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上飄蕩的日子,不提也罷,反正不是很好的體驗。


    從開始上船到最後得以下船,蘇離都是封鎖五官的。


    不見不聽不聞,不然她還不見得能在這裏待下去。


    當船哐當一聲靠岸,集裝箱的門被人從外麵打開,裏麵的場景才顯露在人眼前。


    裏麵汙穢不堪,各種黃色幹涸液體在地麵上形成了一層薄膜,惡臭味撲鼻。


    長時間的行程,就算裏麵的人盡量減少吃喝,但也有人排泄不期而至,隻能兜在褲襠裏,成了一灘灘的臭味劑。


    大部分人的麵色青白,蠟黃,穿上缺少淡水,讓他們的嘴唇泛起了一層層厚重的白色死皮。


    當外頭的光線照了進來的時候,他們一個個就跟剛出地獄的骷髏一樣,爭先恐後的往外擠。


    等裏麵的人一擁而出之後,蜷縮在最角落裏的幾個身影,便顯露了出來。


    隨著船身的晃蕩,這幾個身影鐺的一聲,就軟塌塌的倒在了地上。


    外頭的蛇頭皺眉往裏瞧了一眼,有些晦氣的搖了搖頭,同身旁的同伴說道:死了四個,這次的折損率高了些,下次同那邊說說,身體素質差的人,就不要送過來了,反正也是死在路途中的命。


    看他們淡漠的神情,這種情況在他們眼裏竟然是稀疏平常的事。


    死了四個活生生的人,也不過隻惹得他們撩了一下眼皮。


    等緩過勁來的人,這個時候才發現,他們竟然跟幾具屍體同處一室,待了很長一段時間。


    想著也不知道他們是什麽時候沒的,不由的麵色青白,掩藏在他們本就不好的臉色下,也不顯突兀。


    倒是有幾個人似乎跟這幾個死的是老鄉,看著眼帶悲傷,憤恨不已。


    有一個衝動的,直接步伐蹌踉的跑過去就想揪住蛇頭的衣領,你們說過會將我們平安送達的,為什麽....


    身體已然極度虛弱的男人,怎麽可能是身強體壯的蛇頭的對手。


    對方手腕一甩,就將人給甩到了地上,下一秒一隻腳踩在了男人的背上,更是無情的用力碾轉了幾下。


    我們可沒承諾一定會萬無一失的,一切都會有意外發生不是嗎....


    看著這幅場景,蘇離淡淡的退後了一步,她完全沒有摻和進去的想法。


    機遇總伴隨著危險的。


    希望這個殘酷的現實,能讓他們衝動亢奮的腦袋清醒一點。


    外麵的世界比他們所想的要殘忍的許多的多。


    好了,這些個屍體等下都扔到海裏去。蛇頭淡淡的說道。


    不行,狗子的父母還等著他迴去呢,小七的老婆也在家等他,不能人沒了,連屍骨都沒剩下。


    被壓在腳下的那個男人,艱難的抬起頭,咬著牙艱難的低下了自己的頭,求你們了,將他們的屍體留下吧,我會處理的。


    蛇頭可不理這些,不行,被人發現了,我們會很麻煩的。


    你自己都自顧不暇,還挺能攬事情的嘛。蛇頭腳下用力,將腳下的人又往地上壓了幾分。


    周圍原本還跟著一同露出忿恨同情眼神的人,立馬眼神躲閃的偏過了頭。


    且慢....蘇離突然就變了想法,突然出聲阻止。


    她將身上的屬於原身的防身的最後那點錢,全部塞到了蛇頭的手裏,他不懂事,原諒他一迴吧。


    蛇頭壞笑著搓了搓手裏的票子,不是很滿意,但也聊勝於無。


    他不可能真的將人弄死了,不然還得處理,也是一樁麻煩事。


    怎麽說,他們也是正規的蛇頭社團,可不像那些黑心肝的偷渡團夥,還是有眯眯底線在的。


    行了,都趕緊滾吧。


    將人放到了岸上,接下來的事情他們就不負責了。該怎麽生存下去,全靠他們自個了。


    也不知道這一夥人中,最後能衣錦還鄉的人有幾個呢。


    夜晚的冷風跟刀子一樣刮在身上,要再傻愣愣的待在這裏,這夥人沒有在路途中死掉,反而要在上岸的第一晚,被凍死餓死渴死了。


    蘇離可不管他們的死活,隻走到了癱倒在地上的男人跟前。


    說是男人,實際上應該說是男孩更準確。他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


    臉上還帶著天真的憧憬跟絕望。


    兩種相反的情緒在他眼裏反複的衝撞著,最後化成複雜而後悔的一絲情緒。


    是的,他後悔了,以為國外的錢是那麽好賺的,結果一起同行的三個玩伴,就隻剩下他一人。


    誒,還沒死吧?沒死就趕緊爬起來。


    好在,地上的這個男孩也不是矯情之輩,悲傷並沒有在他身上停留太久。


    不然,蘇離或許會覺得自己剛才做了個十分愚蠢的決定。


    蘇離的冷靜讓其他人都將視線投注在她身上。


    他們呆滯的似乎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才好。


    蘇離怒懟了一句,你們看我幹嘛,該幹嘛幹嘛去唄....


    你,跟我走。蘇離朝剛才那男孩說道。


    哥,你叫什麽呀?我叫劉張,是橋頭河村的人,今年十八歲....我之所以叫劉張,是因為我爹姓劉,我媽姓張,生我的時候,他們也懶得費心思想名字了,幹脆就讓我叫劉張了,是不是很好記呀。


    咳咳....我是聽人說的,說國外的月亮都比國內圓,錢也好賺得多,在國外簡簡單單的做活一個小時,當得了咱們辛辛苦苦工作半個月,一個月的錢呢,沒想到....


    說著說著,劉張就露出難受的模樣。


    他一瘸一拐的跟在蘇離的身後,喋喋不休的鬧得人煩躁不已。


    蘇離捂著額頭有些難辦了,最開始怎麽就沒想到這還是個話多的主啊。


    明明身體都已經虛弱得不行了,還有精神一個勁的不斷說說說。


    她都沒開口問過他,現在便已將劉張的人生軌跡,家庭八卦了解了七七的。


    全是這缺心眼的自己主動奉上的。


    停,閉嘴,在說話,就滾蛋。


    劉張立馬捂住了自己的嘴,亦步亦趨的跟在蘇離身後,隻是忍了一會,他還是忍不住的小聲問了句,哥,咱們現在去哪?


    去找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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