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太子府內的小書房。

    “子曰:泰伯,其可謂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讓,民無得而稱焉。意思是:泰伯是個品德高尚的人,幾次把王位讓給季曆。老百姓都找不到最合適的話來稱讚他。”

    “老師,那時候真的有泰伯這樣的人嗎?”

    “當然有的,要不怎麽會有人稱讚啊。”

    “那現在還有嗎?”

    “這,現在的製度不一樣了,那時是實行禪讓製,現在實行的是沿襲。”

    “那就是沒有了。沒有的老師可以不講了。趕緊散課了吧,我還等著去和烈叔叔去練武的。”

    “今天的課還沒講完呢,講完了再去。要不太子爺會批評你的。”

    “嗬嗬,我父王才沒空理我了,他被皇帝爺爺批評了,在屋子裏閉門思過。”

    話音一落,孩子就一溜煙的跑出了書房。留下老師在那裏慢騰騰的收拾著書桌上的狼籍。

    相貌溫和,神色安詳,有一種大儒的風度。眉宇間流露的是欣慰和自豪。他,赫然就是楊榮楊尚書。不過,他現在的職位變了,是內閣大臣兼皇太孫的授業老師。剛跑出去的,自然就是已經有十四歲的皇太孫朱瞻基了。別看這孩子才十四歲,可儼然就是一個小大人言行舉止大方得體,思維談吐靈活有智。比他那個身為太子的父親可不知強了多少倍。也正是因為他,當今的皇上才最後下定決心將太子之位傳給了他本身並不怎麽喜歡的朱高熾。可奇怪的是,皇太子朱高熾自己卻對這個兒子不是很喜歡,但由於他也知道自己的太子之位其實是沾了這個兒子的福氣,所以也不敢表示出不喜歡,相反的,還得哄著他。

    這些,別人都不怎麽知道的,也就楊榮和柳乘風知道。因為他們對立太子一事最清楚。

    “烈叔叔,今天你要教我什麽?”

    太子府的後花園,瞻基佩服的望著柳乘風,不,應該是叫楊烈的。

    “嗬嗬,昨天教你的,都會了嗎?”

    “早會了啊。那太簡單了,練幾遍就會了的。”

    “不能這麽說的,練會了簡單,可要真正的應用卻非一朝一夕的事啊。”

    “嗯,我知道的。不過我是想學了更多,然後連貫著一起練。那樣,才過癮的。”

    “貪多嚼不爛的,知道嗎?不能太驕傲了。”

    “嗯,我知道的。”

    瞻基點了點頭,這麽溫順的態度,要是楊榮見了,不得暈倒。其實就連瞻基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那麽聽烈叔叔的話。但隻要他一看到烈叔叔,再多的不安和煩躁都會消失。這個問題他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按說,父母親應該是最親近的人吧,可在他們麵前,他總是覺得有點隔閡,為什麽,他也不知道。同時,別人,包括他的父母親也不知道他怎麽就那麽聽楊烈的話。楊烈那猙獰的麵目讓他們覺得有點恐懼,可瞻基就是喜歡跟他在一起。經常的,以極其崇拜的神態望著他,聽著他講一些江湖之事。那時候,柳乘風就會想起其他的孩子們。

    飛雲,心雲,夢雲,還有海雲。他們現在怎麽樣?他不知道。飛雲和心雲他倒不很擔心,因為他知道妻子會好好的撫養他們。可那兩個孩子,那兩個被他丟失了的孩子。他們現在還在人世嗎?他們現在過的開心嗎?他不知道。他知道的隻有他自己的牽掛和擔憂,知道自己時刻在祈禱上天能好好的善待他們。而他,現在隻有好好的培養這個一樣可憐的孩子。

    “瞻基,以後再有上次那樣的事情,你要千萬小心。當心他們會對你不利。”

    “烈叔叔,你說我二叔怎麽就是不喜歡我父王呢?難道皇位就真的那麽重要啊?”

    “唉,你還小。不知道大人的世界爭鬥是多麽厲害。不過,你最重要的還是要保護好自己。那樣,你才會有機會知道你今天所問的答案。”

    歎了口氣,摸了摸瞻基的頭,柳乘風看著孩子的不甚了解,想起往事想到近況,他深深的歎了口氣。

    自從上次瞻基在圍獵的時候,扶住了被漢王朱高煦蓄意想撞下馬來的太子朱高熾,他就覺得了擔心。瞻基這個孩子,心地仁慈,見不得別人欺負父親,本是應當。可他那一扶乃是他所傳授的武功。也不知道別人會不會看出端倪。如果被看出了,對他,對瞻基,對太子都相當不利。

    “瞻基,以後不到萬不得已,你不要使出武功,那樣,會被人看出來的。那樣,會讓我的仇家找到,我就不能在這裏繼續呆下去了。”

    柳乘風叮囑著。話,也隻能如此說。而且,他知道瞻基最擔心他走,所以,用這個理由相信他會記的更深。

    “烈叔叔不怕,我叫父王派人保護你的。別人不敢傷害你。”

    “傻孩子。我可不想一天到晚的被一群人跟著。那樣,我就沒機會教你武功了。再說,我那些仇人也不怕那些草包侍衛的。他們的武功很厲害的。殺人如同割草一般簡單。”

    “啊,他們那麽厲害啊?那烈叔叔怕他們嗎?”

    “嗬嗬,怕倒是不怕,不過我可不想和他們再糾纏了。我隻想把小瞻基的武功教的厲害些。讓瞻基長大了也可以保護我。”

    果然,瞻基很嚴肅的點了點頭。

    “烈叔叔,你放心,等我長大了,我保護你,不讓別人敢欺負你。”

    笑容,在柳乘風的臉上浮現。

    在楊榮的文,他的武,還有身邊的人的關心和愛護下,瞻基在慢慢的成長著。成長的不僅是他的生命,更多的是對事情的看法處理能力。因為,他以後承擔的將是天下。他將是萬人之上的皇帝。把他培養成一個知書達理,胸懷天下的明君,培養成一個堂堂正正的有智慧有抱負的男子漢。這,是大家的初衷,更是他的本意。

    “烈叔叔,過幾天陪我出去玩會吧,我好久都沒出去玩了。”

    “你不是才打了獵迴來的啊,怎麽成了好久沒玩?”

    “那,那是一大群人去殺動物,不好玩,我不喜歡。看著那些動物逃命被殺,我覺得很殘忍。我再也不要去打獵了。”

    “作為男人,該勇敢的時候就得勇敢。打獵,是鍛煉你的勇氣和靈敏的。多參加也好啊。而且,那些動物生來就是給人追殺的。你不去追殺,自然有別的人去追殺。並不是你沒殺它們,它們就能很快樂的生活。”

    “可我,真的不喜歡殺它們。”

    瞻基委屈的撇了撇嘴。

    “記住,瞻基。該心狠的時候就得心狠,不能因為一時的心軟讓自己陷入困境。比如,你和一隻老虎在森林裏相遇了,旁邊沒有可以躲避的地方。它要吃你,你怎麽辦呢?”

    “那我就跑啊。跑的遠遠的。”

    “可你跑不過它的,它會追上你的。”

    “那,那我隻有和它搏鬥了。不過,我能打得過它嗎?”

    “嗯,不錯,和它搏鬥。就算是赤手空拳,也得和它鬥。那樣,就算是真的被它吃了,自己都不會覺得自己是個懦弱的人。不過,小瞻基是不會被老虎吃掉的。知道為什麽嗎?”

    “因為烈叔叔會保護我的。對不對。”

    瞻基開心的說道。在他的心裏,隻要有危險,就會想到他的烈叔叔。

    “嗬嗬,我當然會保護你的。不過,最重要的是你得自己學會保護自己。那樣,才不會有危險。”

    “嗯,我一定好好的練武。讓老虎都怕我。”

    “這隻是一方麵。最重要的是你得好好學習如何為人處世,因為,今後,你麵對的最大的危險不是老虎,而是你將來要控製的人。”

    “我要控製的人?我為什麽要控製他們?”

    “這等你再長大一些就知道了。”

    桃源洞外瀑布旁。三個濕漉漉的人站在潭邊。寧靜在手忙腳亂的幫寧馨解著係在她腰間的繩索,可她卻瞪著大大的眼睛四下張望。當看到這裏隻不過是一片樹林時,不由得露出一副大失所望的神態。

    “要是帶了一把刀出來就好了。”

    看著那自己費了半天的勁也沒解開的繩索,寧馨有點後悔。就是那個繩索,連住了兩姐妹。這是寧靜想出來的不讓寧馨被水衝走的辦法。現在,寧馨是沒被衝走,可半天解不開那繩子讓她有點急躁了。

    “影風哥哥,你來幫忙。繩子浸了水,我們解不開。”

    寧馨在求救。可影風呆呆的站在那裏,頭也沒迴。好象是沒聽到她的喊聲。

    “葉影風哥哥。”

    實在是受不了,寧馨大聲的喊道。這才讓影風的頭迴了過來。看著兩姐妹。影風的目光是呆呆的。

    “喂,你看什麽啊,我是叫你幫我們解開繩子,你,你怎麽發呆了?”

    著急之下,寧馨的聲音又大了些。

    “哦,剛想事情去了。”

    笨手笨腳的,影風解了半天也沒解開。那繩索浸了水都緊緊的纏在一起了。

    “哎呀,你啊。幹脆扯斷繩子啊。”

    看著影風那笨拙的樣子,寧馨受不了了。

    “影風哥哥。那是什麽?”

    一聲驚唿,寧馨的手指著森林深處。

    迴頭一看,幾個驚慌的身影在林間亂竄。

    “嗬嗬,那是鹿啊,這裏是他們喝水的地方。”

    “那它們為什麽要跑啊?”

    “這裏有人,它們當然要跑。它們是很膽小的動物。怕人。”

    “哦,那什麽動物不怕人啊?”

    “當然是老虎豹子等動物了,它們會吃人的。”

    “老虎豹子?它們長什麽樣啊?”

    “老虎長什麽樣?”

    影風喃喃道。他怎麽知道那是鹿,怎麽知道老虎獅子?恍惚中好象看過那方麵的書,可在哪裏看的他不記得。他好象還有過一隻曾被他整天抱在懷裏的小老虎,小白老虎。他知道他的身邊原來應該有很多人,很多曾和他在一起的也曾經被他遺忘的現在還不是很清晰的人。

    “老虎豹子到底長什麽樣啊?你怎麽不說呢?”

    看著發呆的他,寧馨推了推他,才讓他迴過神來。

    “一會兒我給你講吧,現在先把衣服烤幹了。要不會生病的。還有,我離開一會,找點吃的去,你們可別亂跑啊。千萬別亂跑。”

    影風說著,自己都感覺自己的話是那麽的熟悉。好象有人對他說過,可他隻是有朦朧的感覺。

    “好香啊。我口水都快出來了。姐姐,怎麽還沒烤好啊。”

    望著掛在樹枝上被翻動的幾隻烤的油直冒的山雞,寧馨的眼睛都直了。

    “好了,好了,你個小讒貓。給,最好吃的雞腿。”

    影風撕下了那肥肥的雞腿,遞給了眼睛發亮的寧靜。

    “嘿嘿,我餓了嘛。”

    寧馨接過,頭也不抬的對付著那隻雞腿。

    “謝謝,你自己也吃吧,不用管我們的。”

    寧靜看著影風撕了隻雞腿遞給自己,低聲的說道。

    “奇怪了,她怎麽出來了和在裏麵象是兩個人似的。居然也學會了說謝謝。”

    看著寧靜的樣子影風有點納悶。想當初,寧靜叫他影風哥哥那是給足了他麵子。對付他的一般是“喂”或“你”。有時候連喂都不叫,直接就叫他的名字葉影風。

    不過,影風把他的納悶藏在了心裏。這幾天,寧靜的表現讓他有點摸不著頭腦。以前的刁鑽全沒了。變成了一個沉默安靜的人。反是那個寧馨,以前的乖巧不見了,一直處在興奮狀態的她話簡直多得影風他們的耳朵都起了繭子。女人,難道都是這樣子,說變就變的嗎?

    若是想在森林裏麵看天空,那是不可能的,因為樹木太高大茂密了。隻有點點的陽光能透過稀疏的樹葉間隙灑落在那厚厚的落葉上,人的視線是怎麽也到不了天上的。走在樹葉上的感覺是軟綿綿的。森林的味道是那麽溫柔,溫柔得感覺自己就象是在它的懷抱裏遨遊。隻是,出路是找不到的。因為森林裏根本就沒路。有的隻是一樣的樹,一樣的落葉,一樣的略帶潮濕的空氣。還好,影風牢牢的記著陶誌的話,隻要人準了方向一直朝前走,就可以走出森林的。

    “影風哥哥,我們走了幾天了?怎麽還沒走出去?”

    打著嗬欠,寧馨噘著嘴不耐煩地問道。這是她每天必須說上一百八十遍的話。連續在森林裏的跋涉讓她有點後悔了。要是在家裏,這時候都該吃晚飯睡覺了。

    “走了十五天吧。等等,我看看。”

    影風迴答著,他也有點著急了。會不會是走迷路了。要是一直迷路,那他們不得在這裏一直轉下去?身行一拔,他躍上了高高的樹頂。其實,外麵還沒黑。淡淡的夕陽籠罩著大地。金黃的天空安靜得連飛過的小鳥都是那麽悠然。一縷淡淡的炊煙在奮力的向雲彩靠攏。可在風的追逐下,很快就消失了。

    “我看見前麵的山頂有炊煙了。那裏應該有人家。有人家就說明我們快走出去了。”

    影風開心的喊道,手指著炊煙。猛一想,就自己一個人站在樹頂,指的也隻有自己看了。躍下,他聽到了寧馨的歡唿聲,也看見寧靜終於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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