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最後一天,看完電影,偷偷地親吻了一下老婆,好像迴到了初戀的年代,陳大衛感覺很甜蜜。


    電影散場後,他從地下車庫裏將轎車緩緩地開了出來,外麵正下著瓢潑大雨,他打開了雨刮,可發現它根本就不起什麽作用,剛把擋風玻璃的雨水刮下,外麵露出城市裏的五彩燈光來,很快,又一股雨水自天上潑了下來,城市陷入一片模糊之中。


    繁華的城市,在擋風玻璃前,一會兒明亮,一會兒模糊!


    還好,台風天裏,大街上沒有行人,車輛也很稀少,寬闊的大街上,他可以自由馳騁。


    211本科院校畢業的他,記性很好,憑借著雨刮掃出雨水後瞬間露出的城市真實麵目,他小心翼翼地在大街上行駛著。


    外麵的台風唿唿地刮著,深圳好像就在台風眼裏,陳大衛明顯感覺到轎車的方向盤在手裏抖動著,感覺到車子在台風裏飄搖著,轎車不時濺起地上的水,如同踩了刹車一般,整個車子的速度就降了下來。


    深圳那些美麗的大街上,兩旁都密植著層次分明的綠樹,一棵風景樹的枝椏在風裏劇烈地擺動了幾下後,“哢嚓!”一聲,絕望地掉了下來。


    那樹枝“噗”地一聲掉落在陳大衛前方五十米的地方,在昏暗的街燈下,如同一團巨大的陰影一般。


    還好陳大衛的車速很慢,否則他不敢想象接下來會發生一點什麽。


    真是嚇人啊!


    “啊!”他的老婆在副駕駛座位上驚恐地叫著。


    在大自然的淫威下,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麽地不堪一擊。


    那天晚上,穿過了讓人驚心動魄的台風眼,陳大衛迴到家裏,驚魂未定,半夜裏,還做了一個噩夢,夢見有人追殺他。


    陳大衛審核,雖然沒有拿他林曉華開刀的意思,可是林主管並不快樂。


    在倉庫裏走了一圈,陳大衛這隻老狐狸雖然沒有開出不合格項來,卻給出了一個建議項,提出了一個關於報廢品處理的問題。


    他媽的,你陳大衛活得不耐煩了?審核報廢品幹什麽?它不在貨架上,就沒有混料的風險,跟你質量部一點關係都沒有,你陳大衛為什麽要插手報廢品處理這件事來了?審核結束後,林曉華望著陳大衛的背影,心裏暗暗地罵道。


    工廠以前從來沒有人關注到這一塊,這是一塊很不起眼的地帶,跟每一個人都沒有利益關係,每一個月處理報廢的紙箱,處理報廢的芯片,處理報廢的電子原材料,都是他林曉華一手在操辦,從來就沒有人過問過。


    本來他也不知道這裏麵的門道,因為做倉庫主管,那些收廢品的人不知道通過了什麽渠道找到了他的電話,隔三差五地給他打電話,給他報價。


    “林主管,你們公司有報廢的芯片嗎?”一天,廢品收購店的黃老板在他下班後,給他打來了電話。


    “有啊!”林曉華在出租屋裏不假思索地迴答道,那段時間,報廢品沒有及時處理,占據了倉庫很大一片區域,他曾經在管理層的會議抱怨過。


    “我是收報廢芯片的,五毛錢一個,你處理給我吧!”黃老板說道,深圳東莞小企業很多,對大企業的報廢品需求量驚人。


    五毛錢一個?林曉華不知道這報廢品還可以賣大價錢!


    公司的質量卡得很死,芯片過期就報廢,倉庫裏報廢的芯片差不多有一萬個,五毛錢一個,嗬嗬嗬,轉手一賣,就是五千塊。


    好品都有賬,他不敢動,這報廢的產品,在泰柯公司計劃部門和財務部門的賬上是沒有的,隻有他倉庫做了一個手工賬,就是說他林曉華私自處理了,誰也不知道。


    這麽一想,他林曉華就眉飛色舞。


    不過轉念一想,私下處理這些報廢芯片是違法的事情,五千塊雖然誘惑不少,可是林曉華主管並不敢做,用假本科文憑應聘上的主管職位,他是看得很重要的,擔心有一個閃失後,自己會卷鋪蓋走人,小錢沒有賺到,腦袋上的烏紗帽也掉了。


    “黃老板,這可不是小事,是違法的事情,我不幹!”林曉華主管拒絕的聲音低低的,底氣不足。


    黃老板一聽,就笑著說道:“林主管,我知道你有顧慮,出來打工,你不發點不義之財,怎麽富得起來,我的好多客戶都是私下裏處理公司的報廢品,一個月賺一萬的都有,比打工拿那點死工資強多了。”


    一萬塊?林主管驚呆了!


    “你們做倉庫的,最好跟保安隊長搞好關係,到時候我們開車到你們公司大搖大擺地去拉就好了!”黃老板說道。


    說得對啊,報廢品沒有人關注,自己私下處理掉了,老板問起來就說沒有貨架放貨了,當作垃圾扔掉了。


    關鍵是保安這一關,過了保安這一關,報廢品就可以大搖大擺地出廠了。


    從那以後,他就跟保安隊長張非走到了一起。


    先是處理報廢的芯片,然後開始處理所有的報廢電子物料,最後他們發現公司報廢的紙箱一個月也可以賣好幾千塊。


    發了!發了!


    有了錢,他租上了房子,搬到外麵去住了!


    有了錢,他把倉庫的所有班長都叫到酒店裏喝了一次酒。


    “你們部門沒有經理,林主管一個人帶你們不容易啊!”保安隊長張非在酒桌上說道。


    “拿著主管的工資,操著經理的心,管你們這些人,老子我操碎了心!以後你們誰要是不聽我的,老子做事一向頭腦簡單,就拿他開刀。”喝了三杯酒後,林主管將杯子朝著桌子上一砸,霸氣十足地說道。


    “老大,我們聽你的!”幾個班長連忙說道。


    “都聽我的?你們不要當麵一套,背麵給我耍一套,老子不吃這個,今後,你們誰要是不聽我的,我給人事部馬經理打一個電話,立刻就要他走人!”林曉華借著酒勁繼續大聲說道。


    “來!大家一起幹了這一杯!”牛高馬大的張非站起身子,舉起酒杯說道。


    那天晚上,林曉華請下屬吃飯是假的,整風是真的。


    經過整風後,下麵的人都被他治理得服服帖帖。


    從那之後,新招過來的倉庫經理,都會被架空,一個一個幹不了十天半個月就走人了。


    不把持整個部門的人,不把新經理擠走,他林曉華如何能夠一手遮天,私下處理報廢品呢?


    新經理如走馬燈一般換了一個又一個,隻有他林曉華如同不倒翁一般,驚險了一下,又穩穩當當地站在了原地。


    “馬經理,倉庫的事情,真不好幹啊!”每當有新的倉庫經理走了,林曉華都會把人事部馬經理拉到“湘遇泰碗”酒店裏感慨一番。


    “倉庫的事,都靠你支撐,外麵的人靠不住,我跟韓廠長建議,這個倉庫經理招聘的事,暫時凍結起來,你好好表現,這個位子留著給你!”馬經理喝了林主管的酒,神秘兮兮地給林主管出著主意。


    “我林曉華不是吹牛,出來工作十多年了,倉庫經理這個職位,我也幹得下來,外麵請來的人,不見得比我強。”林曉華自信滿滿地說道。


    “唉!老板總認為外來的和尚會念經!從外麵請來的人都是高人!”馬經理也為林曉華打抱不平道。


    經過一番運作之後,他林曉華雖然不是部門經理,卻勝似部門經理,在倉儲部,他就是老大,一手遮天!


    陳大衛審核,無意之中發現了他的貓膩,刮台風的那天晚上,他拉著保安隊長張非在出租屋裏把酒喝醉了。


    下班的時候,天空裏已經陰雲密布了,那烏雲在天空行進的時候,不時地被什麽撕開幾道耀眼的口子,人們把那道口子叫做閃電。


    林曉華在農民房的集貿市場裏轉悠了幾圈後,買下了一隻母雞和一條菜花蛇。


    到了出租屋裏,他就撥通了張隊長的電話:“黑旋風,今晚過來喝酒!”


    “好的!”張非隊長答應道,今天陳大衛審核了倉儲部,他正想找林曉華聊聊。


    當張非趕到林曉華的出租屋的時候,一桌飯菜已經張羅好了。


    “黑旋風,來,我們喝酒!這是龍肉!”林曉華用筷子指了指燉好了的蛇排說道。


    “不錯啊!這東西補身子!”張非夾了一塊放在嘴裏說道。


    “喝酒!喝酒!喝茅台酒!”林曉華故意用手摸了摸那白瓷酒瓶大聲說道,那是他在農民房集貿市場花了二十五塊錢買的,他就是衝著“茅台”那兩個大字去的。


    二十五塊也讓他懷疑過真假。


    幾杯暖酒下肚,話也開始多了,張非張口問道:“今天陳大衛審核你們了?”


    “是的,這一段時間來,為了應付他的審核,我們部門的人都累成狗了。”林曉華抿了一口茅台酒說道。


    “他發現我們的問題沒有?”張非低聲問道。


    “問題倒是沒有發現,報廢品處理,隻有你知我知天知,其他人都不知道的,不過審核的時候,報廢品還是被陳大衛給盯上了,他說要跟采購部協商出一個報廢品處理程序來,估計以後他要插手來管倉庫的報廢品了。”林曉華搖了搖頭說道。


    “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手伸得也太遠了。”張非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是的,我們的財路有可能會被他斷了,工廠裏真要是關注到這些不起眼的報廢品,我們今後想要做些小動作,也就難了!”林曉華歎了一口氣說道。


    自從擔任倉儲部主管以來,他想方設法把一任又一任的倉儲部經理都排擠掉了,一手遮天,嘴巴就是iso體係的作業指導書,所以凡事都很順利。


    後來他發現了報廢品的貓膩,就勾搭上了保安隊隊長張非,平日裏他們一起私自處理一些包裝紙箱和過期的電子元器件,收廢品的人開車到倉庫拉完廢品後,保安隊長張非大手一揮,睜隻眼閉隻眼就放行了,兩人一個月到手也有八九千塊,均分了,林曉華感覺這打工的日子過得也算是滋潤。


    有了這額外的收入,林曉華就跑到外麵租房子,跟文員袁琴過起了露水夫妻的生活,如果沒有這額外的收入,他跟袁琴的生活支出,很快就會被遠在老家的老婆徐小麗發現,她人不在深圳,可這工資卡上的錢她是管得很死的。


    “陳大衛現在想升官想瘋了,他是在下一步危險的棋。”張非喝了一口酒後說道。


    “兄弟,我們要盡快采取行動,如果他真的威脅到我們的利益,我們一定要給點顏色給他看看。”林曉華抽了一口煙說道。


    “林主管,你冷靜點,我們一起想想辦法,必須要把他從工廠趕走,陳大衛這個人太危險了。”張非說道。


    “唉!陳大衛啊陳大衛,不是你走人,就是我林曉華走人,來,兄弟,我們喝酒!”林曉華一番感歎後,舉起酒杯說道。


    “林主管,我出麵跟那幾個收廢品的供應商講,讓他們請一些道上的人,好好招待招待我們的陳大經理,你看如何?”張非一杯酒下肚後,靈感一下子就來了。


    “好主意!不過……。”林曉華說道。


    一看林曉華滿臉憂色,張非問道:“不過什麽?”


    “不過現在不是動手的時候,這個時候下手,工廠的人肯定會懷疑是我林曉華請人幹的,因為他剛審核完倉儲部。”林曉華悠悠地吐了一口香煙說道。


    “林主管,哪我們什麽時候動手啊?”張隊長抬起頭,焦急地望著林曉華說道。


    “後天他審核采購部,等他審核完采購部我們再動手,那時候,大家肯定懷疑是采購部的人幹的。”林曉華腦子靈活,鬼點子多。


    “還是林兄想得周到,來,喝酒!”兩人主意打定了,喝起酒來也不再顧慮,開懷暢飲,不覺都醉了,林曉華頭一沉,趴在了桌子上,那張非也一頭倒在了沙發上,兩個人竟熟睡了過去。


    是樓道裏的一陣慌亂之聲把林曉華吵醒的,台風來了,如同一個響亮的巴掌一般,把出租屋的窗戶和門抽打得山響。


    腳步聲,人語聲,在樓道裏漫無邊際。


    他努力地睜開眼睛,站起了身子。


    這時候,門打開了,加完班的倉庫文員袁琴迴來了。


    “天啊!你們都喝醉了啊?”袁琴驚訝地看著醉意朦朧的林曉華。


    “我們沒有喝醉,就是喝多了一點。”林曉華說起話來,舌頭有點打卷。


    那一天夜晚,台風唿唿地刮了一整夜,刮得人心驚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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