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沈靈兒的開端,後續眾人依次都從那樣隱秘在現實不可瞧見的入口處飛將出來,一個個落在地麵,和丹歌子規等人相聚一處。總之不消片刻之後,當初彼此分別的眾人重新又相聚在了一起,並沒有任何一人缺席。


    丹歌子規等自然由此思忖,杳伯他們在那個更深一層的鏡麵空間內,並沒有遭遇到什麽不測。而杳伯等人,也以為他們分離的彼此如此迅地再次相聚,丹歌等人興許沒有遇到怎樣的麻煩。


    然而當兩方細細交流起來時,卻覺他們都是彼此低估了彼此的處境。


    丹歌等人在六長老布局內經曆的角力六藝的顛覆考核讓六長老本人都是訝異不已。他自己都不曾想到他的布局竟然還會有這樣的變數,他自以為駕輕就熟的布局,卻原來他隻是學會了其中相對簡單的一種解法,那布局內的其他奧妙的,都在他的固執墨守之下,潛藏數年了!


    而杳伯等人也不似丹歌等人想象地那樣,完全地死等。這些作為“人質”的修行者中,多有前輩,例如六位長老,以及杳伯響伯,也多有殺手,例如蘇音、擊征、葛孑。


    這幾人的閱曆和他們的經驗,決定了他們即便還沒有到了完全危難的時候,卻依然會為自己預備可靠的、可執掌的後路。他們眾人滿懷希望試著解開他們所在的轉子房屋。


    杳伯歎道:“然而沒有想到的是,我們用盡辦法,卻根本不能驅動那個轉子房屋的解開機關。這讓我們慌亂起來,事情忽然出乎了我們的預料,我們樂意停留那個房屋作為‘人質’,可正是因為有這樣完備的後路,可不是為了要困死在這裏的。


    “在解開轉子房屋不成的情況下,我們思索到我們所處的環境很可能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我們對我們所處房間的現實真實性產生了懷疑。在前路無門的情況之下,我們隻好扭頭看來路,也就是那一銅鏡。”


    三長老接著說道:“初時,我們都自己看過,那銅鏡一麵,圓圓的,似乎沒什麽異常。異常沒有,卻也同樣沒有激的可能,這來路也成了死路,我們進退兩難,似乎唯有困死一條出路了。”


    “但……”大長老笑道,“雖然我在十二生肖內,對應著猴,可我卻僅有猴兒的靈動身子,可沒有猴兒那一雙銳利的眼。尤其我最為年長,雖然於修行者一途來說歲月尚早,但凡人之軀,已有些花眼。”


    “哧。”二長老一指大長老,“這老家夥朝那圓鏡隨意一瞧,忽然間屏息,我們隻以為他因為陷入死局,要駭得羽化而去了。沒料到這老家夥對這那圓鏡揉了揉眼,立時唿吸如常,擺了擺手,說是他瞧花了眼。


    “但他頓步再一迴眸,立時又吸了一口冷氣。我們說這老家夥活不長了,撒癔症呢,一陣兒一陣兒的。可等來的不是這老家夥一命嗚唿,卻是他語出驚人……”


    “‘散開目光去看,那圓鏡上頭,正有一個方形。’”三長老道,“這是老家夥的原話。而我們一驗,果真如此。對照家主手中的那一個圓銅鏡,家主的圓銅鏡聚目而看,可以看到鏡內方形。


    “而那個圓鏡,則是散眼去看,二者既然相反,我們能想到的對應關係,自然就是虛實。直到那時,我們也才真正明了自身的處境,我們實際並不曾到達所謂現實空間,而是到了更深一層的鏡麵空間內。”


    響伯道:“我們得出這一結論時,你們也才離開不過一個小時。”


    丹歌聽得慚愧起來,朝眾人連連拱手,“是我的疏忽大意,才造成了我們結論上的失誤,好在你們都還平安無事。”


    杳伯搖了搖手,“不要緊的。”


    “不不不……”丹歌還要攬罪,卻忽然被祁驁一攔。祁驁將到來的眾人臉上掃過一遍,問道,“各位長輩同僚,你們的麵色相比我們離別之時,似乎更紅潤了些。”


    “哦?”杳伯忽然有些怯怯的,“是嗎……”


    “唉?”丹歌子規等人對於色彩遠不如祁驁這樣敏感,所以他們並沒有看出“更為紅潤”這樣的差別。但他們是觀察表情動作的好手,但是杳伯對於祁驁的反應神色,讓他們知道,祁驁說得似乎無錯。


    丹歌看了看老家夥們,又瞧了瞧在場的兩位女性:蘇音和葛孑,有了些較為齷齪的想法。他思索道:“杳伯單身多年,蘇音……,葛孑……額……”


    他鼓勵祁驁,道:“你接著說。”


    祁驁道:“這紅潤之色,卻又不是因為身體上受到的滋養,而是來自於外在。這恐是臉上彩妝匆匆拭去,沒有幹淨吧。幾位前輩話語裏說著自己好似各個受困保守煎熬,而實際上,您各位應該毫無憂慮,在那困頓之所玩得很開心呐。”


    “哈。”蘇音笑了起來,“瞞不過你。我們實際對你們六人信心滿滿,根本沒有什麽憂慮之心。那個空間又是教室的布局,所以我們也就當作了講堂,讓前輩們講授修行之事。”


    丹歌湊到了擊征的身旁,目光滿含深意地看著擊征,“而,又是哪一位前輩,教你們在臉上彩妝的?蘇音葛孑雖是女流,但殺手一職,裝扮常在素雅。唯女扮男裝,越怕暴露,越要濃妝豔抹。”


    擊征一瞪丹歌,“你既知道了,就多此一問。”


    “哼。我說那時候怎麽僅有沈靈兒探頭,原是你們一個個都悶在裏頭卸妝呢!”丹歌一叉腰,“我現在毫無罪惡感了,你們一群不正經在那困境之內玩兒得挺開心,困死你們也是不冤!”


    “你們該有罪惡感了!”忽然的高喝從丹歌的背後響起,“你們不知道我這裏已經在這裏站了足有半晌!而你們卻相談甚歡,對我不理不睬!”


    “唷!”丹歌等人忙扭頭去看,隻見家主風和此時站在搖錢樹的中央處,依然虛虛地站著,似乎無所依憑,然而實際卻是踩在虛幻的屍山血海中。


    丹歌忙打招唿,“現在眾人已經救出,您可以落下來了!”


    風和一撇嘴,“搭救這些老不正經、小不正經不是主要,緊要的還映在那四句話上,‘契合虛實,通達明滅;行過死橋,即至生界’。你們眾人不見,這屍山血海,骷髏橋梁,冥火燈照之地,除了有虛幻的橋梁與它們眾人所在的鏡麵空間相連,還在這整個布局的中央,壘砌了一道祭台。


    “此時,我就站在這祭台的之上。如今我身處在虛,以此祭台作法,使動手中的圓銅鏡,若依然以契合虛實之道,則可生出真實。也就是四句中所說的‘死橋’,這一道死橋,應該就能夠聯通其他的現實世界。”


    子規細細一想,確實該是這麽個理兒。“不錯,您隻管契合虛實,但有所需,您隻管唿喚。”


    “呃……”風和頓了頓,道,“我倒不是讓你們護衛,我隻是想問你,契合虛實。之前由實看虛,我也是從你這裏知道的方法,那由虛看時,該怎麽做啊?”


    “嘿!”二長老笑道,“家主,您這寶貝本是子規的吧?”


    風和白了一眼,“去。你們又不是不知道老家主離去匆匆,根本沒有細致交代,甚至族中的鎮族之寶都是子規丹歌送迴來的。子規有我風家結繩記憶,見到這寶物,自然通達。”


    子規點頭,道:“之前,由實望虛,虛是餘光所見,所以我料著,餘光可見的就是虛,目光所聚的,方是實。您要虛而望實,當側臉去看銅鏡,餘光看向鏡子中央,圓銅鏡內方形內的部分,就是您可見的虛。您的目光則聚焦在圓鏡不屬於方形的鏡麵部分,那就是現實。”


    風和聽著子規的解釋有理,當下連忙照做。“果真,我望見了!”


    風和此時所見的實,和方才風和所見的虛並不重合。在這所見的實的地方,有著兩道骷髏所成的橋梁,依然是溝通了這個布局的南北兩麵牆。這個不需多想,這兩道橋梁,就該是死橋!


    “既然這是現實,它們怎麽在現實中出現呢?”風和自問道。而就在他自問的時候,他忽然感覺自己腳下的祭台開始有了動作,更確切地說,是祭台一下的屍山血海有了變化。


    風和通過餘光,看到了虛幻中的變化。屍山血海忽然開始翻騰起來,翻滾起的濃霧衝到了他的四處,完完全全籠罩了他此時所在的祭台。於是風和餘光所見的虛幻,已經隻有一片紅色的氣霧了。


    但是在這紅色氣霧裏,依稀可辨的,就是幾個紅色的亮點,之前那些亮點還是青藍色的,它們正是冥火。“通達明滅?”風和忽然有了些感悟,“難道說……”


    風和意識到,他既然站在虛幻的祭台之上,他就當是虛幻的主宰,這布局必定受他所控。“唿!”風和朝著鏡子吹了一口氣,風和餘光所見,氣霧散去,裹挾著,那些冥火的光明也不見了。


    悠悠地,風和高唱道:“光明迭轉,明滅通達。虛實可契,死橋架起。”


    這現實的布局空間內,一道肆意的腥臭忽然彌漫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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