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最炎熱的時候,席蘭廷迴來了。


    黃昏暑氣稍減,河風拂麵,有水的氣息,略帶涼爽。


    晚霞尚未落盡,雲喬去了席蘭廷的院子。


    這次,她見到了席蘭廷的另外兩名隨從——這半年,“安富尊榮”隻有席尊和席榮天天在席蘭廷跟前。


    “安”的那位隨從叫席長安,和席蘭廷差不多的年紀,有點黑,但笑容和藹,人情練達,像鄰家大哥哥。


    而“富”那位,叫席雙福,取諧音。他修長內秀,瞧見了雲喬有點吃驚,同時很局促不安,是一副不怎麽跟女人打交道的模樣。


    長安、雙福、尊、榮,便是七叔的全部心腹。


    聽他們名字,七叔此人雖會說洋文,骨子裏還是挺傳統的。


    “雲小姐。”席長安與雙福給雲喬見禮。


    席榮上前,對雲喬道:“他們倆平時不怎麽在家,雲喬小姐跟他們不太熟。不用擔心,都是自己人。”


    然後,他指了指裏臥,“七爺等您,您請進。”


    雲喬點點頭。


    酷暑天氣,席蘭廷還是穿長衫、長褲,足上一雙雙梁布鞋。


    他正彎腰整理桌上藤箱,青衫之下的後背骨骼,強韌優雅,一點也不像個病人。聽到雲喬進來的腳步聲,他直起身,鬢發烏黑,冠蓋風流。


    雲喬每每和他混久了,看他平常;但隔了數日不見,又會被他驚豔。


    他的確是上佳皮相。


    最佳皮相,不需要顏色點綴,哪怕病態也俊美無雙。


    “過來,給你帶了小禮物。”席蘭廷招招手。


    雲喬走上前。


    席蘭廷在藤箱裏摸來摸去,衣衫下麵摸到了個小匣子,遞了過來。


    “一些石頭,你拿去打首飾。”席蘭廷隨口道。


    絨布匣子,觸手柔軟。


    雲喬接過來的時候,碰到了席蘭廷指端。他的手,一如往常的涼,甚至更涼。


    她接了匣子,下意識去拉他的手。


    他肌膚緊致、幹燥,涼得像塊冰。盛夏肌膚溫度高,對比鮮明,雲喬總感覺他是又發病了。


    席蘭廷則有點詫異:“你手怎這麽燙?”


    雲喬:“……夏天這樣才正常。”


    “是嗎?”席蘭廷像是有點意外,迴握了她的手不放,“我等閑不與人握手,怕人問我手涼。倒是不知道,你們夏天手這樣燙人。”


    雲喬:“……”


    她被他握住,幾乎五指相扣,無端添了些旖旎。


    可能是他手太冷了,她覺得自己更熱。


    席蘭廷握了一瞬,鬆開了她:“這麽燙,怪不得人人說酷夏難熬,你們真是夠受罪的。”


    雲喬:“……”


    七叔這個人,一年三季要點火盆,隻暑天稍微好點。他不心疼自己,反而有空憐惜正常人熬暑天的艱難。


    真是……吃飽了撐的。


    她這廂腹誹,那邊席蘭廷轉過身,繼續收拾他的藤箱,同時告誡她:“去看禮物,別站在這裏罵人。”


    雲喬:“……”


    他什麽都知道。


    雲喬很想問,但料想席蘭廷會胡說八道扯一大通,沒一句真話,雲喬索性懶怠了。


    她在旁邊坐下,打開了席蘭廷給她的匣子。


    然後,她倒吸了一口氣。“這……”她一時不知該說什麽,“給我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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