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喬車子開得很穩。


    一路上,薑小姐不願開口,隻縮在副駕駛座闔眼打盹。她薄薄眼皮下的眼球一動不動,並沒有入睡。


    雲喬也不多問。


    車子迴到了席公館,雲喬讓薑小姐拎了行李先去四房,她自己送席蘭廷迴去。


    車子拐了個彎,到了席蘭廷院子正門口,雲喬下了車。


    今日放晴,陽光明媚,碧穹澄澈。席蘭廷下車時麵容迎光,眉梢微挑,修長雙目看向了雲喬。


    此刻他眸子格外烏黑,如濃墨。


    “七叔,你會不會覺得無聊?”雲喬問他,“要我帶你去吃些東西嗎?”


    席蘭廷:“出去逛了逛,已經解悶了。你該幹嘛就幹嘛去,我這裏不需伺候。”


    雲喬道好。


    她迴到四房,卻發現薑燕羽不在。


    杜雪茹說:“她進來打了聲招唿,迴南苑去住了。迴來得挺早?”


    “路上不怎麽難走。”雲喬說,“我去看看。”


    她轉而去了南苑。


    薑燕羽已經開始收拾南苑了。


    她哥哥放假後,他們迴小公館住,這邊空了幾日。給他們打掃的老媽子還在,日常照料,屋子裏幹幹淨淨的,隻是床上需要重新鋪被褥。


    薑燕羽一邊低頭幹活,一邊鼻音很重告訴雲喬:“我就住在這裏,過年時跟你們一起過。我要說跟你住,是怕我哥哥和媽不讓我走。”


    雲喬素來不強迫任何人,當即點點頭:“可以。”


    “你也不用陪我。”薑燕羽道,“我收拾好了,就去小廚房端飯。我在這裏住小半年了,跟你一樣熟。”


    雲喬:“行。”


    說罷,她轉身要走。


    南苑的雪沒掃,屋脊、庭院、樹梢積滿了,風過簌簌而落。落在臘梅枝頭的雪晶瑩,卻又被梅香染透。


    雲喬都走下台階了,薑燕羽追過來喊她:“雲喬,你……你能不能陪陪我?”


    她說著,聲音又哽咽了。


    雲喬立住腳步,點點頭:“可以。”


    傷心的人最大,薑燕羽想一個人獨處、想跟雲喬說說話,都可以。


    南苑也有小暖爐,老傭人燒好了熱水,雲喬找到了一點茶葉,泡了一壺茶。


    她給薑燕羽倒一杯,自己也倒一杯,坐在沙發裏慢慢喝。


    薑燕羽喝了一杯茶,心情太過於低落,不願意說話。


    熱茶下肚,她的鬱結好像減輕了點,她告訴雲喬:“我媽要離婚。”


    當前世道,年輕男女離婚成了個時髦話題。然而,中年夫妻離婚幾乎不常見,而且是災難。


    兩個人結婚多年,就像兩株臨近的樹。也許地表上兩株樹相互獨立,但地底下的根須牽牽扯扯糾纏在一起。


    想要分開,把那些根須都拆開,那得扒皮動骨,痛不欲生。


    像薑燕羽的父母,結婚時門當戶對。兩家多年姻親,勢力、生意、甚至錢財,處處都有關係,拆都拆不開,更別說還有兩孩子。


    對孩子而言,父母分開,就是活生生拆了她賴以生存的家。


    薑燕羽痛苦至極。


    雲喬也很詫異:“你父母感情挺好的。”


    薑總長身邊沒有姨太太,也沒女朋友,還肯親手替夫人燒大煙,怎麽好好突然就要離婚了?


    “是我媽。”薑燕羽道。


    昨晚,她父母大吵了一架。


    薑夫人問薑總長:“當年你舍得我,現在怎麽舍不得?就當我當年被綁匪殺害了。”


    “兩個月,那些男的朝夕和我在一個屋子裏,他們給我喂大煙,你真相信他們沒做別的?你為什麽騙自己?”


    “你那時候就放棄了,現在做這幅樣子,是安自己的良心嗎?”


    薑夫人字字句句,薑燕羽聽得心驚肉跳。一向溫和雋雅的薑總長暴怒,讓她閉嘴,又說自己這些年對她,問心無愧,憑什麽要受她指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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