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大臣們的心態截然不同的卻是那些勳貴。

    這些人都是功臣出身,絕大多數都參與過戰爭,隻是有的是隨朱棣南下,有的則是隨南軍抵擋朱棣大軍,無論當時是什麽立場,但是至少他們都有一個共通點,就是都愛寶刀和寶馬。

    大家湊在一起,津津樂道,顯得很是興奮。

    那些參加了對陣的人,如今人手一刀在手,自然也沒人要求奉還迴去,惹來不少人的羨慕。

    “這刀乃是那千戶郝風樓鑄的,這郝風樓,你聽說過沒有,對,就是那個自稱賊眉鼠眼的家夥,和趙王走得很近,他爹好似是什麽什麽伯,近來炙手可熱啊。如今鑄了這刀出來,揚了國威,陛下龍顏大悅,怕是要發跡了。”

    “哦,我也記得此人,這家夥還會鑄刀?我記得我的婆娘還經常和他母親走動,趕明讓婆娘去一趟,拉拉關係,想辦法弄把刀來,和這刀一比,其他的刀真沒什麽滋味。”

    “你們卻是不知,這郝風樓自稱鑄刀百口也不過耗時一月的功夫,想來這刀的鑄造乃是批量產出的,絕不是數十個能工巧匠折騰幾個月才煉出一把,那種刀劍固然是神兵,可是產出不易,此次這些刀隻怕要列為貢物了,將來肯定更難到手,所以趁著眼下還未列為貢物的時間得趕快下手,再晚,可就遲了。”

    在奉天殿外頭,朱棣已經進去,隻是未得傳召,其他人隻能在外頭待詔,大臣們規規矩矩的站在一邊,一個個肅穆,可是這些勳貴就顯得有些沒規矩了,湊在一起交頭接耳,顯然興奮勁還沒有過去。

    “我曾收藏過一柄倭刀,確實是巧奪天工,不成想竟會被輕易斬斷,可見郝風樓奉上的刀何等駭人,假若……假若親軍用上了這樣的刀……”

    猛然有人提起這個,有人頓時呆了一下,甚至有人開始激動起來。方才大家討論,完全是出自自己的興趣,而現在,他們意識到了一個極大的問題,有人不由撫額:“這姓郝的,是真要發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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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棣坐在禦椅上,奉天殿裏空無一人,所有人都在外頭待詔,他手指摩挲著刀麵,一抹冰涼自指尖傳來。

    半丈長的直刀,此時細看,竟發現一點瑕疵都沒有,整個刀麵噌光發亮,刀鋒筆直如線,刀背較為厚重,有一種很敦實的感覺,至於刀尖亦是銳利無比,既可直刺破甲,又可劈砍傷人。尤其是在那刀背處,一條宛如長蛇的血槽觸目驚心,手柄乃是桃木製成,木料似乎經過了某種處理,很有手感。

    朱棣發了一會兒呆,隨即長吐一口氣,道:“來人。”

    鄭和從一旁的側殿裏出來,道:“陛下有什麽吩咐?”

    朱棣道:“召郝風樓覲見吧。”

    鄭和道:“陛下,大臣們還在殿外。”

    “哦。”朱棣這才想起什麽,隨即道:“本來今日是比試刀劍的,誰知最後會是如此結果,傳旨下去,就說如今刀劍的好壞已經分出結果,郝風樓所治刀劍冠絕天下,不必再比了,讓大家出宮,各司其職去罷。太子和漢王留下,讓他們先在外頭候著。”

    鄭和連忙應下,腳步匆匆的去了。

    過不多時,郝風樓進來,行禮道:“微臣郝風樓,見過陛下,吾皇萬歲。”

    朱棣莞爾一笑道:“怎麽樣,朕今日還不錯吧?”

    郝風樓忙道:“陛下勇悍,實乃微臣平生未見,實在厲害。那些倭人如今受了陛下教訓,再也不敢造次了。”

    朱棣淡淡道:“這是當然,你以為朕為何今日要親自斬殺那些倭人?這天下的事,許多人看不明白,尤其是那些書呆子,總是什麽恩澤啊,什麽恩德的,這些東西是用來騙人的,他們用這些道理去騙黎民百姓,這是他們的本份。可若是拿這一套來騙朕,那麽不是他們糊塗,就是他們心有所圖。當然,朕隻當他們是糊塗,朕這輩子見識的人太多,好的有,壞的也有,忠心的有,奸詐的也有,朕不相信這些,朕隻相信想要別人服你,靠什麽恩澤是不夠的,朕不惹事,但是事不能惹到朕的頭上。這些倭人見有利可圖,跑來這裏進貢,先是為了牟利擅改國書,其後他們的隨扈又是當街殺人,到了最後卻敢太歲頭上動土,你可知為何?因為他們料定了朝廷和朕要顧全大局,他們不要臉,朕卻要顧忌顏麵,所以才如此放肆。”

    說到這裏,朱棣笑了,繼續道:“對付這樣的人就絕不能被他牽著鼻子走,給他一點顏色看看,他才會老實,你等著看,從此之後,倭國必定視我大明宛如父國,歲歲進貢,派遣的使者也必定恪守下臣之禮。”

    郝風樓微笑道:“原來陛下還有這樣的用心,微臣還隻是以為陛下一時暴怒,所以泄憤而已。”

    朱棣的臉色平淡,道:“朕不是小孩子,也不是漢王,哪有這樣容易暴怒?若當真暴怒,那倭使還會有命嗎?”

    郝風樓尷尬的笑了。

    朱棣隨即道:“朕今日很高興,倒不是因為懾服了倭使,大長了國威,這些東西,朕雖然看重,可還不至於到非要不可的地步。朕這個人不講虛的,要的就是實實在在的東西,你這刀給了朕很大的驚喜啊。朕也是愛刀之人,摸過的刀劍無數,唯有你的這把刀卻讓朕大開眼界,好刀啊,這刀是怎麽煉出來的?”

    郝風樓道:“煉刀首先是要煉鐵,這就好像做房子一樣,得先把基礎打牢。微臣這個月,其實鑄刀的時候不多,大部分時間都花費在鑄鐵上頭,因此改進了一些工藝,增添了一些火候,又讓工匠們反複實驗各種方法,甚至嚐試將各種礦物添加進去,記錄數據,總算黃天不負,出了不少好鐵。”

    朱棣沉眉,反複咀嚼著郝風樓的話,最後道:“你說的不錯,刀再好也需要好鐵,許多名匠將心思都放到了千錘百煉上頭,卻疏忽了鑄鐵之道,這是舍本求末。”

    “你既能鑄出如此好鋼,朕倒是能舉一反三,假若用這樣的鋼鐵就鑄火銃、火炮,想來也是大有可為,朕在北平時,發現若以騎兵對決,北元和咱們大明的勝算都隻在五五之數,可是我大明為何屢屢大捷?這是因為朕很擅用火器,隻是可惜,火器雖好,壞處也是明顯,雖比弓箭犀利,可是所需的鋼鐵不菲,再加上平常的生鐵鑄造,總容易引起爆炸,你若是有功夫,往這上頭琢磨琢磨。”

    郝風樓道:“微臣敢不用命,不過,微臣以為不必操之過急,陛下,這鋼鐵雖好,可是微臣卻還是覺得不盡如意,還有許多改進的空間,尚需要時日讓工匠們好好的磨礪一下,與其現在想著去造火銃、火炮,還不如多花一些功夫繼續改進,等過個一年半載,出了更好的鋼鐵,有了更好的工藝,再慢慢試製不遲。”

    朱棣微笑道:“你呀,倒是有一股子認真的勁,這樣也好,反正都由著你,這神武衛的織造局從此就交給你了,朕反正也不管,由著你繼續去改良吧,出了什麽成果,要及時報到朕這兒來,還有你這刀,每月得送一百柄入宮。”

    郝風樓正色道:“陛下,每月一百,雖然不是多數,可是織造局平時改良所費頗多,隻怕將來入不敷出。不如這樣,微臣每月造兩百,一百送入宮中,一百發賣,如何?”

    朱棣沉吟道:“這樣的利刃,若是流落民間,隻怕不妥。”

    郝風樓看了朱棣一眼,他倒是明白朱棣的擔憂,曆朝曆代,刀劍往往都是管製範圍內的東西,想要打破,可不容易,郝風樓道:“陛下,其實真正買得起這刀之人往往非富即貴,這樣的人斷不可能謀反,就算謀反,單憑這些刀劍又有多少用處?與其如此,還不如多掙銀子,拿這些銀子好好的改良鑄鐵的工藝,將來陛下所用的刀劍和火炮更加犀利,所謂道……”郝風樓差點咋舌,他差點想說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來著,結果想了想,道是反賊,那麽魔豈不是朱棣?這是作死啊,於是忙道:“所謂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陛下何懼之有?”

    最值得玩味的就是最後四個字,何懼之有。朱棣是什麽人,這個世上有他怕的事嗎?郝風樓一個何懼之有,擺明是激將計,你怕不怕?你若是怕,就迴絕好了。

    朱棣不由吹胡子瞪眼,冷笑道:“小子,你又在朕麵前耍手段了,莫非是要激將朕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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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弄出第二章,嗯,希望大家滿意,又得想新劇情了,碼字工真不是普通的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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