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闖出來點名聲不容易,要是讓小輩說霍霍就霍霍了,百年之後到地底下沒法和老祖宗交代。一牆之隔,孫伯靈坐在輪椅上喝著水,時不時和端坐在旁邊的老師說上兩句,二人對麵,公輸矩拿出來他自製的關中地形圖,看著過來拜訪的秦公口若懸河。關中如今多是旱地,旱地想要有好收成隻能依賴老天眷顧,風調雨順收成就好,哪年雨下晚了或者多下了,這一年的收成就廢的差不多了。關中東部那片平原是渭水衝出來的,大片都是鹽堿地,就算風調雨順收成也好不哪兒去,如此一來,修渠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娃娃臉青年攏了攏衣服,看著那張在羊皮紙上繪製出來的地形圖若有所思,“老師,你有沒有覺得,櫟陽的地勢和位置……不是做都城的最佳選擇?”王詡老爺子捏著胡子,看著半邊身子斜過來壓低了聲音說話的徒弟,在他腦門上敲了一下然後慢吞吞說道,“湊合著住。”秦國自得到封地至今,都城遷了七八次,從西犬丘到秦邑,從平陽到雍城,從涇陽到櫟陽,一路向東從未停過,想來櫟陽也不會是他們最後一個都城。不管他們東遷是因為西邊戎狄的威脅還是為了自身發展,總歸都城的地形越來越開闊,土地也越來越肥沃,遷了那麽多次都城,秦人的足跡從最初的西犬丘到如今遍布整個關中,也不怪三晉卯足了勁兒要打他。隻看地勢,如今的確有比櫟陽更好的地方可以選擇,但是秦國窮,就算知道那地方比櫟陽更合適做都城也沒精力去營建。現在想那麽多幹什麽,湊活著住不就得了?孫伯靈聽出他們家老師話裏的意思,摸了摸鼻子繼續聽公輸矩滔滔不絕說著修渠的方案,平時跟啞巴一樣的人,說起正經事兒來簡直和之前判若兩人。聽他的意思,大修水利除了能灌溉土地發展漕運之外,還能用填注的水源改良鹽堿地,如果渠成,不光關中腹地,連貧瘠的渭北平原也能變成沃野。嘖,之前還真沒看出來這人有這麽大本事,話說迴來,秦公的臉色怎麽不怎麽好?他這個被喧賓奪主的人都沒說什麽,應該不會起衝突。娃娃臉青年有些疑惑的換隻手撐臉,看看一口氣將整個關中的地勢評論過來一遍的水利大事,再看看臉上笑容越來越僵硬的秦國君主,捏著下巴覺得事情越來越有意思了。秦公無奈的把手放在桌子上,看著雄心壯誌想要將關中所有土地都變成膏壤沃野的年輕人,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捏著拳頭說道,“先生,同時引涇水渭水洛水需要耗費的民力實在太多,不若先在渭北修些小渠?”膏壤沃野誰不想要,他恨不得立刻將這人說的事情提上日程,可秦國窮,他們修不起啊!王詡老爺子溫和的看著幾個人,拍了拍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塵然後樂嗬嗬說道,“湊合著修,湊合著修。”孫伯靈:……平時也沒見您多會湊活,怎麽現在除了這倆字就沒話了?唉,老師心海底針,當學生的哪兒能明白呢?第40章 公輸矩在入秦之前已經將關中地形研究透徹, 接下來隻等他親自將輿圖上的地方走一遍,然後就能定下來究竟該引水如何鑿渠。入秦之前他就琢磨著見了秦公之後該怎麽說,今天沒有緊張到說不出話來, 秦公聽的時候反應也不錯,怎麽就舍了他費那麽大勁弄出來的方案轉修小渠呢?秦公心裏苦, 但是他又不好說的太明白, 就算大家夥都知道秦國窮, 他這個國君也得堅持不能說, 要是連國君都嫌棄這個國家, 怕是已經來到秦國的人也得給嚇跑。當國君難, 當秦國的國君更難, 先生可明白寡人的苦心?老爺子慢悠悠起身,拍了拍徒弟的肩膀然後過去把半晌沒接話的年輕人帶去一邊,“大渠是修, 小渠也是修, 反正都是修, 不要在意那麽多。”公輸矩:這能一樣嗎?孫伯靈看著滿腔熱血而來、見第一麵就被秦公潑冷水的家夥欲哭無淚的被自家老師帶去一邊,笑了兩聲然後推著輪椅過來,“公輸先生平日裏不怎麽關注世事,君上見笑。”秦公低低歎了一口氣,打起精神來看著笑吟吟過來的娃娃臉青年沉聲道,“秦國如此艱難, 先生卻仍願前來,如此大恩, 渠梁無以為報。”“君上此言差矣,不過各取所需罷了,談何有恩?”孫伯靈迴的很是幹脆, 他的目的本就不需要遮遮掩掩,在雙方達成共識能對秦國更加有力的情況下,秦公不會介意他這點小心思。反正打魏國就是打龐涓,打龐涓就是打魏國,隻要龐涓在魏國一天,他們之間就不會有什麽齷齪。以他對龐涓的了解,在能得到魏王重用的情況下,那人不會放棄魏國中原霸主的強勢而去選擇其他國家效力。反正他有的是時間等秦國強起來,與其將來被秦公懷疑有私心,不如在最開始就把話說明白,打龐涓歸打龐涓,他不會因此不顧秦國的實力就上去硬碰硬。——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1】打仗不是玩笑,每場戰爭都關乎無數士兵的生死,更有甚者危及國家存亡,他的確要報仇,卻也不會在秦國勢弱的情況下直接讓秦兵上去送死。——兵者,詭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利而誘之,亂而取之,實而備之,強而避之,怒而撓之,卑而驕之,佚而勞之,親而離之。攻其無備,出其不意。此兵家之勝,不可先傳也。【2】用兵之道在於千變萬化出其不意,如今敵強我弱,自然就要謹慎提防暫避鋒芒,等將來再做打算。兵家交鋒變幻無窮,隻讀書可看不出其中奧妙,龐涓能統率數十萬大軍,他孫伯靈也不是庸才。娃娃臉青年從容自若,雖然雙腿行動不便,卻依舊能看出胸中有丘壑,秦公越聽越覺得此人會是秦國對抗魏國的中流砥柱,方才以為無力建造水渠而湧上來的頹廢感盡數消失,再睜開眼依舊是那個雄心壯誌的趙渠梁。王詡老爺子將備受打擊的公輸矩帶到旁邊,把剛收起來的輿圖攤開,在渭北一帶畫了個圈然後說道,“秦國艱苦,你一上來就要調集數萬民夫開渠引水,哪個國君敢答應?”先開個小渠讓人家見識見識你的本事,然後再慢慢開大渠,多正常點兒事兒,委屈什麽?“好像也是,那就先著手渭北一帶吧。”公輸矩打起精神,感激的看了一眼過來開導他的老爺子,然後捏緊拳頭道,“隻要秦公認可我的本事,總有一日,整個關中的水渠都能連起來。”“小夥子有誌氣!”老爺子很不走心的誇了一句,看徒弟和秦公相談甚歡,於是轉頭說道,“讓他們在這兒說話,我們去隔壁看看?”年紀大了就容易胃口不好,公子做出來的這個糍粑黏黏軟軟甚是可口,他老人家還沒吃過癮。“先生,小子要迴去翻找渭北一代的地形,就不陪先生過去了。”公輸矩一本正經行了一禮,任老爺子在那裏招手,把羊皮紙收好然後轉身朝他自個兒的小院大步離去。鬼穀先生:???你小子用完就扔啊?老爺子吹胡子瞪眼看著人跑開,有秦公在場不好太過失態,小聲罵了幾句後隻能作罷,他自己去就自己去,反正最後吃不著的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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