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黑色的轎車在路邊靠停,價值不菲的豪華車總是能吸引人注意,還有不少路人停下拍了張照。


    司機已經等了很長一段時間,卻沒有點過一支煙來打發時間,終於,有人從店裏走出,西裝革履,過於單調的黑色讓人不難看出他是個沉默內斂之人。


    溥陽沉提著母親幫忙讓帶的毛線團準備上車,口袋突然一陣強烈的震動,他掏出手機的同時長指一滑,袋子掉在地上,裏麵的毛線團打著彎朝前麵滑動。


    他按下接聽鍵說了句‘我馬上就到家了’便掛斷電話。


    毛線在前方一個年輕人的腳邊停下,被俯身撿起。


    年輕人有一雙堪稱世界上最完美的手,漂亮的讓人心折,寧斐把毛線團外麵的標簽拆封,握住線頭一端,剩下的往前一擲,毛線團重新滾迴溥陽沉身邊。


    全程注視的司機覺得隻有兩種可能:第一是故意引起他們老板的注意,第二是年輕人精神不太正常,現在看起來更像是後者。


    溥陽沉趕時間,沒有和他計較,拾起毛線團,把散開的毛線纏繞迴去,握住毛線一端的寧斐順著他的動作跟著前進,直到走到他身邊。


    “鬆手。”溥陽沉的聲音冰冷如水。


    寧斐有些疑惑,他頻道裏正播放的劇情應該是雙方目光對視,一見鍾情。


    “笑。”他開口道。


    毛線團的主人要對他笑,他也要迴以微笑,完美的邂逅才能落幕。


    溥陽沉隻是手下稍一用力,就把寧斐手中的毛線頭抽出,打開車門係好安全帶,車子揚長而去。


    天還沒黑,酒吧裏已是燈紅酒綠,大波音浪滾滾而來,舞池裏魅影浮動。


    寧斐一進門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他有一張過於幹淨的麵龐,讓人想要狠狠侵犯,有幾個已經準備上前搭訕,但當寧斐的腳步停在吧台,所有人都打消了這個念頭。


    是奔著杜康去的。他們心中浮現出答案。


    有人心中竊笑,別看杜康外表孱弱,惹惱他的都不會有好下場,可惜了這麽一位美人白白入虎穴。


    寧斐坐在吧台前,又變了一副樣子,媚眼如絲,眼中自帶風流,“一杯檸檬水,加冰。”


    檸檬水上桌後,他推給旁邊的杜康,“這杯我請。”


    正在擺瓶的調酒師暗暗搖頭,這裏檸檬水本來就是免費供應的。


    杜康高而清瘦,氣場冷冽,一看就是不好招惹的人。


    “這位客人,那邊的位置空出來了。”調酒師微笑勸道。


    寧斐瞥了他一眼,“沒看到我在獵豔?”


    調酒師隻好走到一旁,默默關注一會兒這個年輕人是怎麽被打出酒吧。


    今天注定要讓他訝異,杜康竟然縱容了他的言行。


    可惜寧斐從來不知道見好就收,他用詠歎一般的腔調讚美,“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過分深情的話語配上澆在他頭上的檸檬水剛剛好。


    熄滅這荒唐的愛火。


    不知道是不是這一杯加冰檸檬水讓他醍醐灌頂,寧斐的表情突然莊重,神情甚至有些嚴肅刻板,“這位觀眾,晚上好,今天是x月x號,農曆x月xx。”


    剛好十九點,所有的頻道都在準時播放新聞聯播,揮別了偶像劇,此刻寧斐說話連帶著有新聞主持人的味道,語句流暢,準確把握播讀分寸。


    寧斐自千年後穿越而來,他本身就是由電視機和電視機盒子改造而成,過高的智能化後便是人性的凸顯,在有了人的意識後,他自然要被銷毀,逃殺途中大難不死,意外穿越。


    這是一場無比悲慘的穿越。


    此時他的電視機小夥伴們甚至還擺放在商場裏,不會行走,更別提精神上的交流。


    由於對人類社會禮節知識匱乏,寧斐的一舉一動都學著腦海頻道裏播放的影像,跟著電視節目劇情走,準沒錯的。


    杜康端起檸檬水淺抿一口,“新聞上有沒有說哪家精神病院病人出逃了?”


    調酒師愣了一陣才反應過來他是在跟自己說話,“好像沒有。”


    窗外雷鳴突閃,今晚的雷電來的格外猛烈,隔著浪潮都能聽見那轟隆一聲,調酒師注意到桌上手機屏顯示的型號隻剩一格。


    對於寧斐來說,一場災難來的太過突兀。


    這種罕見的雷雨天,收不到信號,他所有收集的頻道都在閃雪花,包括他自己的主頻道,現在眼前隻剩白點浮動,什麽也看不見,就跟抓瞎了一樣。


    出於本能,他的手胡亂摸索,直到終於握住扶手才安心下來。


    “鬆手。”這已經是他今天第二次聽別人這樣說,杜康的臉色難看的緊,可惜當事人看不見。


    之前一直注意吧台情況的幾個圍觀群眾紛紛側頭,感歎長江後浪推前浪,現在年輕人活膩歪的越來越多,老了,他們真的是老了,學不來這種找死的搭訕方式。


    寧斐還不知道自己手中正握著別人的下半身,隨著他手中力度加大,扶手越來越硬。


    “再不鬆手,我剁了它。”


    寧斐隻好鬆開手,改抓住他的胳膊,“麻煩送我迴家。”


    杜康在他沒有焦距的視線裏看見的竟是理所應當。


    他唇角一彎,“好。”


    門口圍觀人等紛紛退卻,用目光送別最後的勇士,今日過後,世間恐再無此等顏色。


    寧斐還不知道自己在別人心中已經和死人畫了等號,雷聲漸漸消失,天色暗沉,估計再過一會兒就是傾盆大雨。


    走到電線杆密布的區域,有了信號,寧斐的眼睛漸漸能看得清楚,他鬆開杜康的胳膊,兩人並肩走在一起,雙方均是無話。


    劇情裏管這叫做尷尬,此時身為男人應該做的是打破這種尷尬,寧斐指著不遠處居民樓上的衛星鍋,“看那口大鍋,”他的語氣有些惋惜,“要是你剛剛答應我的告白,現在他就是你公公了。”


    衛星鍋,那可是他的祖先,迴頭得祭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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