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對待宗教的態度很奇怪,所謂的敬奉鬼神基本上就是把漫天神佛都給安排的明明白白的,然後挑有用的拜一拜,路過寺廟就念兩句經文,路過道觀就點一柱清香。


    如果靈驗了,那就多拜幾次,如果不靈驗了,就一別兩寬各自安好,誰也別再搭理誰,如果神仙啥的玩的過分了,這些平時跪在地上的百姓可能就會伐山破廟,大家一拍兩散。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許多百姓對於白蓮教就抱著一種有棗沒棗打一杆子的態度在信奉著——萬一要是靈驗了呢?求子求財求功名,求誰不是求?


    隻不過,人口多了,難免就會出一些傻子,比如某些傻吊連國家計劃對貧困人口執行死行的屁話都信……


    但是楊少峰玩的這一出,卻是直接把白蓮教連帶著佛、道還有那些神婆神棍之流的飯碗全給砸了——講事實擺證據,你上你也行,你還會相信這些玩意是法術?


    古詩有雲,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某生者也曾經說過,打蛇打七寸。


    封餘先生也曾經說過,掀桌子就要掀的徹底。


    但凡是靠宗教起家造反的,包括五鬥米教和明教乃至於白蓮教,總都少不了一些裝神弄鬼的手段,其中高低就看裝神弄鬼者的手段如何了。


    然而楊少峰的手段是經過後世那些沙雕網友總結出來的,許多唐賽兒會的手段,楊少峰展示出來了,許多唐賽兒不會的手段,楊少峰同樣給展示了出來。


    蒲台縣城頓時因為楊少峰的掀桌子行為而變得熱鬧起來,而像王二這種原本信仰著白蓮教的教眾卻迷茫了。


    假的,全是假的,捉鬼是假的,請神也是假的,什麽油鍋洗手炸小鬼,統統都是假的!


    尤其是當幾天之後的石像破土而出之後,楊少峰又特意讓狗子帶人挖出了石像下麵已經發芽的黃豆,這些白蓮信徒的信仰就徹底崩塌了,甚至有人因此而尋短見。


    就連青龍山上的董彥杲都察覺到不對了:“佛母,屬下總是感覺不對勁。前幾天還有信徒願意用飛奴傳遞消息過來,可是從昨天開始,就再沒有任何的消息傳過來了。”


    盡管唐賽兒想要保持鎮定,但是這兩天從外麵傳來的消息再加上忽然中斷的消息,讓唐賽兒也沒辦法再保持鎮定了:“劉俊和賓鴻他們那邊呢?有沒有消息傳過來?”


    董彥杲搖了搖頭:“目前還沒有他們的消息,如果路上順利的話,他們大概三天後能到通寶鎮,修整一天,第四天大概就能青龍山了。”


    唐賽兒嗯了一聲,吩咐道:“吩咐下去,讓所有人都準備好,等劉俊和賓鴻他們到了之後就合兵一處,先解決了這些班軍,然後再攻打蒲台縣城。”


    董彥杲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班軍是那麽好解決的?


    當然,舔狗就要有個舔狗的樣子,董彥杲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而是按照唐賽兒的吩咐去準備了。


    ……


    如果唐賽兒真的能召喚出天兵天將,那傻眼的就會是楊少峰和朱瞻基,搞不好遠在京城的朱老四也得跟著頭疼。


    如果唐賽兒真像白蓮教宣傳的那樣用兵如神,那頭疼的就會是秦子寧和徐景昌、薛斌這些人。


    可是唐賽兒並沒能成功的召喚出天兵天將,在班軍兵圍青龍山的時候也沒有做出正確的應對,不僅沒有分散兵力突圍,反而把手下的兩千多叛軍全都向著山頂聚攏了起來,擺出了一副要在青龍山和班軍決戰的架勢。


    而當劉俟和賓鴻率領著手下剛剛兩萬出頭的叛軍來到青龍山外圍時,唐賽兒又錯誤的預估了班軍的戰力,認為班軍就算是如何精銳,總還是普通的步卒,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有一打四的水平吧?


    所以當劉俊和賓鴻成功的突破了官兵的堵截,和佛母唐賽兒成功會師的時候,兩個人的心中幾乎都是嗶了狗的感覺——這夥官兵不對勁,幾千人按著兩萬人的隊伍打?吃了大力丸?


    就算是一向鎮定無比的唐賽兒也鎮定不下來了。


    當唐賽兒手下隻有董彥杲所率領的兩千多叛軍時,那麽還能用官兵人多勢眾來安慰自己。


    但是當劉俊和賓鴻率領兩萬多的叛軍,再加上青龍山的兩千多叛軍一起對官兵夾擊的情況下,依然被那五千班軍按在地上打,而且還被人砍死了一萬七千多人,那感覺可就完全不同了。


    讓唐賽兒隱隱感覺不安的是,為什麽會有騎兵?為什麽之前沒有一丁點兒關於這些騎兵的消息?


    而更加要命的,則是青龍山實在是太小了。


    當初兩千多叛軍聚集在青龍山的時候倒還不覺得什麽,現在劉俊和賓鴻手下的叛軍一過來,足足五千多接近六千人擠在青龍山上,那感覺可就要了命了,不管是吃的還是喝的,甚至連如廁都成了大問題……


    董彥杲瞧了瞧一臉陰沉的唐賽兒,又瞧了瞧垂頭喪氣的劉俊和賓鴻,忍不住開口說道:“佛母,咱們接下來該怎麽辦?兄弟們傷亡太重了,在死守青龍山,估計……”


    “還估計什麽?”


    性子火爆的劉俊直接拍了桌子:“還死守青龍山?老子一萬多人,死得剩下兩千不到,老賓一萬多人,死的也就剩下兩千,再加上你這邊兒剩下的,滿打滿算都不到六千了,還守個屁!”


    賓鴻的臉色同樣不好看:“這夥兒官兵到底是哪兒來的?為什麽連宣戰和勸降都沒有,直接就衝出來按著我們打?”


    董彥杲直接把責任攬到了自己身上:“這夥兒官兵是京城來的京營班軍,我原以為他們隻有五千人,應該不足為慮,沒曾想……”


    “入恁娘!”劉俊指著董彥杲罵道:“還你以為?那什麽時候輪到我以為?”


    賓鴻也盯著董彥杲道:“你給我們寫信的時候,可沒說這是京營的班軍!你要早說,咱們至於死傷這麽多的好兄弟?


    還五千班軍?那那些騎兵又是他娘的哪兒來的?你知道不知道騎兵到底意味著什麽?而且還他娘的是蒙古騎兵!咱們靠什麽跟蒙古騎兵打?靠腦袋硬頂他們的狼牙棒?還是用脖子硬抗他們的馬刀?”


    “夠了!”


    唐賽兒猛的一拍桌子,怒道:“都別吵了。這次的事情,過錯並不在董彥杲一個人身上,本座身上也有錯,是本座太過於小瞧了那些官兵。


    還有,咱們現在的問題不是討論究竟誰對誰錯,而是要好好商量一下,看看接下來應該怎麽辦,是死守青龍山,還是趁著夜色突圍出去?”


    劉俊哼了一聲道:“還守什麽?兩萬兵馬沒打過人家五千班軍,那三千騎兵都沒怎麽出手,咱們就被人殺的丟盔卸甲,現在咱們還剩下六千人,等人家攻山的時候,咱們不就隻有等死一條路了?”


    董彥杲道:“咱們趁著夜色突圍出去?那依劉護法之見,咱們該往哪裏走?”


    “夾穀山!”劉俊道:“夾穀山那邊有青石關,咱們直接奔那兒去。如果這夥兒官兵不追了,咱們就尋機再起,如果他們還追著不放,咱們就帶了這一路上的好兄弟們,往泰安府去,那邊山多,尤其是泰山,可藏十萬兵,不怕官兵能找到咱們!”


    賓鴻卻搖了搖頭,說道:“不行。住青石關去是沒錯,但是往泰安府去卻是不行的,那邊是濟南府的地盤,山東布政使司的治地,一旦咱們過去了,整個山東的衛所都會跟瘋了一樣咬著咱們不放。”


    劉俊道:“那你說咱們該往哪兒去?”


    賓鴻道:“如果到了青石關他們還不依不饒的,那咱們就轉道南下,直奔蒙陰,那裏處於青州府、濟南府、兗州府的交界之地,大不了就越過青州府,直奔兗州府,那邊有蒙山、陪尾山、防山、尼山、峰山、連青山,山多地廣,怎麽著也比留在青州府要強的多。


    最重要的是,青州府這邊除了地方的衛所和那些京營的士卒之外,還有備倭衛,一旦青州府發瘋,那咱們要麵臨的就不僅僅是這五千京營的事兒了,還有地方衛所和備倭衛,到時候就真的隻有死路一條了。


    但是兗州就不一樣了,那邊沒有備倭衛,而且京營也不能隨便跑到兗州府吧?咱們可以隨便去,可是他們想要去兗州,總得經過朝廷和兗州府才行吧?”


    劉俊眨了眨眼:“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那咱們還去青石關幹什麽?直接奔著兗州府去得了唄?”


    賓鴻頓時被劉俊給氣笑了:“說的容易!咱們的根基在青州府,在蒲台,在益都,在安丘,在即墨,離著兗州府有多少,你不知道?真要是跑去了兗州,就意味著咱們得舍下青州這邊的一切,到那邊重新開始,那會有多少困難,難道你不清楚?”


    劉俊搖了搖頭,說道:“不清楚,我隻知道留在這裏等死肯定不行。沒了命,再大的根基也沒有用。”


    唐賽兒同樣點了點頭:“劉護法說的不錯。現在蒲台那邊的出了問題,已經沒有咱們的信徒了,咱們留在蒲台,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倒不如今晚就走。”


    賓鴻張了張嘴,正想開口說話,門外卻有人高聲叫道:“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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