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霽如此風姿卓絕,豈能因為兄長的嫉恨被暗害,隻要讓衛君和魏國之間出現不可磨合的破裂,再有他遊說衛國氏族,沒了背後的靠山和國內支持的力量,他拿什麽去殘害同胞兄弟?孫伯靈吃飽之後侃侃而談,引的陶鼎旁邊的秦國漢子都端著碗圍到這裏,一邊聽一邊吃一邊用憐憫的眼神看著被兄長暗殺才躲避入秦的公子霽,眼神那叫一個感情豐富,要不是怕髒了碗裏的湯,他們還能抹把眼淚來配合石頭上滔滔不絕的年輕人。慘,實在是太慘了,公子霽平日裏溫和有禮,對他們這些身份卑賤的小兵都沒說過重話,衛君有這麽個弟弟不知足也就算了,竟然還想除之而後快,他的腦袋被驢踢了嗎?他們這些小兵不知道上麵的大人物天天都在想什麽,尤其是中原的大人物,動不動就鬧出來點不正常的事情,似乎不這樣就彰顯不出他們的尊貴一樣。旁邊,處在話題中心的少年人笑容僵硬,頂著落在身上的灼灼目光已經不知道該先製止那個了,那些護衛不知道真相會被騙到,小甲你跟著湊什麽熱鬧?景監皺著眉頭站在旁邊,看那人終於說完然後走過來低聲道,“公子,可要返迴秦國再行商議返迴衛國之事?”衛霽愣了一下,顫抖著手指著這群莫名其妙的家夥,聲音中帶著莫名的悲憤,“連你都信他說的?”他一直覺得景監是這群護衛中難得靠譜的人,沒想到之前都是偽裝,來點兒風就能把理智給吹飛,你們秦人怎麽從上到下就沒幾個正經的呢?小甲抽抽噎噎將他們家氣的不輕的公子扶到石頭上坐下,吸了吸鼻子替這人將問題問了出來,“景監將軍,離開櫟陽前秦君和長公子難道沒有和你說過我們家公子的事情?”孫伯靈的故事講的實在太好了,他實在控製不住自己,但是故事和事實他還是分得清的,君上對公子那麽好,哪兒來的混賬玩意兒在外麵散布謠言?“公子難道不是被逼出逃才去秦國?”景監眉頭皺的更緊,出來時君上和長公子隻說了讓他不管出什麽是都得護公子霽平安,並沒有說其中還有什麽恩怨。臨行前長公子特意叮囑了他那麽久,難道不是因為路上可能會有衛君派出的刺客?雖然他們一路上並沒有遇上什麽劫殺,公子霽也從來沒說過衛君可能會對他們不利,可這孫伯靈的說辭和長公子的反應能對上,難道還有假的不成?衛霽原本打算好好和他們解釋,結果看到景監這反應直接氣的心口疼,感覺再留在這裏他得英年早逝,扔下小甲和他們好好掰扯然後捂著心口到帳篷裏休息去了。上梁不正下梁歪,都是公子虔平時沒個正行,不然底下人怎麽都和他一樣胡思亂想?孫伯靈愣愣坐在那裏,“怎麽了?我說的難道不對?”“先生,您就別跟著搗亂了,君上和公子感情好著呢。”小甲頭疼的往他手裏塞了塊幹糧讓他乖乖吃飯別說話,然後看著全部想歪的家夥們壓低了聲音道,“孫先生說的都是假的,之前櫟陽城還有傳聞長公子府上有魏國妖女,結果是什麽情況你們還不清楚嗎?”本來就隻是聽故事的秦國大兵們撓了撓頭,打了個哈哈然後都迴去搶最後的湯底去了,隻有景監自己抱著手臂站在那裏,沉思許久才再次問道,“公子和衛公當真沒有衝突?”小甲:……“景監將軍,您可別再說話了,公子已經被氣著了,我先去煎藥,你千萬別再去招惹他。”看上去濃眉大眼多精神一小夥兒,怎麽就開始死腦筋了呢?孫伯靈剛喝了兩碗魚湯,這會兒有一口沒一口吃著幹糧,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似乎辦了錯事兒,然後識相的不說話了。他一直以為自己的猜測很正確,沒想到之前在中原流傳極廣的言論竟然真是假的。隻是衛公既然和公子霽感情很好,在流言出現的時候為什麽不反駁,還放任它愈演愈烈呢?不對勁,實在不對勁,就算是為了保護公子霽也不該毫無反應,事情似乎更有意思了。景監有些懊惱的捶著腦袋,往帳篷裏看了一會兒然後仰頭歎道,“先生害我。”孫伯靈聽他這麽說也不惱,將手中最後一口幹糧塞進嘴裏,咽下去之後才拍了拍手問道,“將軍知道我是誰?”他對秦國的事情不甚了解,剛才聽他們喚這人將軍,應該是這隊人中除了公子霽之外身份最高的了。景監點點頭算是迴應,有些喪氣的在旁邊坐下,想著這人方才滔滔不絕的模樣於是問道,“這些事情公子自有安排,先生可要進帳與公子一敘?”言下之意,是你把人氣走的,就得自己讓人消氣兒,他們公子身體不好,要是被氣到病情加重誰來負責?孫伯靈無奈歎了一聲,他自己惹出來的事情,親自解決了也好,“將軍,伯靈行動不便,可否幫個小忙?”“白石他們說先生在那宅子裏血都快流幹了,心性如此堅韌實在令人欽佩。”景監將人背起來走到帳篷前,朗聲通報後便將人放了下來,“先生若能讓公子消氣,定能更令人佩服。”行動不便的娃娃臉青年無聲失笑,他若是心性不堅韌,龐涓成功用計將他毀了豈不是會更得意?帳篷裏麵,衛霽神色莫名跪坐在席子上,氣過那一陣兒後便發現了事情的奇怪之處,流言如果傳遍中原他哥不會不知道,即沒告訴他也沒有遏製流言,難道是帝丘出事了?昏暗的帳篷中,臉色有些發白的少年人眉頭緊皺,心裏莫名有些擔憂,孫臏在外麵坐了一會兒,發現裏麵之人完全沒有喊他進去的意思,隻能自力更生手臂用力把自己挪進去,“伯靈失言,望公子恕罪。”衛霽恍然迴神,看他這般淒慘也不好再說什麽,讓時刻關注這裏的景監過來將人扶到席上坐好,眸光微暗開門見山道,“先生可知今冬衛國有何變故?”孫伯靈知道自己剛才說錯了話,再開口便謹慎了許多,“若說變故,公子您無故失蹤可算?”“除此之外,先生還知道什麽?”衛霽神色未變,看著他的眼睛繼續問道,“以先生之能,知道的應該不隻這些。”孫伯靈下意識要開口,腦海中忽然閃過一些畫麵,沉吟片刻然後有些不確定的說道,“公子若是不提,伯靈還想不到這裏,先前在龐涓府上之時,似乎見過衛國南氏子弟。”“南氏……原來如此……”衛霽垂眸呢喃,將眸中的寒意盡數遮掩。衛國南氏,衛靈公之子公子郢的後人,公子郢字子南,後人以字為氏,稱為南氏,如果他死在外麵,事情繼續照現在這種方向發展下去,十幾年後他哥就會被魏王強行廢掉,然後推南氏子上去做他們手中的傀儡。這麽一來,中原出現流言的緣由便說得通了。“公子,可是其中有不對之處?”孫伯靈放低了姿態詢問,他的確沒想出來這其中有什麽不對,南氏是衛國大族,衛國與魏國之間往來頗多,龐涓權高位重,商賈行商亦或是衛人討好都有必要去安邑拜見,這似乎不是什麽大問題。“無事,隻是有些擔心兄長而已。”衛霽緩緩開口,抬起頭後還是那個溫溫柔柔的清潤少年,“恕霽冒昧,先生可否告知受刑至今已經幾日了?”臉色不好的很快換了個人,孫伯靈抿緊了唇,看著纏了厚厚布條的膝蓋恨聲道,“到今日酉時,正好三日。”上將軍龐涓的師弟孫伯靈在做客之時盜竊兵符的事情已經傳遍全城,公子霽將他救下來,對其中關節應該很清楚,“公子為何問這些?”衛霽起身過來,敲了敲他腿上幾處大穴,然後故作苦惱說道,“前幾日未曾好好休養,想要治療到如常人一般怕是有些困難。”孫臏:!!!老天,他膝蓋骨都被挖了啊!披頭散發的年輕人一臉空白,看著麵前溫聲細氣說話的少年人滿腦子隻有一句話:若是真能將腿治好,就算不能如常人般行走奔跑,他這條命也是公子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