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審的地方還是放到了城裏,因為岑春煊奏曰碼頭寒風過大且在此公審會堵塞碼頭正常運作,奏請將公審之地移至城內。帝,允之。


    武昌城內最大的空地上是人山人海,裏裏外外圍了上千百姓。皇上要親自審案為百姓申冤的消息傳出,半個武昌的百姓都趕過來聽審。皇上出京時用上全部儀仗的事,報紙上都傳來了,據說那場麵之恢宏無法用文字形容。如今有機會親自一睹天顏,這種機會一輩子可能就這麽一次,哪能不來?至於公審這種事,實在不稀罕。


    早在前明時期,衙門審案就基本上是開放旁聽,到了清朝依然沿用前明慣例,隻是沒有具體的開放旁聽規則。審案的官員可在大堂或是內衙等不同場地審案,而場地不同,則容納旁聽的人數乃至官員審判時的穿著也都有所差別。至於審案官員本身個性,以及對自己公開審案是否有足夠信心,也都影響各地衙門的旁聽情形。那些對自己審判經驗大有自信的官員,便十分喜歡在審案時開放,讓許多民眾旁聽。但是,那種像影視劇中描寫的動輒開放三、四百人旁聽的審判場景,在明清兩代全國各地法庭上恐怕並不多見。其主要原因到不是當地官員對旁聽人員進行了限製,而是實在沒有能容納這麽多人旁聽的場所。一些自身標榜公正的官員,其實希望自己審案時旁聽的百姓越多越好,因為這樣更容易有個好名聲。今後升遷也會容易些。


    光緒做為皇帝升遷是不需要的,但名聲卻是必不可少的。所以光緒就選擇一塊最大的空地,並通告武昌城所有百姓。皇上要親自審案。既然光緒要以皇帝身份出現,那必要的儀仗和規矩就少不了。快船從江北將儀仗隊、服飾等緊急送來,而利用這點空隙皇帝衛隊接管審案場地內圈的防衛,外圍則由獨立師的官兵接管。武昌城內的衙役全部出動,負責維持次序。


    “皇上駕到――”


    隨著李蓮英的一嗓子,全場百姓跪下,皇帝身著龍袍緩緩向預先安排的通道內走來。說實在的。這些百姓來看的就不是什麽公審,就是為一睹天顏來的。所以總有些人會偷偷抬起頭來瞄一眼,被發現的會被嗬斥。沒發現的就再找機會瞄一眼。


    “好了,不要嗬斥了。”光緒阻止了衙役的嗬斥後說道:“百姓不就是想看看自己的皇帝長什麽樣嘛,那看就是了。多看一眼又不會少塊肉,朕又不是什麽怪物。長的又不是不能見人。全都平身吧。”


    蕭瑟的氣氛在光緒一句笑談下變的輕鬆起來。通過通道時,光緒還與一位被抱著的孩子笑談了二句,還說這孩子長的著實壯實。但軍人不苟言笑的表情,讓那孩子有些拘謹。百姓們第一次真實的看到了他們的皇帝。年青、朝氣、和藹,臉上總是笑嘻嘻的。


    進到最裏麵,這裏已經擺好了四張桌子和全套審案的工具。無論皇帝是否是主審都隻會坐最中間的那張,隨著皇上進場的大理寺正卿岑春煊與湖廣總督分坐左右。另外一張桌子是書記官的位置,今天由皇上秘書長楊度充任。場邊還有一張椅子。那是坐為軍隊旁聽代表梁華殿的位置。


    待場中坐定,光緒站起來雙手示意安靜後。緩緩說道:“如果大家經常看報紙,如果大家有關心國家大事,那大家都應該知道,這些年的中國確實不太平。先是撮爾小國的日本想欺負我中國,後是北方的沙俄入侵中國,就連南方的荷蘭也在欺負我們的同宗兄弟。為了保家衛國,為了同宗兄弟的安危,我大清將士南征北戰用鮮血和生命才守住了今天的和平。對於這些在沙場上流血犧牲的將士們,朝廷製定了獎勵條例,就是為了讓將士們安心沙場保家衛國。然而在今天,有一位功勳將士的遺孀告訴朕,她丈夫喋血沙場帶迴的榮耀被貪官汙吏所泯滅,她的家人朝不保夕,而她本人更是遭到汙辱。朕,大清皇家軍隊最高統帥,決不允許自己的兄弟袍澤在戰死沙場後家人卻變的生不如死,為此,朕不惜高舉屠刀。朕也是大清皇帝,朕也不能讓朝廷的官員受到無端的誣蔑。所以,為了搞清楚事情的真像,朕才決定在此地公開審理這樁案子,也讓百姓們都來看看,都來聽聽,這件事到底是誣告還是貪腐。朕也要讓天下將士都明白,保家衛國是你們的責任,保衛你們的家人是朕的責任。”說完光緒向岑春煊點頭示意:“開始吧。”


    皇上坐下之後,岑春煊這才站了起來:“帶原告張王氏。”


    張王氏在憲兵的陪同下前來,跪倒之後雙手呈上折子,並再一次哭述了她在船上向皇上說的話。光緒與岑春煊已經聽過了所以不稀奇,到是一旁的梁華殿反應激烈。張王氏才說完,岑春煊還沒來得及問話梁華殿到是先出口詳細詢問起來。等他問完了,氣的一腳把椅子都踢飛了。他實在想不到,有些官員膽子大到連軍功勳章都敢貪汙的地步,就因為一等勳章是黃金做的?


    岑春煊暗自的搖了搖頭,雖說今日主審的是皇上,事實上他才是真正的審判官。梁華殿這麽一鬧到像他是主審一樣。因為皇上沒有表態,岑春煊也隻能等梁華殿問完他想問的問題。等梁華殿問完了,事情也很清楚了,不需要他再問了,那就直接帶被告吧。當所有人都將注意力集中在前來的湖北巡府周榮曜身上時,隻是光緒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梁華殿轉頭向親兵吩咐了幾句話。


    周榮曜原是粵海關書辦,因為貪汙南洋艦隊入關物資被革職。而他卻攀上了世鐸的路子,一路平安的升遷到了湖北巡府。如今才任職湖北巡府不足三月的他。第一次迎來了考驗。


    周榮曜衣著整齊的依禮參拜皇上及諸位主審官,之所以沒有摘去頂戴脫去官服,那也隻是因為他並沒有定罪。目前隻是以被告的身份接受調查。


    “你身旁的女子你可認識?”岑春煊向周榮曜問道。


    “下官從未見過。” 周榮曜迴答的很有底氣。


    岑春煊微笑道:“該女子告你奸淫與她並貪汙軍功賞賜,你可承認?”


    當然不會承認,承認了那還算什麽。雖然都知道幾乎沒有嫌犯會主動承認,這是審案必要的程序。留給周榮曜的陳述卻隻有千篇一律的不認識這女和受莫名誣蔑。岑春煊點點頭,既然一方告有罪一方不認罪那隻能當堂詢問。張王氏聲淚俱下的哀嚎確實讓人動心,痛哭流涕的哭述無一不展示著這位湖北巡府那官服下罪惡滔天的獸行。張王氏更顧不得顏麵,為了更有效的說明周榮曜的罪行。她連被奸汙時的情景都說的活靈活現。百姓們聽到後就已經認定這周榮曜是罪大惡極之人,一個女子敢用名節做擔保那需要的不僅僅是勇氣。站崗的軍人無一不麵露殺氣,軍隊中的軍人都是來自天南地北。在這個交通緩慢的時代一但離家遠行,家中就再也顧及不上。那他們遠在家鄉的父母妻兒過的如何?今日戰死戰友的妻兒受地方官員如此欺淩,一但自己戰死後家中會不會也受此罪,那麽自己在前線與敵廝殺用命換來的家國平安還值得嗎?隻有湖北巡府確是麵不改色的聲稱這是無端的誣蔑。還請皇上還自己一個清白。以證視聽。


    整個審訊過程中,岑春煊一直都在注意皇上的表情,可惜的是,皇上臉上看不出有任何息怒,也沒有問過一句話。到是湖廣總督,雖然問的很少也不是重點,岑春煊也能理解。必竟周榮曜是他的下官,出於避嫌自然是問的越少越好。


    因為張王氏除了自己的陳述外。實在拿不出任何人證物證,案子審到這裏隻能告一段落了。岑春煊出班奏道:“啟稟皇上。此案到此僅有原被告雙方的陳述並無實質的證據。微臣以為此案雙方先行收押,待調查取證之後再行重新再審。依照原告張王氏的陳述,微臣立刻去收查證據。如果張王氏所言為真,相信三五日內定有結論。”


    光緒環顧四周,見周圍的人群平靜如常,也隻能暫且如此。可還不等光緒開口,立於一旁的梁華殿剛好聽完親兵低聲耳語後說道:“不必了。”說完關上親兵才遞上的盒子,鄭重其事的將盒子拿到周榮曜麵前打開,然後麵目猙獰的說道:“你死定了。”


    周榮曜臉色大變,可瞬間臉色又變迴原來那波瀾不驚的表情後說道:“這似乎是軍功勳章,看似為黃金所鑄應該就是一等功勳章。可惜此物本官尚且第一次才見。”


    “是嘛。”梁華殿手一揮,親兵在周榮曜麵前又放下五個盒子,還有一堆記錄著領用賞賜的文書。隻聽梁華殿接著說道:“一個一等勳章、一個二等勳章、四個三等勳章,還有這些,你還有什麽話可說。可以呀,一個巡府就可以吞下六個軍功的賞賜,是誰給你這麽大的膽子?”


    看到這些,原本還跪在地上的周榮曜卻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既然將軍能找齊這些物件,那我身上的罪是跑不了。隻是我很好奇,這些東西都是我一手藏的就連我夫人都不知道還有這些。將軍可否告之是如何找到的?”


    “哼,就你藏東西的這點辦法算個屁呀,軍中的辦法你想都想不到。”


    “既如此,我也不說什麽了。” 周榮曜轉而麵向皇上,摘下頂戴脫下官服:“皇上,有些證據,貪領軍功的罪則微臣認了。微臣這就束手就擒。”說完雙手合在胸前就等著衙役給他上鐐銬。


    “哈哈哈……”梁華殿慘笑起來,而後厲聲道:“張成於田莊台隻身喬裝入日軍指揮部,殺死日軍將軍大佐無數,最後殉國而死。如此功勳之妻兒卻遭你汙辱,你當軍隊是什麽?我說你死定了你就活不了,你若不死百萬將士之心如何安定?”


    “將軍慎言。” 周榮曜一臉無所謂的態度:“本官雖然有罪但也熟知我大清律例。以本官貪汙之金額,也就發配三千裏戍邊而已。”


    梁華殿愣住了,他不知道大清還有這麽一條律例。可當他看向岑春煊時。卻見他點了點頭。梁華殿不為所動:“發配三千裏戍邊,那也要你能活著到邊疆才行。如今大清地方不靖,各地多有匪患,我看你還是先向上天求他保佑你能活到邊疆吧。”才說完,一陣女眷的哭叫聲遠遠傳來。一群士兵押解著周榮曜一家老小前來,但有反抗者即是一槍托砸了下去,不分男女。周榮曜老母也赫然在其中。而且身上已經粘著片片鮮血,被人攙扶著踉蹌走來。此時梁華殿臉露猙獰之色冷笑道:“不僅你死定了,你的家眷一個也活不了。”


    女眷中有周榮曜最為疼愛的小女兒。可憐才八歲呀,就因為走的慢了些被一個軍士一腳踢倒在路上,那唿叫父親的哀痛讓周榮曜心都碎了。早知如此,悔不當初呀。看著家眷被軍士如此毆打。周榮曜真的害怕了。這些個丘八眼裏都是濃鬱的殺氣。他知道這些丘八真的幹的出來。


    卻見周榮曜正色道:“天子麵前你就揚言動用私刑,將軍大的軍威呀――” 周榮曜轉而向光緒跪道:“貪汙軍功是罪臣所為,罪臣雖受千刀萬刮亦是罪有因得。然家人何其無辜,請皇上開恩饒過罪臣無辜家人呀――”


    “饒過你家人,那張成家人所受之罪誰來負責?”梁華殿單膝跪地奏道:“張成有功於國家社稷,死後家人卻遭此厄運。請皇上下旨誅其全家,以慰軍心。”


    “請皇上下旨誅其全家,以慰軍心。”梁華殿的親衛也跪了下來。


    “請皇上下旨誅其全家。”更多的士兵也跪了下來。


    “請皇上下旨誅其全家。”所有軍人都跪倒在地。就連皇家侍衛亦是如此。


    “平身吧。”光緒的語氣沒有一絲波瀾:“朕記得很清楚,當年在田莊台朕被日軍四麵圍攻。田莊台前線實在頂不住日軍輪番的攻擊,不得已隻能退往大碾房村這唯一還在我們手中的陣地。那時朕身邊的軍士已經不足三千,就連想把身受重傷的將士帶走的人手都找不出來。而就是這些身受重傷的將士為掩護朕撤離田莊台,他們抱著炸藥包守在日軍進攻的每條路上,用一次次與敵同歸於盡的爆炸來為朕做掩護。朕已經記不得有多少聲爆炸,朕隻記得那爆炸聲從沒停過卻響了整整一天。可就是這樣,依然沒能頂住日軍瘋狂的攻擊。朕在大碾房村連防線都沒布置好,日軍就衝了上來,最近的時候離朕不到三十米。三十米,一個衝鋒用不了三十秒。”光緒越說越激動:“你們有誰知道,那時朕的親兵已經用槍指著朕的後腦勺,隻要朕一但落入日本人手他們就會一槍打死朕。因為皇帝決不能活著落在敵人手裏。而就在這時,張成在日軍指揮部裏引爆了炸藥包,不僅炸死炸傷多名日本高級軍官,更是讓日軍前線的攻擊為之停頓。而就是這短短的停頓,讓朕有了機會,布置好了防線才最後堅持到援軍抵達。你可明白如果朕那時戰死的後果,那前線將士氣全無,那國朝將無君王。那時日軍將長驅直入,整個國家將四分五裂。所以說張成不僅救下了朕的命,還救了整個國家。你說說看,這樣的恩情讓朕何以為報。”


    “軍人自穿上軍裝的那一刻,保家衛國、喋血沙場甚至馬革裹屍,這都是軍人的職責所在。但家人總要生活吧,孩子總在養大吧。不能因為丈夫父親兒子為國戰死疆場,家人卻變得衣食不足吧。所以朕發了獎金、所以朕為立功將士們的家中免稅,就是要讓將士們安心沙場。不至於將士們在前線拚死拚活,家人卻活的不如豬狗。”


    “可是這種事還是發生了。是朝廷的錯,更是朕的錯,所在朕要糾正自己的錯誤。就在這裏,當著天下百姓的麵,當著全軍將士的麵。大清律例中是有不牽連家人的律例,但朕卻認為這條律例卻不是在任何時候都適用。如果你僅僅的貪汙,朕可以不牽連家人。但是你已經牽連戰死將士的家人,你又有什麽資格要求朕不牽連你的家人?”


    “皇上開恩哪――” 周榮曜怕了,自己死了無所謂家人卻如何都要想辦法保全呀,自己貪汙受賄不都是想讓家人過的更好嗎?


    “所以朕說呀,梁華殿你還不是一個純粹的軍人,如果是朕碰到這種事,在證據確著的情況下早就拔出配槍將他們一家都給突突了,哪裏還能給他求饒的機會。”光緒的話語突然嚴酷起來:“現在,傳朕旨意:對張王氏進行雙倍補償,到於湖北巡府周榮曜一家即刻抄沒,家中男丁無論年幼全部斬首,家中十五歲以下三十歲以上女子全部斬首,十五至三十歲女子即刻貶為官奴充為官妓。”


    麵對哭嚎求饒的周榮曜一家,光緒眼中殺氣四現、咬牙切齒的說道:“你奸淫他人妻女,那就別怪別人奸淫你的妻女。將此事通報天下,朕要天下官員都知道,凡敢貪汙軍功者,這就是下場。”


    “英雄可以流血,英雄可以犧牲。朕發過誓,決不讓英雄在九泉下流淚。決不――”(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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