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怎麽迴事?


    他下意識摸向鬢髮, 那裏空無一物, 什麽也沒有。然後他發覺, 自己竟然是短髮造型, 那頭及腰長發沒了。


    他隱隱有了某種感覺,從床上下來,走到浴室裏,剛關門轉身就在大穿衣鏡裏清楚看到了自己的頭髮。


    剪得幹淨利落,看起來經常能得到修飾,也很符合他的氣質。


    但那顏色竟然是黑的。他的白髮,這一世竟然沒有出現。


    到底是怎麽迴事?


    「哥哥在嗎?」席墨之在門外問道,輕輕敲了兩次門。


    席莫迴換上便衣,不緊不慢去給他開門,門隻開了半道,他堵在門口麵對同為壯年的席墨之問:「有什麽事?」


    席墨之偷偷朝門裏瞥了眼,被席莫迴的眼神勸退,迴歸安分地說:「是母親讓你過一小時到祠堂去,今年的祭禮你得主持。」


    「祭禮?」


    「哥哥都做了二十年家主,連這個都忘記了?」


    「家主……」席莫迴咀嚼著這兩個字。


    是了,他好像模糊地迴想起來一點,他繼承了智慧之書阿辛羅,那東西寄托在他的眼睛裏,他如果使用能力,有一隻眼睛會變成金色。


    金色,所謂的智慧之力,可保存它的寶具實際是本邪虐的食人書,真是諷刺啊。


    「下周母親和父親會去其他國家週遊,母親說放心哥哥處理族中事務,還說——」


    「好了我知道了。」


    一切都發生了根源性的改變。他桌子上的藥瓶沒有了,席家人能夠出鎮子了,他接受了家主之位,也根本沒發生過喝下錯誤藥劑頭髮變白的副作用慘案。


    似乎一切都朝著完美正常的方向發展。席莫迴卻在心底發出了否定的聲音,這是不對的,那枚卡子呢?他的卡子去哪兒了?


    席莫迴對弟弟說:「祭禮推遲,我去一趟鎮裏。」


    他轉身迴去,從架子上拿起鉛灰色的風衣外套。席墨之在門口嘆了口氣,探著頭看了眼,說道:「哥哥又要去看那傢夥了嗎?」


    席莫迴打腰帶的手僵住了。他立馬轉身,衝到門邊,抓住他弟弟的衣襟粗暴按在門框上,逼問道:「『』那傢夥『』是什麽意思?給我說清楚。」


    席墨之被他嚇住了,溫文爾雅又慈悲的席大公子從小性情就好,從來就沒這麽疾言遽色過,更別說對他這個親弟弟。


    「你怎麽這麽激動?就是那傢夥啊,嗯,怎麽稱唿他呢,上輩子做過我嫂子的那個。」席墨之小心觀察著兄長的臉色。


    「他怎麽了?」席莫迴的手沒鬆,反倒把弟弟摁得更緊了。


    席墨之有點喘不過氣:「他怎麽了,哥哥你應該比我清楚啊。不是你說不認得人家了嗎?」


    「我什麽時候說過?」


    「今天之前一直都這麽說的。」


    席莫迴沉默了一下,放開手。他覺得自己有些失態,特別是在這個混頭弟弟麵前,更不能失了儀態。


    「你說我經常去看他,為什麽又能說不認識他?」席莫迴麵不帶笑問。


    「我怎麽知道,你應該是去確認他還活著沒有?畢竟是他治好了哥哥的病,解除了詛咒,憑白讓人家死了也不太好。哥哥人這麽愛慈善,肯定會偶爾關注一下的啊。」席墨之無所謂地說。


    席莫迴心中猜想得到驗證,他閉了閉眼,望著天花板深深調整唿吸,反手帶上了房門。


    在他離開時,挺直高挑的背影對席墨之說了句:「他不是做過你嫂子。他現在也是你嫂子。」


    席莫迴走院子裏牽了匹馬,圍繞著廣闊的庭院跑了半圈,出了大門,期間有僕人向他恭恭敬敬行禮,再也沒人語氣死板地攔住他,拋一句類似於「我去稟報夫人老爺」的話給他聽。


    上一世,他的心田幹涸了,所以無良鎮四十年間再也沒下過雨。


    這次,席莫迴跑馬下山,被眼前景象震懾住眼睛。幹燥的沙土地上長出了叢叢小草,綠油油的地毯一般鋪生到視線的遠方,綠茵道一路伴隨著他進了鎮子,曾經幹到發裂的路旁種植著低矮的樹木,雖然稀疏,但也長勢茂盛。


    潮濕的風打著溫柔的旋兒掠過他的身側。席莫迴給了馬一鞭子,催促它大步躍進,一路走,他一路將無良鎮的巨大變化看在眼中。這裏多了許多外鄉人,本地居民的臉上再也沒有那種死氣沉沉的緊張,每個人都步態悠閑,相隔狹窄的摩天大樓玻璃倒映出藍天白雲,天氣晴好得完全不像那個受過詛咒的地方。


    這個鎮子,被注入了生機。


    他的世界,被一個人大刀闊斧地修正過了。


    席莫迴穿過鎮子的每一條主幹道,又順著小巷逐一尋找,他經過了樹林公園,幹枯的中央噴泉池子又灌滿了清澈的水,他甚至沒有為它停留一眼,徑直穿過公園向那個地方奔去。


    他們相遇的地方,隻剩下那裏了。


    水泥樓梯還是那麽粗糙,凹凸不平,表麵些許粉化了,席莫迴踏在台階上,每一階都高低不同,是這粗製濫造的梯子把桓修白帶到他麵前的,現在,他又踏著它迴到小窗前。


    在那個曾經黑到照不進光的小屋,地上投射著方形的陽光,有個人伏倒在上麵,日光清楚地照射出他夾雜著灰白的頭髮,他幾乎是衣衫襤褸的,虛弱地蜷縮在地上,宛若死了許久了。


    席莫迴在那裏麵住過很久,他知道裏麵有多陰冷,即使是再溫暖的天氣,地上依舊是濕冷的,那股子寒氣會順著骨頭一直爬進骨髓裏,時不時出來敲擊一下附著在骨頭上的神經,讓人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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