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叫雙福的隨從,寡言少語。不同於席長安的穩重,他更多時候很內斂,甚至羞澀,不擅長與人打交道。


    但他的性格,並非緩慢穩重,他急起來的時候風風火火,隻是外表不太顯露。比如說主子讓他把車子開快點,他就真的把油門踩到底。


    官道有泥坑,坑坑窪窪的,席蘭廷骨頭都要散架。


    自己發出去的命令,不好朝令夕改,隻得任由席雙福一路快馬加鞭,車子貼著地麵飛迴了席公館。


    車子停下時,席蘭廷舒了口氣,第一次有了想換個隨從的念頭。


    席蘭廷去看雲喬。


    雲喬還在睡。


    一夜未眠,加上飽餐一頓,她睡得踏實又安詳。


    她心裏沒有半分汙垢,藏著的全是快樂與開朗。


    她在外麵不吃虧,誰敢招惹她,她就要暴打人家一頓。席蘭廷覺得她可以一輩子這樣活著,活得很瀟灑。


    再過兩年,等席蘭廷的事情做完,把她嫁到廣州去吧。


    廣州那小子人品不錯,膽子很大,能力也是罕見的強,配得上她。


    她可以和程立過完這一生。


    席蘭廷端詳著雲喬睡顏,心想:“你就這樣吧,永遠沉睡在這軀殼裏,做個快樂的普通人。”


    席蘭廷想到這裏,突然又想:“等你們夫妻倆死後,我就去給你們家孩子做老祖宗好了。


    你們家孩子,肯定也跟席家這些孩子們一樣,一個個不成器,一代不如一代。沒人扶持,很快就落寞了。”


    想到這裏,席蘭廷覺得自己要換個姓,到時候叫程蘭廷。


    他自己念了念,很嫌棄:“不好聽!”


    思緒如潮,他躺在雲喬旁邊,迷迷糊糊也睡了。


    睡夢中,他又迴到了那片花海,隨手摘了一朵花,別在她鬢角:“不要做這道貌岸然的樣子,你心悅我,你自己有數。”


    她很惱怒,摘了花扔掉,轉身要走。旋即,一陣風似的她迴來,撲到他懷裏。


    她似乎很喜悅,又似乎哭了:“我會後悔的。”


    她的預感沒有錯,她而後一次次反省自己,總在為自己當初不夠堅決而後悔。她後悔自己沉迷那點心動與美色,落入那樣陰險的陷阱裏,毀了一切。


    在夢裏,席蘭廷一次次告訴那個撲向他的女人:“你會後悔的……”


    雲喬醒過來,已經是半下午了。


    他們提前吃晚飯,又當午飯。


    雲喬在飯桌上對席蘭廷道:“七叔,你說夢話了。”


    “胡扯。”


    “真的,你說‘後悔’。”雲喬道,“你後悔什麽?”


    “後悔跟你下一夜棋。”席蘭廷說,“還得管你的飯。吃完迴去,麻利點。”


    雲喬:“……”


    此刻在醫院裏,醫生們接上了盛二少那條被生生打折的腿,用木板固定好了;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也處理幹淨了。


    席督軍對著他,破口大罵:“什麽人都敢招惹,什麽事都敢做,你還懂什麽是律法?開車撞人,當街行兇,你還算是個人?”


    盛二少被罵得大氣都不敢多喘。


    醫護人員不敢勸,這位可是手握生死大權的席督軍。外麵盛家眾人——盛師長、盛太太和盛家其他孩子,也噤若寒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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