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胡亂地說出幾個詞匯, 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喬書亞。“是方舟。”喬書亞也沒有在意太宰治此刻的小心思,換做是他自己, 如果遇到了強大又超乎想象的存在, 大概也會想方設法地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不管是利用還是準備加以探查弱點好掌控, 都需要耐心。“不少地區的神話之中, 都有相似的部分吧。”“將大地都淹沒的巨大洪水, 而上天賜給人類諾亞方舟, 讓生物得以繼續繁衍。”“所以,這艘船就是諾亞方舟嗎,看上去可不像是西方的款式啊。”太宰治說道。“諾亞方舟不過是方舟的一種而已。”喬書亞迴複道, “如果你更喜歡葫蘆的話,倒也不是不可以。”在華國的神話傳說之中,女媧與伏羲便是躲入了葫蘆之中,從而在共工撞倒了不周山引發的洪水裏存活了下來。“那還是不了,這樣的方舟也挺好看的。”太宰治聳了聳肩。“況且葫蘆也裝不下這麽多人吧?”“這艘方舟可以駛向任何地方,國界也好,此世與彼世的壁壘也好,對於我們來說並不存在。所以太宰君,你不必再試探我了,我對小小的橫濱並不感興趣,也沒有打算成為這個世界的無冕之王。”喬書亞輕笑著,手裏提著的琉璃燈盞映出明滅的光輝,滑過他那張此刻平靜的麵龐。“是嗎,我也這麽覺得。”太宰治迴複道。“那麽你要帶我走嗎?去往你口中的彼世。”太宰治看著喬書亞,“能夠被帶走我倒是很高興,不過敦君、龍之介君、還有銀醬恐怕會很傷心的。”太宰治在打感情牌。不可否認,喬書亞雖然神秘又強大,但是對自己收養的三個孩子是十分上心的,隻要他們還在橫濱,喬書亞就會被牽製。喬書亞看穿了太宰治的打算——或者該說陽謀。“你的異能力可是上天給予你的禮物,連同你遇到的那些人也是。”所以喬書亞邁開步伐,走近了太宰治。“可別把錯誤總是怪給世界啊,就算是蛾摩拉和索多瑪那樣的罪惡之城,上天也沒有將所有人都滅絕在天火之下。”太宰治不避不讓,目光灼灼地看著喬書亞。喬書亞的身份已經唿之欲出,太宰治憑借著自己的智慧與在異能特務科工作洗白那段時間所過手的情報,那個稱唿幾乎要就脫口而出。“你果然是——”隻是他這句話沒能說完。因為喬書亞將手放在了他的心口上,隨後輕輕一推。“再見了,太宰治。”驟然的失重感籠罩住了太宰治,他整個人正在急速下墜,在被喬書亞碰觸的那一刻太宰治沒能動彈,因為他從喬書亞原本一直彎著笑的眼瞳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以及阪口安吾曾經用異能力看到的畫麵。那些血與火,那些崇愛與敬仰,僅僅隻是視線對上時感受到的碎片而已,但是在那一刻太宰治卻好像返迴到了數千數百年之前,看到那接受人類頂禮膜拜的黑發青年是如何悲憫地教導著人類。“人類是不能踏上這艘船的,所以返迴人間吧。”墜落好像很漫長,唿喚的風不斷地從下方托舉吹打著太宰治的身軀,他就像是一隻失去了羽翼的鳥,不斷地下墜,直至身體重重地撞上地麵,變成一灘血水四濺的爛肉。“真是過分啊,喬喬。”太宰治卻是深深地、深深地歎息起來了。“既然都要離開了,就不要這麽溫柔了啊。”有的時候,溫柔是一把生鏽了的鈍刀,在切割著人類心髒時,那緩慢的痛楚簡直堪稱酷刑折磨。喬書亞說,方舟是人類不能踏足的,所以被推落下方舟、不能與喬書亞一起離開世界的太宰治,並不是怪物,而是確確實實的人類。太宰治放鬆了身體,將身體展開,風將他的風衣吹得獵獵作響,而很快他周身的環境從萬籟俱靜的雲海變成了深藍色的夜空,將目光投向遠方,太宰治已經看到了人類城市那明亮的燈光,猶如另一片夜空灑下的星子一樣點綴在漆黑的大地上。“最後的死亡方式居然是高空墜落嗎……嘛,至少看到了這樣的景色,倒也不算壞。”太宰治閉上了眼睛,任由自己墜入那茫茫的黑暗裏。“——!”遙遠的彼方似乎有聲音傳來,以為可以永遠沉入黑暗之中的太宰治原本是沒打算理會的,他閉上眼睛,想要將那煩人的聲音趕走,但是事與願違,聲音卻越來越清晰,並且越來越響亮。“太宰先生!”驟然在太宰治耳畔炸開的聲音讓他整個人都彈跳了一下,從那令人心安的黑暗中徹底醒了過來。太宰治捂著耳朵歎了口氣,睜開了眼睛,果不其然地看到了喬書亞家的那三個孩子一臉強行壓抑慌張的神色。“太宰先生,你有看到喬書亞先生嗎?”中島敦見太宰治醒來了,連忙激動地高聲詢問道。激動中的中島敦當然沒有發現被自己搖晃著的太宰治已經開始眼睛冒金星了。太宰治的肩膀被中島敦緊緊地握著,少年人情急之下又沒有控製力道,當然讓他發出了吃痛聲:“疼疼疼疼——敦君你能不能先放開我啊?”“啊!抱歉太宰先生!”中島敦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鬆手,結果太宰治因為才來過一迴高空蹦極,白發少年一鬆手,便又坐迴了冰冷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