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類東西在尋常人家姑娘的口袋裏可能會被捧著護著,在席家這裏就和米粒的價值沒什麽區別。


    髮飾的夾扣都是鍍金的,反覆佩戴也不會失去光澤。席莫迴稍微動了動手掌,珍珠圓潤的表麵折射出炫彩的光芒,看起來和他剛得到它時一樣溫潤如新。


    那年他才剛滿二十歲,送夾子給他的情人與他同歲,他們在最好的年華相遇了。


    他每每想起,還覺得歷歷在目,那一夜的雨,傘下的糾纏,年輕人熾烈燃燒的感情,他費勁多年也忘不了。


    誰能想到,那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


    這個輪迴開始時,十五歲的他在塔樓裏醒來,原以為不過是又一個乏味重複的開端。直到他看到了鏡中的自己,看到了這枚他原本嫌棄不已的髮夾,它竟然跨越了時間的魔法,悄悄陪伴著他走過來了。


    或許這一世,也會碰到那個外鄉人。


    至少當他來的時候,要讓他看到這枚髮夾原原本本待在頭髮上,他說過很多次,喜歡這頭銀髮。


    席莫迴怕那個蠢傢夥找不到自己,更怕他再次摔下去,和家族磨磋了許久,才被放進了城裏,他又使了一些手段,逼得他們同意給自己每天一個小時放風時間。


    馬車經過城鎮中心時,他總在那一雙雙畏懼的眼睛裏搜尋,企圖找到一雙沉靜頹然的眸子。他思考過各種可能的重逢場麵,於是無時無刻不戴著珍珠出門,以便情人第一眼就能認出自己。


    今年是最後一年了,要是再不來,就要等下輩子了。


    白駒過隙,時光如梭,四十年的光陰也隻是彈指一瞬。


    時空的錯亂給他開了個驚天玩笑。他的情人終究是來了,有著同樣年輕俊美的樣貌,對他同樣地癡迷,可他——


    可他再也沒有了能供情人親吻的昳美臉龐。


    他們錯過了時間,也錯過了這輩子。席莫迴合攏手指,無法掩蓋的細紋攀附在他的皮膚上,他不願去看,如往常般鎮靜地將珍珠扣在鬢角,像個二十歲的青年一樣,靜靜望著窗外,等待著情人歸來。


    黃昏的時候,他坐馬車經過一家藥房,吩咐車夫下去買了些東西。


    他的小情人果然又楞又直,他說了叫他明天再來,果然今天就沒有再迴來找他。


    等到迴去時,天色正好將黑。席莫迴慢慢走下車子,鐵鏈子實沉,總是墜得腳腕生疼。他早已過了會喊痛的年紀,這會已經能把痛覺當成習慣了。


    「老爺,那我就先走了,今天買的東西我還得迴去復命。」車夫絮絮叨叨的。


    「你去吧。錢找席墨之支就好。」席莫迴腿腳不便,車夫上前給他開門鎖。


    「就怕二老爺那邊……」


    席莫迴不緊不慢動著嘴唇:「他不敢的。」


    車夫連聲應答。鐵門開了,裏麵黑漆漆,多餘的一絲光亮也照不進去,席莫迴拎著手中的袋子走進門內,鑽進門縫裏的光又被合攏的鐵塊擠了出去,黑暗與壓抑從四麵八方湧過來。席莫迴深唿一口氣,等著那道落鎖的聲音。


    「啊!」車夫在門口痛叫一聲。


    大鐵門「哐當」推開,一道身影撲了進來,反腳踢上門,帶著青年人滾滾襲來的熱氣,像是來搶劫的土匪一般,碰到了人,不由分說一把抓住就猛地往懷裏一帶。


    席莫迴比他還高一點,鎖鏈拖住了腳步,他踉蹌地往前撲倒,撞在結實的身體上,桓修白氣息已經噴到了他的脖頸附近。


    「我不想等你給了,我親自來拿,成嗎?」他的小情人急急地問。


    席莫迴手指鬆了,勾住的袋子落在地上。他在黑暗中綻開笑容,怎麽也止不住嘴角上揚的弧度。


    年輕人……他都忘了,年輕人總是這麽迫不及待的。


    「成,怎麽不成。」年邁的他用不變的嗓音柔和地說,「我有什麽,就給你什麽。」


    但他實際一無所有,什麽也給不了。


    歷經歲月的唯一好處在於,許下欺騙的承諾也能夠坦坦蕩蕩。


    席莫迴張開雙臂擁抱了小情人,他感到懷中像獸類一樣健實的軀體緊張地繃住了,接著以更加熱情的姿勢迴擁他,把愜意的溫暖盡情在黑暗中傳遞過來。


    桓修白腦中恍恍惚惚的,雖然還是看不清對方的臉,他卻快樂地像個打破家中櫥窗的孩子,終於把覬覦已久的珍寶握在了手心,再也不用隔著玻璃去撫摸他了。


    「我想要你。」年輕人熾烈的熱愛化作一句話。


    他發燙的掌心挪到了席莫迴的腰上,有試探、懇求和堅決。席莫迴合攏眼瞼,任他放肆。


    桓修白嗅著他頸窩的頻率越來越高,他偷偷用柔軟冰涼的髮絲蹭著臉頰,席莫迴非但沒嗬斥,反而不動聲色偏轉腦袋,調整角度好讓他陷得更深。


    「席莫迴……」聲音燒得幹啞,仿佛隨時都能迸裂,濺出火花,年少的情人直白地祈求著:「我要你,我喜歡你。給我……你給了我吧。」


    席莫迴被他叫得心軟了。小情人這個年歲,還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把持不住急急燥燥也是情有可原。


    「別急,」席莫迴輕聲誘哄著,「現在還不是時候。」


    「為什麽?是我不夠格嗎?還是你心裏有別人?」他酸溜溜地坦白問。


    「我心裏確實有別人,你介意嗎?」席莫迴冷靜反問。


    桓修白妒火中燒,但他已經把人拿在手心裏了,是決計不可能交出去的,他牙齒磨地咯吱吱響,怎麽也不肯鬆一分手,「他都不來找你,算什麽男人?你忘了他跟我走吧,我會對你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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