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跨年演唱會當晚,沈棠在後台看到儲冉和陳一諾。

    今年她們在同一家衛視跨年,這緣分。

    陳一諾的熱情一如從前,“沈老師,好久不見。”

    沈棠略點頭,“是有些日子了。”

    陳一諾盼著跟沈棠切磋演技,自上月初跟沈棠試了一場《那年初夏》的戲,她天天期待能早點定下主演。

    “一諾,你看誰來了。”經紀人在旁邊插了一句。

    沈棠和陳一諾同時轉臉看去,陳南勁在一群人的簇擁下朝這邊走來。

    陳一諾笑著衝父親擺擺手,然後跟沈棠說:“我第一次參加跨年,我爸怕我緊張,過來給我助陣。”

    沈棠淡淡道:“那不打擾了。”

    在陳南勁走近前,她抬起步子就走。

    擱別人,陳導的千金主動攀談,陳導也過來了,肯定抓住一切機會跟陳導多聊幾句。

    然而沈棠的行為,令人匪夷所思。

    陳南勁緊趕慢趕,還是錯過了跟沈棠打聲招唿。

    陳一諾挽著父親往後台采訪區走,“爸,不是說了您不用來,天這麽冷。”

    陳南勁溫和地笑笑:“我來了你就不會緊張。”

    他還想多看一眼沈棠,忍住了沒轉頭。

    身後的聲音越來越遠,可剛才那些對話,一字不落,沈棠不想聽也都聽到。

    “你怎麽也不留下跟陳導多聊兩句?多好的機會。”莉姐對沈棠剛才的表現頗有不滿。

    《那年初夏》的角色到現在還沒動靜,競爭激烈,她心裏著急。可沈棠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她難免有氣。

    沈棠來了一句:“越是上趕著,人家越不待見。”

    莉姐頓口無言。

    現在不是置氣的時候,晚上還要登台表演,她不能給沈棠添堵。

    莉姐給沈棠整理頭發,“你呀,別成天跟個孩子一樣,圈子就這麽大,抬頭不見低頭見,找人說幾句話沒什麽,你看陳一諾不是也主動找你攀談。”

    沈棠沒應聲。

    還好有電話進來,打斷了莉姐的嘮叨。

    是爺爺打來,助理將手機給沈棠。

    看到爺爺的號碼,沈棠沒來由心裏發酸,被委屈充斥。

    “喂,爺爺。”

    “棠棠,爺爺已經守在電視跟前了。”

    “爺爺,時間還早呢。”

    “不早,也就一個多小時。”

    在很遠的地方,她也有人掛念,有人守候。

    前麵第二間就是沈棠休息室,忽然一陣嘈雜聲,出行陣勢浩大,儲冉帶著兩個助理和幾個保鏢迎麵走來。

    儲冉在接電話:“嗯,我知道,二叔,您放心。”

    上一秒她對著手機還滿臉帶笑,下一秒看到沈棠,她登時冷下臉,很想翻個白眼。

    沈棠素來目中無人,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儲冉,徑直走向自己休息室。

    ‘砰’一聲,門關上。

    儲冉不由手攥緊,忍著不發脾氣:“二叔您聽到了吧,剛那個聲音就是沈棠助理故意摔門。”

    儲嶽禮揉著眉心,“別跟她一般見識。”

    他打這個電話就是叮囑侄女,別跟沈棠起衝突,安安穩穩表演節目。

    “一會兒我去接你,今晚住我們家。”

    儲冉本不想去,可又不能駁二叔麵子。

    她那個腦子有坑的堂妹,在生日時把三地的廣告大屏祝福送給沈棠,讓她在儲家其他人那裏丟盡了麵子。

    所有人都知道她跟沈棠不合,堂妹還是任性妄為。

    二叔讓她過去,估摸也是想緩和她跟堂妹關係。

    “二叔,您不用特意來接我。”

    儲嶽禮:“我今天也不忙。”

    就這麽說定,他掛了電話。

    坐他旁邊的儲肖悅哼了聲,雙腿盤坐,百無聊賴揪花瓣。

    一片一片,一大束玫瑰花,被她揪得差不多,沙發上到處是玫瑰花瓣,地上也是厚厚一層。

    遠看像鋪了玫瑰地毯。

    儲嶽禮放下手機,坐過來攬住女兒肩膀,“還氣呢?”

    “心心念念盼了那麽長時間的跨年演唱會,買了票也去不成,換你你不氣啊?”儲肖悅噘著嘴。

    母親不許她追星,沒收了她演唱會門票。

    她今晚聽不到沈棠現場唱歌。

    越想越氣。

    ‘噗嗤’又扯下一片花瓣。

    儲嶽禮寵溺地揉揉女兒頭發,“好啦,別氣了。”

    他和稀泥:“別惹你媽媽生

    氣了好不好?你想要什麽禮物,爸爸都滿足你。”

    儲肖悅斜眼,“是她惹我好不好?爸爸,我看您是色令智昏了!”

    儲嶽禮被氣笑,“你這孩子,能這麽說爸爸嗎?”

    儲肖悅扁扁嘴,不說話。

    ‘叮’,電梯門開了。

    儲肖悅猜到是母親從樓上下來,她扔了手裏的半朵花,轉身躺下,像小狗一樣窩在沙發裏,還拿抱枕將腦袋埋在下麵。

    儲嶽禮無奈搖搖頭,這對母女,針鋒對麥芒。

    肖真裹著一條披肩下從電梯出來,看客廳地上一片狼藉,她皺了皺眉。

    儲嶽禮起身,“我去接冉冉,要不你跟我一塊兒去?”他怕他不在家,母女倆又吵起來。

    肖真幾乎脫口而出:“好啊。”

    又覺不妥,“我正好出去透透氣。”

    她取下披肩,給女兒蓋上,轉頭對儲嶽禮說:“你等我一下,我上去換衣服。”

    坐在化妝鏡前,肖真化了一個精致的妝,她突然覺得自己好笑。

    就好像要赴一場重要的約會一樣。

    然而能不能遇到沈棠,天知道。

    愛懼怨念糾纏,纏得她喘不上氣。

    可還是想去看一看她。

    精心收拾一番,肖真下樓。

    儲嶽禮拿著她的大衣在門口等她,還親自給她穿上。

    儲肖悅悄悄爬起來,趴在沙發靠背上,伸著脖子看門口什麽情況。

    隻見爸爸給媽媽的大衣扣上扣子,然後抓過媽媽的一隻手攥在手裏,揣進他風衣口袋,兩人竊竊私語走去院子。

    本來還指望爸爸幫幫她,看來沒戲。

    她絕望地從沙發背上滑下來。

    說他色令智昏,一點都不冤枉他。

    ——

    肖真看了晚會節目單,沈棠表演的節目在儲冉前麵,要是她踩點進去等儲冉,興許能碰到沈棠。

    她是這麽跟儲嶽禮說的:“我先過去找冉冉經紀人聊聊。”

    後台人多,儲嶽禮不愛湊熱鬧,“你去吧,我在車裏等你們。”

    事先和儲冉經紀人聯係好,肖真直奔後台入口。

    後台的熱鬧堪比前台,保鏢和經紀人護著肖真往前走。

    前邊一陣快門響起,擁堵嘈雜。

    “陳導,剛才看了一諾的表演,您給她今晚的表現打多少分?”

    “陳導,在後台看女兒表演,當時什麽心情?”

    “陳導......”

    各種問題紛至遝來。

    陳南勁都不知道迴哪個好,突然他掃到一個身影,目光收迴來後又覺得哪裏不對,他猛地再次看去。

    他沒看錯。

    二十四年了,隔著那麽遠,他還是一眼就認出她。

    歲月從不敗美人,她變化並不是很大。

    四目相對時,人聲鼎沸裏,隻有他們兩人的世界是與周圍隔絕的,那裏安靜的隻有小嬰兒咿咿學語的聲音。

    偶爾冒出‘mamama’。

    棠棠小時候的聲音,她到現在都記得。

    陳南勁也記得那個聲音。

    也始終記得初為人父的緊張和喜悅。

    還天天盼著棠棠喊爸爸。

    然而他們一家三口的緣分那麽短暫。

    短得僅有一年。

    記者的問題,有營養的沒營養的,一個個不斷拋來。

    陳南勁被人群推著往前走,來不及多看一眼。

    還好有保鏢扶著,肖真走路才沒那麽艱難。

    過往排山倒海而來。

    肖真從包裏摸出墨鏡,掩飾方才的失態。

    兩撥人迎麵過去,除了他們兩人,誰都沒覺得哪裏異常。

    肖真坐在儲冉休息室,喝了一杯咖啡,還是沒迴過神。

    儲冉迴來了,她才意識到,她完美錯過沈棠。

    ——

    元旦一早,沈棠結束了跨年表演,直接飛迴橫店。

    她在三十號那天,被送了全球三地的新年祝福,連著上了好幾天熱搜,劇組津津樂道到現在。

    見到她本人,都湊過來打聽,是誰這麽豪氣又浪漫。

    沈棠自然不可能實話實說,她莞爾:“我也好奇。”

    一句話將八卦的人搪塞過去。

    休息時,莉姐給她送來一瓶檸檬茶。

    沈棠眼神無奈,“莉姐,你把我當你女兒了?”

    她指的是寸步不離。

    莉姐女兒今年二年級,她微笑:“你說對了,你是我小閨女。不省心。”

    沈棠無言以對,接過檸檬茶。

    莉姐坐她旁邊,“儲冉今天進組,趙馳意送她過來。”

    沈棠沒任何反應,一小口一小口喝檸檬茶。

    莉姐自顧自道:“趙總給我打電話,晚上請劇組吃飯,其實是專門請你,儲冉也去,希望你們倆將以前的不愉快翻篇。”

    “沒空,要學做菜。”沈棠擰上瓶蓋,擱下檸檬水去找導演。

    莉姐克製著脾氣:“沈棠。”

    沈棠頭也沒迴。

    晚上收工後,其餘人都去了飯店,隻有沈棠迴酒店。莉姐跟趙馳意解釋,說沈棠不舒服,迴去休息了。

    趙馳意的笑意味深長,說身體要緊。

    迄今為止,一而再再而三不給他台階的,隻有沈棠。

    飯局過半,他先行離開。

    跟他們沒什麽可聊的,索然無味。

    儲冉見他要走,“怎麽這麽著急?”

    趙馳意:“有個視頻會。”

    他略表歉意,離開包間。

    “沈棠在酒店?”

    秘書迴:“嗯,沈小姐最近跟著廚師學做菜,每晚都去廚房。”

    這女人,有意思。

    不去他的飯局,倒做起菜來。

    趙馳意吩咐下去:“我過去看看。”

    他一句話不要緊,底下的人忙斷腿。

    劇組下榻的酒店是常青集團控股,趙馳意要去廚房,酒店管理層以為大老板突擊檢查工作。

    秘書告知管理層,老板去看沈小姐做菜。

    管理層頓時領會,清場了後廚房,監控關上,安保措施也立即到位。

    趙馳意沒讓人陪同,他獨自一人去了後廚房,秘書和保鏢在門外守著。

    偌大的廚房隻有廚師和沈棠,早得到消息說趙馳意要來,見到趙馳意時並未大驚小怪。

    沈棠掀了下眼皮,繼續手裏的活,“大晚上檢查廚房,趙總好雅興。”

    “彼此。”趙馳意立在台子旁,盤子裏有做好的幾隻麥片蝦,看品相味道不怎麽樣。

    他找了一雙筷子,想要嚐嚐。

    筷子還沒碰到麥片蝦,沈棠眼尖手快,伸手擋住那雙筷子。

    兩人眼神對峙。

    趙馳意忽而一笑,“一隻蝦而已,你那麽較真做什麽?

    ”

    沈棠:“專門做給他吃的,我當然要較真。除了我自己嚐味道,第一個吃到這蝦的人肯定得是他。”

    “嗬。”趙馳意放下筷子,頓時也沒了興趣品嚐。這個女人這是對蔣城聿動了真情,還親自學下廚。

    他雙手抄兜,站在旁邊看她準備另一波食材。“今晚你不過去吃飯,還在氣我那晚沒公開監控視頻,沒還你一個清白?”

    “趙總,您想多了。我不是剛初入社會,事事都要追求真相和公平。”沈棠抬頭看他:“那晚的事,我早就不放在心上,您有自己的考量和利益出發點。”她指指醃製好的蝦,“我要忙了,失陪。”

    這是下了逐客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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