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一刀迴到自己的房間,不停地歎氣,腦海中一直在迴憶,年輕時雲朵那張充滿青春活力的臉,以及今天才看到的布滿滄桑和生活勞苦的臉,不停地在頭腦中替換。他不知道雲朵經曆了什麽,想知道,又怕知道。


    “你真是個老混蛋,懦夫!”胡一刀猛地扇了自己一耳光,不是對海兔那種沒什麽力道的敲擊,而是實打實的用了十二分力氣,所以他的臉立刻就紅腫了起來,鼓了老高。他痛苦的捂著臉。二十多年前,他離開了雲朵,隻留下了一罐子的金子。之後,為了躲避仇敵,他在首都星四處輾轉,東躲西藏。有時候,他在跟臭蟲一樣躲藏的時候,常常幻想,如果雲朵也陪在他身邊多好啊,那就什麽苦都不算是苦了。


    不過再看看自己周圍的環境,他清醒了,慶幸自己沒有把雲朵從她的家鄉帶出來,不用過這種顛沛流離無家可歸的日子。對方的勢力越來越大,胡一刀最終上了把囚犯送去伴星的星船,他一個廚子,呆在一群窮兇極惡的囚犯之中,卻能相安無事,就是因為他越來越冷硬,一柄菜刀走天下。


    伴星當時還處在隻能進不能出的階段,胡一刀憑借自己的實力在伴星創下了一番小事業,悠閑的時候,他就常常在想,如果雲朵能在這裏多好啊,他們可以結婚,生子,一群小蘿卜頭在院子裏開心的亂跑,他可以教孩子們廚藝,雲朵可以教他們念書。


    可以說,他就是靠著這份不可能成真的美夢度過了最孤獨的那段時間,於是乎,他變得越來越孤僻,成了眾人口中的怪老頭。知道海兔帶著海寶的到來,胡一刀才仿佛找到了新生。海兔經常說是師父救了他一命,胡一刀最不喜歡他這麽說,實際上,如果不是海兔的話,他恐怕也不會有那麽快樂的幾年,有兒有孫的生活過慣了,再讓他孤身一人,他一定會選擇死亡。


    胡一刀打開了小匣子,裏麵除了有一本師門祖傳的菜譜之外,其餘都是他寫給雲朵的信,即使知道絕對不會寄出去,他每隔一段時間也會寫上幾封,都積攢了滿滿一匣子。這些信件支撐著胡一刀堅持,卻在首都星和伴星增加聯係之後,他卻膽小了,害怕了,不敢迴去了。


    他在掙紮,猶豫,擔心,甚至還因此有了心病,阿針醫生給他看病的時候,就說他這“相思病”根本不用吃藥,隻需要見到自己想見的人就自然而然的好了。可是他還能怎麽辦呢?都已經這麽多年了,他還敢去打擾雲朵的安寧生活嗎?不敢,隻能龜縮在伴星。


    等到發覺有闖空門的時候,胡一刀竟然感覺到了興奮和釋然,不管那是不是師弟派來的人,都給了他足夠的借口和理由,讓他能下定決心迴到首都星。他第一次感謝自己不折手段的師弟,然而現實也沒有他預料的那樣好或者那樣壞。


    “小朵,你說我還應該去找你嗎?”胡一刀摸摸起了毛邊的信封,想想自己的慫包徒弟,堅決不能當懦夫!男未婚,女寡居,為什麽不能在一起,他們都已經快五十歲的人了,沒多少時間可以去浪費。他決定把自己寫的信都交給雲朵,盡人事,聽天命。然而等到他再次趕到雲朵住處的時候,那裏早已經人去樓空。


    胡一刀想著雲朵肯定是和兒子一起住了,可是他也不知道她兒子在哪裏,隻能舍了老臉,特地拜托了王伯煜幫忙查查雲朵的新住址。輾轉幾番,胡一刀看著隨身智腦上一連串的文字,看久了竟然都快要不認識那些文字了。


    王伯煜這個徒弟女婿特別的貼心,直接派了司機送胡一刀過去。胡一刀想著快一點兒見到雲朵,這次也就沒有拒絕。他習慣性地先觀察了一番周圍的環境,覺得可比那個工業小地區好多了,最起碼還有點兒綠化麵積。知道雲朵居住的環境好,胡一刀比什麽都開心。


    “也許小朵會喜歡伴星的環境,那才是真正的好山好水好風景,最適合養老了。”胡一刀自言自語道,後來察覺到自己想的有點兒多,就嘿嘿傻笑了一下,然後邁著堅定的步伐上了樓。樓道裏是那麽的死寂,唯有很輕微的哀樂傳了過來。


    胡一刀心裏咯噔一下,有種十分不好的預感,他等不及電梯下來,就一步兩三個台階,大步往上走,終於到了地址上寫的房間號。不好的預感應驗了,那哀樂果然是從門裏傳來的。


    家裏有喪事的時候,是不能關門的,所以現如今隔音效果特別好的房子才能傳出來聲音。雲虎和李淑芬在哀哀戚戚的哭著,他們家裏也沒有別的親戚,所以辦的很簡單。


    胡一刀破門而入,看到了擺在屋子正中央的彩色大照片,那是雲朵最具成熟風韻的時候照的,比起胡一刀印象中的年輕可愛更加充滿了魅力。


    “你媽呢?把你媽叫出來,我有話和她說。”胡一刀的嘴巴無聲的顫動了幾下,這才找到了自己的嗓音,然後就嚷嚷了起來。


    原本還有些詫異的雲虎立刻一臉怒容,從地上站了起來,就像是要揍胡一刀一頓,“你神經病吧你,我媽剛剛去世,你難道沒看到這些香灰貢品嗎?!要找茬的話,小心老子揍你。”


    “……”胡一刀失魂落魄的站在那裏,似乎忘卻了所有的人事,整個人的精氣神都被抽走了。他低聲喃喃道:“怎麽會這樣?怎麽能這樣?雲朵還年輕啊,她才剛四十出頭,還有大把的好日子沒過呢。”


    雲虎也不傻,看到此情此景,就大概知道了對方剛剛不是在找茬,而是聽到了這個噩耗之後,一時間接受不了,才會說了那些胡話。他虎目含淚,拍拍胡一刀的後背,說道:“大爺,你也別太難過了,我媽是個爽利人,最不喜歡看別人在她麵前哭哭啼啼得了。”雖然雲虎是這樣說,但是他自己也是一臉淚痕,剛剛的話毫無勸服力。


    “……好,我給她上柱香,對了,有打火機和火盆嗎?”胡一刀不知道現在首都星的變化,所以才有此一問。雲虎雖然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但是依然表示什麽都有。然後胡一刀就跪倒在雲朵的遺像前,臉埋在地上,頭腦一片空白。


    “大爺,您是長輩,怎麽能跪拜我媽呢?這不合適。”李淑芬趕緊攔著,可是沒有絲毫作用,別看胡一刀幹瘦,那可是能庖丁解牛的主兒。


    “你放手,我犯了錯,自然要跪下來認錯。雲虎你把東西給我。”胡一刀打開了寶貝的匣子,將裏麵的一個個信封全部拿出來,一封一封點燃,放在了火盆裏。看著毫無軌跡的煙和灰,胡一刀心想是不是地下的雲朵讀了他燒的信。所有的心都燒完了,一封不留,火盆裏竟然積了一盆子的灰燼。


    胡一刀早已經淚流滿麵,可是他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就在這時,他突然看到了雲朵的大照片的右下角,居然還有一張泛黃的老照片,幾乎都要辨認不出裏麵的人了。但是胡一刀自己照過的照片又怎麽會不認識?他不喜歡照照片,這還是當初有一次約會,雲朵硬是逼著他照了一張,這才有了他唯一的一張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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