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曉沁很少想起往事。


    往事裏,她總是陪襯——另一個人的陪襯。就連她娘,待那人都溫和無比,愛她更甚。


    一股子錐心刺痛,讓杜曉沁唿吸急促,她匆匆忙忙迴房去了。


    端陽節之後,梅雨季來臨。


    梅雨季又濕又悶,天空灰蒙蒙,隨時下兩滴太陽雨,無風且熱,是江南最難熬的一段光陰。


    雲喬這些日子,梳兩條長辮,露出她光潔後頸。


    客居的薑小姐燕羽過來尋她玩。


    薑燕羽剪掉了長長頭發,齊耳短發利落幹脆,露出她半截修長頸項。


    “……你也把頭發剪了吧!你們這邊的天氣,太惡劣了。長頭發洗了都幹不了,一天到晚濕黏黏的。”薑燕羽對雲喬道。


    雲喬:“不。”


    “為何?”


    “我老派。”雲喬道,“覺得長發好看。”


    薑燕羽:“……”


    “你來有事?”雲喬又問。


    薑燕羽壓低聲音,興致勃勃告訴雲喬:“我們發現海堤那邊,晚上有露天賭場。我和我哥哥打算去探險,你要不要去?”


    雲喬:“……”


    這些大戶人家的少爺、小姐,不知人間疾苦,探一探簡陋的露天賭場,就是極大的刺激事情。


    雲喬對賭場毫無興趣。


    她在香港,登過最奢華的銷金窟,與名流在頂層玩西洋牌;她在廣州,坐在十三行門口跟人賭骰子,一個星期贏遍整個行當。


    賭,對雲喬而言是個沒什麽挑戰性的玩意兒。


    “不了,你們自己去玩吧。”


    薑燕羽卻拉著她的手,撒嬌:“去嘛雲喬,咱們倆還能有個伴。我誰也不認識,就認識你。”


    雲喬:“真不行,我媽夜裏不讓我出門。”


    “我去求四太太。”


    “上次文瀾和你哥哥的誤會,讓我媽很討厭我跟你們兄妹倆走得近。你去求她,自討沒趣罷了。”雲喬又道。


    薑燕羽打了退堂鼓,非常頹敗。


    她悻悻然走了。


    屋子裏和外麵一樣悶,濕熱黏糊,衣裳潮潮的,隱約能捏出水。


    雲喬實在不想看書,拿出她的三枚古銅幣,在手掌心飛速轉動。


    她本是無心的,可不知怎麽轉來轉去,居然把薑燕羽給算了進去。大概是薑燕羽剛剛來過的緣故。


    然後,她臉色有點疑惑。


    這三枚古銅幣她四歲就會玩,向來很溜,外婆說她天賦異稟。


    這一刻卻是稀裏糊塗的。


    她正在出神,長寧快步進來。


    “小姐,剛剛錢叔傳信,說飛雁來了燕城。”長寧道。


    雲喬:“……”


    飛雁是很厲害的殺手。


    他是雁門上一任幫主的關門弟子,幫主去世之後,雁門由蕭婆婆接手。這個“飛雁”,早該和蕭婆婆或者錢叔接頭,或者見見長寧、靜心姊妹。


    但,這位徒弟一直不露麵。


    錢叔隻聽說過他很厲害,卻不知他到底是什麽人、多大年紀、什麽相貌,甚至連是男是女,都不是非常肯定。


    他師父去世之後,他銷聲匿跡,突然有了動靜,不同尋常。


    “錢叔怎麽得到的信?”雲喬問,“飛雁聯係錢叔了?”


    “不是,是有人要買軍政府高官的命,說自己托人請到了飛雁。”長寧道,“錢叔也是轉了好幾道才知曉這個消息。好幾方人馬已經去埋伏了。”


    雲喬額角跳了跳:“去哪裏埋伏?”


    “海堤,露天賭場。”長寧說。雲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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