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察覺到了。”天子答道,“這裏麵的屍骨緊貼在這金石的內部,其肋條可以兩方開合。顯然在這個金石兵將所成的保險箱中,肋條就是合頁,肋條展開,曝露本當存在髒器的腔室,那便是藏匿寶物的地方。


    “但這肋條的開合卻又不簡單,在這肋條所合處,也就是胸骨處,胸骨角的位置有一個深陷的小坑,坑洞之中存在著一顆彈丸大小的骨球。這骨球可動,卻不知如何而動,顯然肋條開合的關鍵,就在這骨球之上。”


    “這個保險箱的開啟,還需要怎樣的秘鑰了?”風和道,“這秘鑰也就對應在對於骨球的操作上,使得骨球如何如何運轉,則胸骨開啟,肋骨兩分,寶箱開啟,寶藏現世。你能察覺到那骨球的細節情況嗎?”


    天子點了點頭,“能夠察覺,但是其細節卻沒什麽可說的,因為骨球十分的完整而光滑,其上沒有任何的紋樣,更沒有任何的提示。”


    聽到天子這樣說,眾人本以為豁然的事情,又走入到了謎團當中。又是謎團,他們自打進了這長老宮殿禁地,一直都是謎團隨身,按道理當前這六個人都是個頂個的聰明,什麽謎團都是不懼,可這一迴卻又與之前的不同。


    這一迴的謎團封藏在暗處,封藏在這人力難以破壞的金石之內,眾人不能通過實質地觀察來確定情況,他們隻能通過天子的描述結合他們的想象而已。而便是天子的描述也隻是通過骨針勾連金石內的骨形成的映象,實際的情形是否會和映象有出入,天子也不知曉。


    但眾人倒不算無從下手,他們還是有一些思索的,他們尚還記得落入這腸道之內最初的原因。子規道:“我們是為顛覆君子六藝而來到這裏,當然,因為雖然顛覆君子之道,卻不是顛覆正義之道。所以隱藏在顛覆君子六藝背後的,就是屠滅此處的妖邪。


    “此處對應為君子六藝中的‘禦’。直到當前,我們已經顛覆了駕駛技術當中的‘鳴和鸞’、‘舞交衢’、‘逐禽左’。還剩餘‘逐水車’和‘過君表’,而尚未踐實的兩者,似乎和這一枚光滑的骨球也勾連不上什麽關係。


    “除非這一枚骨球實際表麵並不平整,其上存在著怎樣的溝壑;或者表麵平整,而其內封藏著天子表位。這樣一來,倒能硬生生和‘過軍表’聯係上些關係。”


    風和一歎,“雖然這解釋有夠僵硬,但總歸是一條死路,思路死路,試一試,也就明了了。”


    風和說著腳往下一按,嵌在這腸壁地麵與金石兵將之間,然後提力往上一撩。這兵將雖然堅韌,其質量也是沉重,但依然被這極為有力的一腳撩飛,就那麽歪扭著倒在了路中。風和道:“既是顛覆,君王的表位自然也不注重什麽儀態。”


    而在同一時,風標也領會了父親風和的意思,轉身來在那匹被祁驁鈴聲折磨暈死過去的吃屎馬身邊,喚醒了馬兒。這馬兒懵懵懂懂地醒來,風標趁著此時猛然一詐它,它立刻又發了瘋。


    風標越在馬車揚鞭即驅,馬兒拽著馬車風也似的從那金石兵將一側撩了過去。這馬車的後輪就這麽“咯噔”一下子咄在金石兵將身上,然後後麵的馬車整個飛了起來,飛起來的還單是馬車,其上的物事人兒,全然也都飛起了。


    但見祁驁一手拿著兩根帶著蛆皮的骨針,另一手拿著和鸞二鈴,就這麽從馬車上飛了起來,然後“叮鈴”一聲,一屁股坐在了一側的腸壁地麵上。倒不是他落地的聲音如鈴聲清脆,實是他這麽一落地,震得他手中的鈴動了。


    而幸好這是腸壁內,地麵軟和且還算幹淨,不然祁驁這一匹股做下去,可定然有的受了。祁驁緩緩站起身來,他的身體倒也算恢複個七七八八了,這時候活動活動大概也有好處。


    而他眼瞧著這金石兵將此時的慘狀,暗歎可惜。若是這兵將其身內的骨球當真存在天子表位,那其對應的天子或者天子們,該是最沒有威嚴的一撥了。祁驁甚至感覺此時的金石兵將比之剛才的表情,更是淒慘了些,更是無奈了些,更是悲哀了些。


    “天子儀容,如此下場,確實夠悲慘悲哀無奈的了。”祁驁感慨一句,但是他說話之際卻察覺了更多的東西,他找到這金石兵將表情變化的來源了。他緊了緊手中的鈴,有了一些想法。


    而在當前,金石兵將的慘案示意,風家父子二人的行動確實顛覆了“過君表”,而要說收獲麽?除了祁驁順利從馬車上下來,似乎沒有更多的收獲了。風和湊在金石兵將的正麵,輕扣肋條對應金石的所在,卻顯然沒有開啟的痕跡。


    “您各位,難道就沒有發覺前後的不同嗎?”祁驁問道。


    風和朝祁驁望了一眼,“不同?這金石兵將嗎?”


    “對。”祁驁點點頭,“譬如這兵將的表情,是不是更為苦澀了些?”


    風標挑眉,他觀察了一會兒,“有嗎?苦澀了?難道說它受了屈辱,還有如此人性化的表情?是不是天子控製……”風標說著扭頭,卻見天子手捏骨針,分明沒有再控製金石兵將了。


    “把自己想象成惡心的蛆蟲是很累人的事情。我可不會一直維持下去。”天子道,“在你們有所動作之時,我就已經收起控製了。但要說什麽表情變化,真的有嗎?”


    “有的。”祁驁斬釘截鐵地說道,“類如《蒙娜麗莎的微笑》,其中技藝妙至毫巔。細微的變化就會對於畫作產生極大的影像,所以我的觀察應該沒有看錯。他的表情變了,而其變化的主要原因是,他的口相比之前,張得大了。”


    “啊?”丹歌湊近了金石兵將的嘴巴,這兵將其口狹開一道極其細小的縫,而誰也不清楚,早先這兵將是否就具有著這一道縫,因為這和緊閉雙唇相差實在相當微小。但丹歌隻能相信祁驁的判斷,畫術超神的祁驁,其觀察力定然是無人比擬的。


    風和也信了祁驁,祁驁一路的表現說明,他一度不是那種無的放矢的人。他問道:“那麽這個小小的變化,是怎麽來的?是因為剛才我們的顛覆的‘過君表’?”


    祁驁搖頭,“不是。說起來你們不會喜歡,但有時候難聽的東西,就像畢加索的畫一樣,雖然難看,但將其中的深意解讀……”


    “所以是你的搖鈴聲讓這金石兵將張口了?”子規道,“之前也曾有過張口,可我們分析得出,那是因為黑胖們的控製。此時黑胖們已經死掉……”


    祁驁一幅胸有成竹的樣子,“那就有勞天子再次驅動看看了。我料定,除了我的鈴兒,沒有誰能讓這兵將張口。”


    天子扶額無奈,卻也隻得服從,他把那骨針在眉心一抵,“我是蛆!我tm又是蛆了!”很快天子進入了狀態,然後他試著驅動這兵將的麵部,不得不說古人的技藝精湛,這兵將能眨眼、能搖耳、能聳鼻、能豎眉,但獨獨,不能張口。


    天子收起了骨針,緩了緩,放下對於自己的惡心,道:“確實,不能張口。而細想之前,之前對拚之中,黑胖們雖說幾十個一塊兒控製著兵將,當能騰出幾個來控製表情,但表情的控製對於戰鬥毫無幫助。


    “而之前我們與兵將的戰鬥中,也確實沒見到兵將耍弄什麽表情。臉部這一塊,黑胖們該是放棄管控的。於是我們大抵可知,兵將最終的張口,還是依靠祁驁的鈴聲。”


    “這下子前因後果搞清楚了,疑問於是隨之而來。”丹歌說道,“那些黑胖們為什麽會具備有如兵將一樣聽鈴張口的特征呢?”


    “它們聽鈴是因為鈴聲狂躁。”祁驁道,“而這兵將聽鈴是因為機關,二者顯然沒什麽關係。但有了這樣的相似性,也就產生了相應的迷惑性,我們會認定鈴聲激發之下,是黑胖們控製兵將張口。這是一個不錯的保護兵將機關的措施。”


    風和伸手示意,“來吧。說下大天來,一驗即知!到底這兵將的口,由不由這鈴聲把控。”


    祁驁一點頭,已是將他手中的鈴聲響動了起來,鈴聲動了半天,那兵將卻並沒有動靜。這讓眾人疑惑起來,祁驁也是皺眉,但他繼續搖了下去。忽然有那樣一個音兒仿佛是合了兵將的心意,那兵將的口立時稍稍張大了。


    眾人因為一直觀察,所以對於這細微的變化看在眼中。丹歌雀躍起來,“動了,果然聞鈴啟口!就是剛才那個音兒祁驁,我記得這個難聽的音色,正是天子之前架起偌大的朱批抵擋來襲的石子時,你震出的音色!對,也在那之後,這兵將的口開了!”


    “雖然確實難聽。”邱傲苦笑著,“您何必說出來呢!”


    丹歌卻不饒,他此刻還在這難聽音色的折磨裏呢!“既是你也自認難聽,那你就認了吧!”


    “哎!”祁驁最終沒敢違逆丹歌的意思,他手中動鈴就震剛才讓這石像開口的音色。雖然說什麽音色落在祁驁的手裏都會變得難聽,但是祁驁對於聲音的把控神準,所以他要哪一個難聽的調,就能隻奏那一個難聽的調。


    很快,隨著祁驁鈴聲的不斷搖動,金石兵將的口已經最大限度地張開了,祁驁停下了鈴聲。眾人頓時感覺如釋重負,死裏逃生,“好家夥,激發機關的要求鈴聲就是不一樣啊,連聽就感覺自己要七竅生煙,立刻死掉了。祁驁你記住這個音兒,這以後就是你絕強的攻擊!”


    祁驁雖然如此得這樣一個妙招,但他卻高興不起來。他是個畫家,他珍愛藝術,而竟有當今一日,他卻被藝術的一個門類無情拋棄,而他藝術拋棄的這一部分,卻又成為了他日後保命爭鬥中極大的依仗。他處在矛盾之中,久久無法緩解。


    但其他的修行者們就沒有那麽在乎了,他們更在乎神秘的東西,就譬如當前他們將要揭開的這個金石保險箱內封藏的寶貝。


    “之前我也曾捎了一眼這裏頭,沒發覺什麽東西啊。”丹歌道,“其實這當中是有什麽的東西被我忽略掉了嗎?”丹歌湊過去細看,一眼就發覺了這嘴後頭按理說該是嗓子的部分,封堵著一塊指節大小的石頭。


    丹歌大睜雙目,“血色的石頭,這好生熟悉啊!”


    “廢話,可不熟悉嗎?!”天子道,“這不正是之前這金石兵將斷了手指襲擊我們的那十四塊石頭其一嗎?怎麽偏巧不巧地正有一塊經我朱批符紙反彈,落在這喉裏了!若不是它,我們早也該……”


    天子這般說著伸進手去拿那石頭,他拿了出來,然後再往內看,這石頭之後,是另一塊沾血的石頭。“……,莫非所有的石頭都落在這喉中了?”


    丹歌伸手捏出了第二塊沾血指節大小的石頭,其後就是第三塊。丹歌現在可以確定地朝天子點頭了,“無疑是如此了。你可真會挑地方啊!”


    “我沒有確定地方啊!朱批符紙是隨意抵擋的!”天子爭辯道,然後天子就仿佛想明白了,“我知道了,這也是一道屏障!這是防止有人誤打誤撞以搖鈴之音開啟了這兵將的口,所以石頭堵死,兵將口部再次閉合。這叫密碼的雙重驗證!”


    丹歌點點頭,“嗯!你狡辯的樣子頗具我的神韻。還編了個聽起來似乎高大上的名詞出來,這一點兒我不及你。”


    天子搖了搖手,苦笑一聲,“總之,把石頭都清出來吧。蚊子再小也是肉啊,這些石頭雖然隻有指節大小,但到底是金石所成,不是凡品。而所有的石頭都沒有丟掉,該當慶幸,是吧家主?!”


    “是!”風和道,“如此你不但無過,反而有功!行了吧?!”


    天子一撇嘴,“您這敷衍就過分了,明明您自己的笑意都掩不住了。”


    最終,眾人將全部的十四塊指節石頭都清理了出來,一些深在喉管石頭的不好取,是由眾人把整個兵將的身子倒吊,硬磕出來的。祁驁猶然暗歎,這該是最沒有尊嚴的一位兵將了。


    等清通了喉管,眾人將清理出來的十四塊指節石頭按照順序這麽一排。不多不少,正正好能從兵將的口排到這兵將身內那屍骨的胸骨角去!顯然解開那骨球的關鍵,就是要通過這一條通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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