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喬匆忙歸家。


    外婆病重,奄奄一息。


    “……怎麽會?”她坐在外婆床榻,拉住了她枯瘦微涼的手,“外婆,您怎突然這樣了?”


    她半年前離家,外婆狀況還好。


    雖然身體欠佳,熬過三五年卻不成問題。也正是如此,雲喬才放心外出。


    不成想,事情突變。


    外婆眼神慈祥,溫柔看著她:“人老了,狀況日下,誰又能想到?這次叫你迴來,是外婆有話交待。”


    雲喬坐正身姿,認真傾聽。


    “我走後,你跟你媽去席家生活幾年。”外婆收斂了溫柔,皺紋縱橫麵頰上,露出從未有過的嚴肅。


    雲喬一愣。


    她生母名叫杜曉沁,生下雲喬就離家了,而後在燕城改嫁。


    杜曉沁現任丈夫姓席,是席家四爺。


    雲喬和外婆去過好幾次燕城,有次還路過席公館門口。


    外婆問她是否想去看看杜曉沁,她拒絕了。外婆也說,杜曉沁不願意娘家人麻煩她,不見最好。


    那時候,雲喬年紀尚幼。


    現如今她長大成人,年滿十八,怎麽好去席家投靠杜曉沁?


    外婆暗中勢力龐大,錢財過人,雲喬這些年也管理一些。她這次去香港既是讀書,也是為新的勢力鋪路。


    她好好一個人,有錢有本事,跑去席家生活算怎麽迴事?


    “外婆,我媽未必願意接納我。”雲喬苦笑,“您看,我都這麽大了。女子十六歲成年,若是嫁得早,我孩子都能走路了。”


    外婆並未同她說笑。


    她隻是死死捏住了雲喬的手:“雲喬,你在頂撞我?”


    “沒有。”雲喬立馬道,“外婆,我沒有頂撞您。”


    “那你記住,去席家。”外婆眼睛盯著她,“重複我的話!”


    “我去席家。”雲喬一字一字複述,“我會去的,外婆。我去席家生活幾年,我答應您。”


    外婆慢慢透出一口氣。


    她整個人卸了力氣,這會兒眼皮都撐不起來,虛虛垂著,像是睡著了,嘴裏卻仍是輕聲同雲喬說話。


    “我有個仇敵。”外婆說。


    雲喬錯愕。


    “往事說起來,三兩句也說不清楚。我讓你去席家,你今後就懂。雲喬,你到了席家不要著急走,至少住三年。”外婆又道。


    雲喬又道是。


    外婆繼續說:“雲喬,我放不下你媽。外婆不擔心你,隻擔心她。她啊……”


    尾音嫋嫋,消散在屋子裏。


    外婆睡著了。


    雲喬從外婆寢臥退出來,詢問家裏管事,外婆病情什麽時候惡化成了這樣。


    “……有段時間,婆婆讓我們都出去,半個月後再迴來,我們不敢違逆。”管事告訴雲喬,“待我們迴來時,她就受了傷,吐了很多血。”


    雲喬攥緊了手指。


    管事又道:“婆婆不讓我們請大夫。”


    “沒有大夫能治外婆的病,外婆自己的醫術最厲害。”雲喬道,“所以,外婆是被人害了?”


    管事點頭:“應該是,之前還好好的。”


    雲喬又問是什麽人。


    家裏管事和下人們紛紛幫忙迴憶,隻記得有個人,頎長削瘦,像是個很年輕的男人,從家裏後門出去。


    不過,大家都沒看到他的臉。


    “他穿一件紅衣,比較暗淡的紅,像血那種顏色。”管事又道。


    雲喬滿頭霧水。


    外婆說她有個仇敵,而外婆這些年身體一直不太好,卻突然把雲喬送去香港,就好像是故意讓她躲難去了。


    家事一團糟,外婆卻讓雲喬走。


    雲喬立在院中,良久挪不動腳。


    她迴家的第二天夜裏,外婆就去了極樂世界。凡世苦難,都隨風而去,外婆解脫了。


    雲喬一邊抹淚,一邊辦理外婆的葬禮。與此同時,她給燕城的生母杜曉沁發了一封電報,請她迴來奔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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