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是因為流寇殺光了他的鄉親,一眾調皮搗蛋的少年當時正好在後山玩耍躲過了一劫,那年他不過八歲,後來跟著幾個同他年齡差不多的孩童跟在他們當時的大哥,一個十二歲的大孩子後麵去給鎮裏的一家大戶當童工,就這麽成天累死累活的過了快三年,他們一群孩子個頭也都長了好大一截。


    當時他們一共是七個人,最小的那個年紀和他差不多,隻比他小了幾天,大家都叫她小七,小七是個女孩兒,而女孩發育得也比男孩早上一些,所以眾人眼裏的小七反而是除了他們大哥以外長得最高的一個。


    他們幫做工的大財主是個色胚,屬於那種看到老母豬都覺得眉清目秀的人物,因為他們無家可歸時收留了他們,雖然苛刻但總歸給了他們飯吃,倒是對這位大財主很是感激,小七一天天長大,大財主終於坐不住了,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他終於將他的魔爪伸向了年輕的小六


    那一次,大財主死了,他們大哥和小七也死了,剩下的五個少年逃到了狼牙山,以打獵砍材為生,後來獵殺了兇名遠播的一頭大狗熊,被遠近之人稱為狼牙山五壯士


    到了十四歲,五個昔日的孩童都到了能夠應征入伍的年齡,便是迴到了當初他們的小村莊為父老鄉親們燒了香磕了頭,並立下誓言,有朝一日定然要迴到這裏掃平流寇替鄉親們報仇,然後五名少年便是投了當時最讓年輕人欽佩的風家軍,五年之後,三名少年已然成了人高馬大的青年,他們捧著兩個骨灰盒,將他們和鄉親們葬在了一起,那年,方圓數十裏的流寇被三個靈脈境界的年輕武修鬧得人心惶惶,後來他們設計圍住了三個年輕人,生死之際三名青年大笑,卻見突然之間流寇後方出現了遮天蔽日的煙塵。


    流寇蕩盡,幫助他們的那個百夫長後來成了王五徐六如今的什長,他們另外一個兄弟也在風之城的保衛戰中戰死了,事隔多年,往事曆曆在目,徐六突然眼角濕潤起來,他問自己,戰爭,真的有停止的一天嗎?


    他的眼前突然慢慢出現了焦距,眼神逐漸凝聚起來,他想起了那日演武場上那道謫仙一般的男子的話,肅殺而冷漠。


    “我,不知道十年百年千年之後世人會如何看我,我隻知道男兒立身亂世,身前是青鋒三尺,身後是手足兄弟,低頭是屍山血路,舉目是天道殊途。我問諸君,誰,可助我臂,縱橫萬載無雙?”


    那日風行天一語點燃三軍鬥誌,千裏寒徹霜寒了天穹蒼宇的情形此刻想來依舊讓他熱血沸騰。


    寧風獨自到了前方,看見靈兒與司馬家三兄妹都在那裏盯著遠方的屍群外麵的王師方向沉默不語,司馬濤和司馬鶴見他過來,走上前道:“怎麽樣了,他們沒事吧?”


    寧風語氣有些黯然,道:“我們的出現好像讓事情反而往壞的方向發展了,好多將士緊繃的那根弦一鬆,都鬆了最後一口氣,哎,真不知道我們的出現是對還是錯。”


    司馬兩兄弟雖然平日裏大大咧咧看上去很憨,但他們同樣是隨著司馬老爺子北拒六合無數次的戰場猛將,聞言倒是反過來安慰寧風道:“這是他們自己的選擇,我們應該尊重他們,行了,你小子也過來同我們看看那頭的情況,哎,除了靈兒姑娘能看到點東西,我們什麽也看不見呀,話說狐族眼睛這麽好使?”


    寧風也收起落寞的黯然思緒,走前幾步看著遠方,和司馬家兩位公子一樣,壓根就看不起遠處到底什麽情況,隻能向靈兒請問,靈兒開口道:“好像是打起來了,煙塵蔽日的,我也看不清楚了。”


    寧風等人納悶,怎麽好好的就打起來了,風行天不應該這麽莽撞呀,難道說王師已經散布出了風行軍在這裏的消息?想到這裏寧風不免有些焦急起來,要是王師真用這點威脅風行天,雖然卑鄙但的確很有用。


    而在寧風他們的對麵,王師同樣在大賬裏焦頭爛額的看著軍事地圖,下方的一眾披甲將領個個噤若寒蟬,就連那黑大個也齜牙咧嘴的捂著胸口不敢說話,話說黑大個有個讓他很蛋疼的名字,叫做小飛飛,小飛飛力大無比,一身武宗巔峰的修為在王師的陣營裏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平日裏他就與秦真不對付,秦真叫他黑炭,他也叫秦真禽獸。


    今日奉命帶人去援助秦真,他心不甘情不願的帶著本部步兵八千,騎兵一千多近萬人前往,心裏想著自己應該怎麽幫倒忙讓這小白臉禽獸吃敗仗,可惜腦子不好使,想了半天沒有頭緒,氣急之下帶著幾十騎遙遙在前方疾馳,後麵幾個副將勸他小心些不要莽撞中了風家軍的埋伏,他頓時氣得反手就是幾個耳光,然後帶著人頭也不迴的縱馬前行,行了數裏突然見到一個黑臉大漢瞪著銅鈴大的眼睛,身邊滿是佩戴著飛劍的統一服飾的門徒,他本人則是拿著一把長長的蛇矛顯得不倫不類。


    小飛飛當時就皮了一下,道:“喲,老弟,拎著個大牙簽是要給哥哥剔牙呀?”話說飛羽門我飛哥這暴脾氣能忍?追著小飛飛打了數裏路,一路上疼得小飛飛嗷嗷直叫,這會兒想起來不由得麵帶桃花,哎,那位多毛的壯士打得人家好爽


    王師看得他那熊樣,火氣又是上來了,吼道:“我叫你去支援秦真,你他娘的帶著人和人家賽馬,你以為我是叫你去秀恩愛呢?”


    小飛飛‘羞澀’的低下了頭,感覺臉上火辣辣的,這糟老頭子說得好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


    伏屍嶺腹部峽穀頂的寧風一行人經過一番商議,最後采納了胖子的提議,由風行軍配合他配置解藥,葉小狐這個武王強者充當收集一些效果相同或者相對次一些的各種藥材的藥童角色,沒辦法,胖子手裏的資源也是有限,很多他能想到的配方都局限於藥材的尋找不得不推翻,所以這也為他配置解藥平添了幾分難度。


    現在胖子倒是不擔心解藥的配置問題,按他學富五車的往生天傳人的身份,能夠想到的同一藥材的替代品不在少數,雖然花的時間久了些,但不存在什麽大問題。他現在最擔心的,也恰恰是這個時間問題,除了風行軍和龍屠為代表的百人不到的將士情況好一點,勉勉強強能起身活動,其他人連躺在地上開口說話都難,作為一個醫師,他最害怕的事情莫過於解藥弄出來了,病人卻死光了,那他胖子的一世英名也算是毀了,怕是以後給人治病也會有心理陰影。


    半日下來,胖子都帶著風行軍在暗處無言的鼓搗著解藥,龍屠則是帶著人同這些將士有的沒的瞎聊著,目的隻有一個,讓這些將士能多撐上一會兒是一會兒,寧風扶著徐六在一旁看得很不是滋味,那些聽著龍屠談話的好些人聽著聽著就閉上了眼,頭一垂再也沒有醒過來,這一幕他們這半日就見了四五十迴,而事實上這種生離死別這些天每時每刻都在發生。


    人,都是很奇怪的,之前寧風他們沒來之時,很多將士看到風行軍為他們默默承受的一切很想一死了之,但又覺得死了便是懦夫,對不起少將軍的一番心血,所以他們一直咬牙苦苦堅持。寧風他們出現後,很多人明明知道病情有救,可他們反而鬆了口氣,一直以來的堅持也隨著臉上的笑容永遠凝固了,因為他們知道風行軍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他們這些人都能安心的離開世間再無牽掛。


    或許很多人是受不了那折磨人撕心裂肺的疼痛,或許也有人覺得活著浪費糧食,倒不如把生的機會留給其它兄弟,反正每個人都有選擇活著亦或是死去的自由,就算是龍屠和風行軍也幹涉不了,所以龍屠默默的帶人拖著這些戰友的屍體進了樹林,然後將腦袋敲碎防止他們屍變咬人,隨後又麻木的挖坑埋人,這本是一件相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可他們處理每具屍體時都很鄭重,因為這裏埋下的東西很多,他們得到的東西也很多。


    “你先在這裏休息一會兒,我去前麵看看屍群那頭的王師大軍有沒有動靜。”寧風衝著徐六小聲道。


    徐六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眼神有些失落的看著一旁挖著坑的龍屠幾人,他突然想起了好兄弟王五死前那讓他永遠也忘不了的話:“小六兒,好好活著,咱一個村兒出來的老兄弟可就隻有你了。”


    徐六感覺有些煩躁,他往身後的大樹倚了倚,雙眼迷茫的看著那繁密的枝葉外麵稀稀落落的天空,刺眼的陽光射進他的眼裏,他卻是像毫無知覺,隻是突的抬起右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胡須,十四歲入伍,如今快四十歲的他這些年到底都做了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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