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督軍請雲喬老夫人那邊坐坐。


    這絕不是找麻煩的口吻。


    真找麻煩,席督軍可能會請雲喬“出去坐坐”。


    四房眾人見鬼了般,都震驚看著席督軍,誰也不說話。


    雲喬則道:“督軍,您有什麽事,咱們梢間說?外麵冷,我這條胳膊不太方便穿衣,就不出去了。”


    穿衣不妨事,她隻是懶得挪腳。


    哪裏說都一樣。


    席督軍道好。


    四房餐廳旁邊,也有個小梢間,這是傭人們平時休息的地方。有時候來了客人,不方便在客廳說話,也會挪步到小梢間。


    因這地方幾乎不接待貴客,小梢間緊湊、簡單,隻擺放了一張小圓桌,能容納兩人坐下喝茶。


    兩把像樣的椅子,其他的都是小凳子。


    雲喬和席督軍坐下,她反鎖了門,不給傭人或者杜雪茹偷聽的機會。


    席督軍先像雲喬道歉,又拿出一張十萬大洋的支票:“這個是醫藥費。”


    雲喬接了過來。


    她眨了眨眼睛。


    她的眼睫修長濃密,隨著她眨眼忽閃忽閃的,非常靈動;而藏在羽睫之下的瞳仁,烏黑幽深,靜得可怕。


    這個瞬間,她身上彌漫了一種妖氣,讓人窒息般。


    席督軍覺得她不太像小孩子了,像個吃了千百歲人間供奉的神女,又妖又莊嚴。


    “醫藥費用不了這麽多。”雲喬說話了。室內那種緊繃感,如潮水般緩緩褪去。


    她手裏拿著那張支票,既沒有忐忑不安,也沒打算還迴來。


    她說“用不了”,支票仍在她手裏。


    席督軍第一次見這樣通透的年輕人,心裏更輕鬆了點。


    “文潔她驕縱任性,都是我管教不力,這醫藥費也是我向你賠禮道歉。”席督軍態度謙和,身上那種威嚴收斂得一絲不剩,像個好脾氣的老父親。


    雲喬:“還是多了啊……”


    席督軍明人跟前不說暗話:“你和蘭廷親近,上次救我命,也是蘭廷帶你去的。文潔欺負你,這是打她七叔的臉。


    蘭廷看著雖然溫和,脾氣卻很大,雲喬小姐幫忙勸勸他。隻要你肯原諒文潔,事情就可以大事化小。”


    雲喬慢慢把支票折了起來,放在自己口袋裏。


    她懂什麽叫“識抬舉”。


    “其實,我不僅僅弄傷了文潔小姐的手腕,還打了她巴掌。”雲喬道,“我們小孩子打架,自然不會跟家長告狀。


    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不過了,我也不會跟七叔哭訴。你們才是一家人,我懂家庭和睦的深意。”


    席督軍見她上道,鬆了口氣。


    時間不早,他叮囑雲喬好好休息,又說:“想要什麽,派人告訴我。”


    雲喬道好。


    席督軍一走,席四爺和杜雪茹沒讓雲喬上樓,追問她督軍的來意。


    雲喬如實說了,還把支票拿出來,給他們倆過目。


    席四爺還是沒緩過來。


    杜雪茹又想起督軍夫人送的那隻小兔子。


    “他們鬧什麽呢?”杜雪茹滿腦子漿糊,就是想不明白緣故。


    雲喬和席文潔打架,兩個人都吃虧了,是半斤八兩。但席督軍身為一方權閥,又是席家家主,他居然親自送錢、道歉。


    見鬼了!


    杜雪茹端詳雲喬,她突然懷疑,席督軍是不是看上了雲喬,想娶雲喬做小姨太太。


    這也不太可能。


    席家都知道,雲喬現在是席蘭廷的人,席督軍不會這麽不講究,公然搶他弟弟的人——哪怕他真不講究,督軍夫人又為什麽對雲喬好?


    說不通。


    因為席蘭廷?


    這也不可能。


    席家其他兄弟不敢得罪席蘭廷,但席督軍是他嫡親的大哥。大哥手握重權,他怎麽會怕席蘭廷?


    杜雪茹快要發瘋了。誰能告訴她,到底發生了什麽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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