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同一年，東方至高神的仙尊歸於混沌，其座下弟子白晗上仙成為新一任仙尊。白晗上仙雖然資曆尚淺，但仙尊歸去時，將多數修為給了他。加上白晗上仙行事冷厲，獎懲分明，心無旁騖，倒讓仙界秩序更加規整，四方一片清闊之象。白晗上仙生平簡單，據說隻有過一個屬下，但姓名已經無從考證。人人都道白晗上仙冷情冷性，比上一任天尊還要不食人間煙火，唯一值得說起的，便是上一任仙尊離開仙界那天，白晗上仙走出金蓮池正殿時的樣子。他的表情雖然是一如既往的冰冷，臉頰上卻有一滴未幹的淚。……應該是淚。--------------------仙尊舊居，晗華宮。宮外雲煙處有一叢曇花，上麵有幾朵蓓蕾零星綻放。這裏沒有守衛，但大小神仙自覺繞道而行，因此晗華宮成了仙界最清幽的所在，甚至比數千年前還要蕭索。曇花幽香隨風。隻有這個時候，白景離才能靜下心，捕捉那一絲似曾相識的感覺。這麽多年，他仿佛沒了自我，一門心思撲在公務上。隻有短暫閑下來時，他才會覺得心裏似乎少了些什麽。仿佛是很重要的人或事，又像是夜間做的一個尋常的夢。越想越陌生，越疑惑。但這點疑惑才剛生出來，便有別的事務煩上他。比如此時。身後傳來細微的動靜，白景離轉身看向來人：“扶疏，你找我何事？”扶疏行過禮，恭敬道：“西方諸神凋零後，欲之境便一直歸小仙保管。”“嗯，欲之境已經成了虛設，你留著便是。”扶疏欲言又止。“說。”白景離言簡意賅。扶疏躬身：“小仙鬥膽修複了欲之境的幾個世界，發現幾處地點尚且完好，甚至還有殘餘的靈力……小仙不敢瞞報。但事關重大，玉階之下當眾告訴仙尊，怕會引起眾仙恐慌，因此冒昧請仙尊來此。”“欲之境裏還有靈力？”扶疏說：“迴仙尊，是的。”“扶疏，當年你曾在欲之境中輔佐過我，除了我，世間也隻有你清楚，最終欲之境崩裂，是師尊將自己的靈力盡數投入遊戲中，將各處生靈替換出來。隨後師尊爆體，這才破壞了欲之境。”白景離沉吟，“你方才所說，莫不是師尊的殘力尚在？”扶疏微微抬頭，“小仙不好定論，不若暫將欲之境交給仙尊處置，仙尊以為如何？”“也好，我明日去看看。”白景離對晗華宮的印象不過如此，和天界每一處地方別無不同，全都是無趣的冰窟罷了。他和扶疏說罷，也不做多留，隨即迴到金蓮池。而扶疏卻沒有立刻就走。他等白景離遠去之後，輕輕歎了口氣，在那叢曇花前蹲下身子。“請問，我現在可以出來了嗎？”“現在沒有別人，出來吧。”扶疏四下看了看，抬起袖子。頓時從袖中滑出一個小小的草人，掉在地上變成了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他深唿吸兩下，也蹲在扶疏身邊，盯著曇花看。“哥哥，你說白景離能找到宿主薩瑪麽？”扶疏朝少年頭上輕輕一拍，“沒大沒小，我這個歲數當你爺爺都綽綽有餘，客氣一下讓你叫叔叔，你反倒叫哥哥。”少年摸了摸腦袋，不以為意，“可是你看著很年輕啊，還是哥哥比較順口。”“你這孩子真是嘴甜，罷了。”扶疏笑了笑，“這副身體可還用得習慣？”“嗯嗯，很好的。”少年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要是能吃東西，就更好了。”“那要再等等，我本事有限。”扶疏見少年雖然失落卻還是不住的點頭，不由安慰他，“要是白大仙能恢複記憶，說不定會念舊，給你一個更好用的身體。”“我已經很滿足了。”少年小心地碰了碰曇花，然後嗅著指尖殘留的芳香，陶醉地眯起眼，“聽說欲之境崩壞以後，裏麵的係統都不存在了。我真幸運，先是被宿主薩瑪帶出來，後來又被哥哥你收留，現在還有了身體，夠啦夠啦。”他聲音不大，但晗華宮格外冷清，隻聽見他的說話聲隨著風聲在飛簷上迴旋。扶疏“噓”了一聲，少年趕忙捂住嘴，片刻之後又放下來，這迴把聲音放得特別輕：“我還是盼著白景離恢複記憶吧，天天躲著也太難受了，好想和哥哥一起到凡間去玩啊。”扶疏點頭，“如果荀易還活著，白大仙就一定會想起來的。”少年有些擔憂了。“當時宿主薩瑪臨死之前，我趕緊把他送進了欲之境的遊戲世界裏。但他那個樣子……還能活下來嗎？”“這個……”扶疏微微蹙眉，望向空無一物的晗華宮。---------------------------白景離進入欲之境的一瞬間，心中的某種感覺愈發強烈。他強行按下來，認為這是曾經進過欲之境帶來的熟悉之感。曾經風光一時的遊戲，如今空無一人，就連僅存的幾方世界，也是隻有靜止的陳設，比世界末日更顯得荒蕪。白景離走過一片桂花林，他想起自己曾在這裏和一群青年男女喝過酒，然後他當眾自刎，倒在一個人的懷中。桂花香味撲鼻，白景離心神一陣，仿佛那個人懷抱的餘熱，還殘留在周身。似乎忘了那個人叫什麽。但不重要了，不過是一個攻略過自己的穿越者，此刻必然是已經脫離了遊戲，迴到原先的世界了。桂花林的盡頭，便是雪花狀的淩亂代碼，沒有了靈力的支撐，邊緣正在參差不齊地凋零。白景離在這裏沒有找到靈力，即刻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