便有迫害讀書人的意思,這使不少人痛心疾首。

    非議漸漸開始增多了,雖然錦衣衛還沒有動手,可是對許多人來說,已是極為嚴重了。

    率先炸開鍋的是一邊的國子監,國子監就在這附近,這國子監和文昌書院本就是打斷了骨頭連著筋,兩邊是同出一脈,兩邊的生員是一向打情罵俏慣了的,用後世的話來說,這便是基情無限好,現在文昌書院有難,自然而然令人兔死狐悲。

    於是乎,一大清早,許多生員就聚集在這兒了。

    大家什麽都不說,也不和錦衣衛發生衝突,隻是站在一邊圍觀,有人索性席地而坐,有人帶著書卷搖頭晃腦的讀書。

    隻是讀書者念得書實在有點雞賊,比如方才,念的就是《滕更之在門也》,這文章大致講的就是,一個勳貴子弟在他兄長的安排下到孟子那兒求學,孟子卻不理他,眾人不解,便問他理由,孟子說,此子仗著富貴在老先生麵前妄自尊大、恣意妄為,仗著自己兄長的‘勢力’狐假虎威,孟子自然不理他。

    聽不懂的,雲裏霧裏,聽得懂的卻是心裏偷笑,頗有一種當著麵罵了別人傻叉,人家還一種一頭霧水的茫然,很是痛快。

    這分明是把這些錦衣衛當作了滕更,說他們仗著親軍的勢,妄自尊大,膽大妄為,而大家讀書人,自然都是‘君子’,對待這些人,定要正顏厲色,斷不可妥協。

    裏頭的生員們聽到了外頭的朗朗書聲,自然也就附和起來,嘻嘻笑著和外頭的人一唱一和,或引用四書五經中的典故,或是用隱晦的言辭,指桑罵槐。

    一下子,這裏好像成了城隍廟,竟是熱鬧非凡,偶爾總有哄笑聲。

    倒是這些錦衣衛,一個個都是拉著臉,雖然未必曉得這些一肚子壞水的讀書人都是什麽意思,可是再蠢也知道對方沒有好壞,隻是這些人都有功名,誰也不敢造次,隻能三班輪值的在這兒守著。

    各個官署一開始是破口大罵,痛罵錦衣衛喪心病狂,後來聽到了那邊的消息,怒氣衝衝之餘也不禁莞爾,心裏不由得意,搖頭晃腦,免不了要說一句:“邪不勝正。”亦或者說:“何必要與獸語,說了,他們他們也是不懂。”

    倒是有人不無擔心:“書院那裏並沒有太多糧食,堅持一日尚可,若是曠日持久,隻怕吃不消。”

    縱是高高在上的朝中諸公,也都將這文昌書院的讀書人當作了自己台麵上的軍馬,借此來羞辱錦衣衛,所以對這些人,頗為上心。

    許多人眯著眼,不發一言,可是心裏卻都有自己的思量。

    倒是宮裏頭,其實半夜就曉得了消息,朱棣的臉色自然好不到哪裏去,這事怎麽看都是胡鬧,他心裏大怒,究其原因,問題的根子還是出在對朱昌的處置上。

    本來這朱昌上書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彈劾這種事多的去了,他們彈劾郝風樓也沒什麽不可,莫說是郝風樓,便是朝中的那些個擎天巨柱,哪個沒遭過彈劾?

    結果東宮那邊直接讓錦衣衛去拿人。

    朱棣便覺得此事大大的不妥,拿人無妨,這個時候拿人分明是去捅馬蜂窩,本來大家就不滿,讓他們發泄一下,事情也就過去了。可是現在動了錦衣衛,這便等於是以言治罪,更是將這股怨氣推到了風口浪尖。

    此後朱昌躲進文昌書院,再到錦衣衛上門,惹得讀書人反彈,天下人心浮動,眼看這事兒已經到了失控的地步,朱棣自然而然,火冒三丈。

    朱棣清早便在暖閣接見了太子和解縉人等,朱高熾倒是乖巧,不等朱棣加罪,便誠懇認錯道:“父皇,兒臣實在萬死,原本收養郝風樓的事,乃是出自母後的心思,郝風樓救了母後,而母後亦是對他頗為喜歡,兒臣心裏也為母後和郝風樓高興。隻是昨日突然有奏書來,卻是大肆抨擊此事,他們抨擊郝風樓倒也沒什麽,郝風樓畢竟是臣子,罵兩句亦是無妨。可是這奏書之中卻分明有旁敲側擊,隱晦腹誹母後的意思。兒臣身為人子,心裏不免宛如刀絞,一時怒氣攻心,便直接擬票,讓錦衣衛拿辦處置了。誰曾想,事情竟是到這個地步,兒臣……兒臣不能為父皇分憂,反而處處招惹麻煩,不堪為人子,肯請父皇恕罪,兒臣心裏反而好受一些。”

    朱棣本來繃著個臉,頗有興師問罪的打算,可是朱高熾一番誠懇認錯,又說明了理由,這理由卻正中朱棣心坎,朱棣拉下來的臉一時舒緩了下來:“你果真是這樣想?”

    朱高熾道:“兒臣不敢欺瞞父皇。”

    朱棣籲了口氣,舉重若輕地道:“你不必害怕,你身為人子,見有人誹謗雙親,雖然隻是指桑罵槐,可是一時怒氣熏心,也是理所當然,這件事不是你的錯。眼下當務之急是解決事情,你一邊聽著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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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高熾沒有露出輕鬆之色,行了個禮,乖乖的退避到一邊。

    朱棣看向解縉人等,道:“諸卿怎麽說?”

    解縉道:“陛下,眼下是兩難的問題,一方麵,朱昌罪不至此,所以呢,錦衣衛那邊確實有些過份,難怪會惹來反彈。可是眼下聖旨已下,駕貼也都已經送了,假若不拿人,宮中的威信蕩然無存,錦衣衛那邊的麵子也擱不下。因而,想要息事寧人,就總要讓一邊吃點虧,要嘛是將讀書人壓下去,要嘛就是讓錦衣衛隱忍,可是讀書人乃我大明基石,這些生員俱都是有功名之人,雖然年輕,可是與朝廷千絲萬縷,況且他們心底淳樸,並無他意,一旦彈壓,隻怕……”

    解縉口裏說是兩難,可是卻還是有偏頗,屁股自然是穩穩的坐在了生員們一邊。

    既然不能彈壓讀書人,那麽隻好收迴成命,把事情壓下去了。

    可問題在於,宮中既然已經有了旨意,假若收迴成命,這聖旨豈不成了笑話?再有,錦衣衛那邊,據聞已有人被這些生員打傷,錦衣衛的威信,隻怕也要蕩然無存。朱棣重振錦衣衛的目的就是要借用錦衣衛牢牢控製住朝廷,結果這才剛剛給了錦衣衛大權,堂堂錦衣衛百戶,被生員說打就打,往後還怎麽服眾?

    朱棣撫案,沉吟不語,一時也拿不定主意。

    他緩緩道:“圍了書院的可是郝風樓嗎?”

    解縉道:“正是。”

    朱棣歎口氣道:“清官難斷家務事,生員和親軍在朕看來就如同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朕的左膀右臂,要朕舍棄哪一個,都難免不妥當。還有那個朱昌,處罰確實重了,可是既然已有明旨,朝令夕改,也是不妥。這件事,朕要再思量思量。你們也不能閑著,要約束各衙,令他們想辦法盡力安撫,不可再令事態擴大。”

    朱棣打算再觀望一下,這顯然和朱棣平時的性子不符,其實越是做了天子,朱棣反而越的手腳像是被人綁住,就如今日這件事,確實讓人為難。

    陛下的態度倒是沒有出乎解縉等人的預料之外,解縉沒有多說什麽,隻是道:“微臣遵旨。”隨即告退出去。

    閣中留下了朱棣和朱高熾,朱棣淡淡道:“太子,你怎麽看?”

    朱高熾道:“兒臣在想,不如將所有的罪過都推到兒臣頭上,這旨意本就是兒臣下的,大不了讓兒臣成這眾矢之的,父皇出來指責兒臣胡鬧,再收迴成命,如此一來豈不是好?”

    朱棣深看朱高熾一眼,最終歎了口氣,才道:“不必了,你是太子,豈可把髒水往自己身上潑,這件事再看看吧,東宮那邊暫時不要有什麽舉動,你乖乖署理你的戶部,好生觀政即可。郝風樓是曉得輕重的人,想來能妥善處置這件事,你退下吧。”

    朱高熾鬆了口氣,現在看來,這一步棋,自己是走對了。

    倒是朱棣最後哪一句郝風樓曉得輕重,卻似乎是朱棣故意拿他和郝風樓對比,說的好像他不曉輕重一樣,這令朱高熾心裏有點不痛快,不過……這也無妨,朱高熾心裏一喜,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道:“兒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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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送到,看在老虎今天比較早更新的份上,可有人大方的賞幾張月票?唉,老虎下午的鍛煉還沒完成呢,現在得出門去鍛煉了。第三更也會盡量早點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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