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兒到底想了怎樣的辦法,無人知曉。但知道沈星兒的發現是鬧劇之後,則這布局之內真正不和諧的東西依然存在,眾人於是又埋頭尋找起來。世間上並沒有十分完美的東西,這前人留下來的東西,也是如此。


    所以在眾人完全以吹毛求疵的態度找尋之下,幾乎是每個人都找到了這情景中的一個不和諧的地方。譬如草木當中花草種類,這布局景致內有域外的花草不說,還有許多彼此相克的物種。而有些名貴的花草靈物,其側卻又沒有靈獸護衛。


    以及這布局景致中本來繁密的草叢內,突兀地隻長了一棵樹,僅有一棵樹,再沒有其他的樹木,這在如此豐茂雨水的地方,實在並不恰當。而且這樹下有一塊扁平的岩石,樹木的樹幹就在岩石旁邊。


    岩石有些歲月,且麵積很大,分量當是極重。樹木生長之中必將遭遇岩石,生長的力量恐難以將岩石推開,於是照理來說,這樹木該當有一部分包覆了岩石。而實際的情形是,岩石和樹木相接觸,彼此沒有任何的變化,這是不合理的。


    眾人找出的都是類似於此的不和諧處,其中大半都讓大長老哭笑不得。大長老不得不解釋一番:“實際上這些域外的花草,珍奇之物,多是我風家先輩們顯耀自家豪富的布置,所以這一類的不和諧,你們完全可以忽略。


    “而你們說到的那樹木岩石,倒確實是個不和諧、不符合常理的地方。但有關這布局改變成房屋隔斷家居陳設的機關,卻並不在樹木與岩石之間。你們還需要多多尋找,且你們不要忘了我們此來禁地的目的,你們要記得關注到相關於血水封棺的線索。”


    眾人點了點頭,他們自然沒有忘了找尋可以藏匿血水封棺的所在,那才是他們此行的主要目的,也正因為他們有這些目的,才會在尋找不和諧之時過分地吹毛求疵。


    而大長老的話,也一定程度上給予了他們一個方向。大長老剛才否定的部分,他否定的是這布局將這雷雨情形轉換成房屋建設的機關,這個否定,也就意味他們找到的線索,有更大的可能是關乎於血水封棺的。


    帶著這樣的想法,眾人又迴到了他們知道的不和諧處,更為細致地研究起來。而血水封棺哪有那麽容易發現,所以眾人尚了一番古怪地花草之後,不無失望地否定了這花草的不和諧處其可能關乎血水封棺的可能性。


    丹歌子規這會兒並沒有分頭行動,他們就站在那孤零零的樹木和岩石旁邊,細細地打量著。大長老唯獨沒有否定這裏的不和諧,後來雖然說了那機關不在樹木和岩石之間。而大長老這話的話外音是說,如果單把這兩樣東西擇出來看,其中的不和諧處,就可能是機關所在。


    兩人先看書,這樹木高大茂盛,這樣繁茂的樹木表示著這裏的環境十分適合它的生長,但這片土地上卻僅有它一株而已,這確實有些古怪。要知道雖然這布局裏滅絕了蚊蟲又沒有同類,這樹木當是不能結果,可樹木尚是會無性繁殖的,一根枝幹,一片綠葉,都有可能生長出一棵新株。


    “千載之期,既然它能存在,那麽再有一株這樣的新樹生長也該不難,但為什麽這四麵根本沒有呢?”丹歌自言自語著,“莫非這樹其實不是真的?


    “確實它是由顆粒構成的,但我們完全無法估計古時候修行者們對於法力的發掘到了何種程度,他們構建的粒子如果具有生機,我想也不是什麽值得驚訝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它給我們的感覺是,它就是活著的。”


    丹歌伸手摘下一片葉子來,放在手掌中去感悟,“確實是活得,顆粒構建的活生生的東西,這天方夜譚般的事情就擺在以前,但想到古神造人的傳說,這事情也就不覺震撼了。而既然樹是活得,怎麽就沒有它繁殖的跡象呢?”


    丹歌在瞧著樹葉,子規則瞧著剛才丹歌拽下葉子的那根枝幹,那枝幹因為丹歌拽下葉子此時還在顫動,子規就瞧著這枝幹,等待著它的停止。子規預期了它停下後的位置,“應該是,無論枝幹和樹葉,都恢複到最開始的位置,絲毫不動!”


    漸漸的,那樹枝果然漸漸停止了顫動,完全停了下來,而就如子規的預期一樣,無論是枝幹還是樹葉,都分毫無差地恢複到了之前的情形。如果不是枝幹上丹歌摘取那一葉的地方空了出來,誰也不會發覺這枝幹曾經猛然顫動過。


    “說它是生物,可其實還是先輩的雕塑吧。”子規地下了頭來,用腳踩彎了一根草,而那根草那麽倒在了地上,並沒有恢複本來的位置。子規腳下的草和麵前的樹,有著完全不同的運作程式。“唯有這棵樹,相對其他草木,是個例外!”


    “你發現了什麽?”丹歌看著子規有些眉目的樣子,急忙問道。


    子規一指樹木,笑道:“你麵前所看到的,是一個具有生機的雕塑。”


    “雕塑的意思是……”丹歌琢磨著,忽然眼睛一亮,伸手就去撥弄枝葉,然後入方才的子規一樣,仔細注視著著枝葉最終恢複時的位置。


    子規看到丹歌一點就懂,也沒有等待丹歌得出和他相同的結論,他轉而就去追尋這樹木保持不動的原因了。


    丹歌的臉很快換上了震驚,“完全重合!這樹木保持著一個樣子站了千年,為的什麽?”丹歌問道,轉身迴來,卻發覺子規已經走遠,並不在身畔。


    丹歌很快追上了子規,兩人正走到了樹下的岩石處。丹歌道:“這情況就可以解釋為什麽這布局景致內僅有它一顆樹木了,因為這布局內沒有昆蟲,也沒有它的同屬植物,所以它不可能結果。又因為它一直保持著雕塑的狀態,枝葉不會掉落,則無性繁殖這條路也走不通了。


    “可為什麽要控製這樹木的數量呢?是不是說,這樹木的數量,就是機關的啟動方式。”


    “不。”子規很肯定地否定了丹歌的猜測,“實際上這景致裏沒有同類的植株這一現象,隻是附屬的、無意間達成的一種情形。因為這樹木要保持如雕塑一般,沒有枝葉掉落,所以沒有它的同類植株。追根尋源,保持不動才是這一切的開端,所以它保持不動的原因,應該才是機關的所在。”


    丹歌也不願想了,顯然子規已經想得比他透徹,他有些時候,也願意吃現成的。“那到底是為什麽它要保持不動呢?”


    子規一指這樹木繁密的樹冠,道:“人們為什麽會在下雨的時候,想到樹下去避雨呢?”


    “因為樹冠如同傘蓋,可以攔住雨水。可雷雨時人們不該在樹下避雨,因為雷電總會劈在樹上。”丹歌說著雙眸忽然一亮,“如此說來,這地方雷雨交加,卻沒有雷劈在這裏,那是不是說,引雷到此,就是解開機關的關鍵。”


    子規又搖搖頭,“古時候對於電的概念是較為淡薄的,所以他們的機關用雷電的電力驅動,這種可能性很小。我猜測雷之所以不會劈到這裏,是出於保護,雷電劈在這裏,很可能破壞掉機關。這樣想來,機關果真就在這裏才是了。


    “我想說的,這個樹木如同雕塑的原因,就在你迴答的第一句話上。樹冠如同傘蓋,於是這可樹,實際上是一個很大的傘。而這樹如同雕塑,是為了讓樹葉保持位置,繼而防止這個傘蓋出現更多的空隙。”


    子規說著蹲了下來,在岩石的邊緣扣起一把土來,放在手中揉搓,“你應該沒有見過哪棵樹能把雨擋得這麽嚴實吧。”在子規指間的,是完全幹燥的土壤,隨著子規的揉搓順著他的指縫滑走了。而這裏的土地色沉,看上去卻仿佛是進了雨水一樣,唯有上手去摸,才能發現端倪。


    丹歌也蹲下來,抓了一把土搓了搓,果然是幹土。他歎道:“遮得這麽嚴實……,而又色沉如此,真是好心機。”


    “心機還不止如此。”子規扭身朝他踩得岩石上一指,這扁平的岩石有著沾濕的痕跡,和四麵色沉幹燥的土壤十分契合。


    “莫不是這岩石的沾濕也是作假?”丹歌立刻伸手去摸,然後就摸到了確確實實的水。這下子丹歌有些疑惑了,“誒?四麵的土地是幹的,卻怎麽這岩石是濕的?”


    “這或許才是這個樹木將雨完全遮在外麵的目的所在。”子規道,“這偌大的傘蓋被人悄悄地開了一個窟窿眼兒,自窟窿眼兒漏進來的細微到難以察覺的雨水,才是設置機關的人真正想要的。而那窟窿就在我們頭頂的位置,雨水的落點就在我們腳下。”


    丹歌照著子規的指點看去,還別說,他若不在意,這麽細微雨水他當真不會發覺,但當他發覺這雨水之後,就知道這裏的情況不簡單了。這麽一個嚴實的傘蓋,卻單單有這麽個窟窿,其中一定是有深意的。


    而子規提到了這雨水的落點,丹歌也沒有忽略這一條。他看了眼這雨水落下的地點,正是這扁平的岩石。耽擱道:“照你的分析,這雨落落點,也就是這塊扁平的岩石,就是我們追尋的機關所在了!而這隻是你的分析,是否有著確實的實證呢?我看這岩石相貌不佳,似乎不想機關。”


    子規輕笑一聲,道:“人不可貌相,石頭也不可。你隻看一看這漏進來的雨水的落點,就知道了。”


    “哦?”丹歌就循著一滴雨水的軌跡,找到了雨水在石頭上的落點,然後緊盯弱點,卻沒有看出什麽問題。


    子規翻了個白眼,丹歌這家夥打著想吃現成的心思,結果一步趕不上,步步趕不上,此時已顯得頗為癡傻了。子規問道:“你做過沈家的代家主,對於沈家的各色機關該是十分了解了。那機關的激發裝置,你可知道如何選材?”


    丹歌在這種常識方麵就傻不了了,他對答如流,“自當選擇難以破壞的、每次激發損耗最少的材料。這些材料一般水火不侵,堅固無比,韌性十足。”


    子規又問:“有一個成語叫做滴水穿石,那法子對付這激發裝置的材料如何?”


    “自當難有效果……”丹歌呆呆的,“然後呢?”


    “啊?話都說這份兒上了還不懂?”子規瞪了丹歌一眼,他簡直要瘋,“早前修行界可以到合道境界,那麽這地方的雷霆就有煉神境界的威力。許多風家子弟都在這裏修行,以適應雷霆,所以這布局一定終年不關!


    “既然如此,則這樹上必不間斷的有水滴落在這扁平岩石上,少則數年多則十數年、數百年。這麽長的時間,這水滴滴在岩石上的落點處,岩石卻平整無比,完全沒有坑洞,這還不可見這岩石的異樣之處麽?這岩石雖醜,卻是機關的激發裝置啊!老鐵!”


    “哦哦哦!”丹歌恍若猩猩般舞者長臂拍起手來。然後他轉過身去,高喊起來,“眾位,子規找到機關所在了!”


    “哦!”四麵八方分散的眾人忽然間就湊在了一起,重重圍在了丹歌子規身邊。大長老走進了人群,來在了子規的身側,目中有難掩的歎服。他知道機關在這兒,所以他是一直關注著這裏的。子規如何一步步推測結果,他都有看到,因此他知道子規的結論不是瞎蒙。


    子規也沒有磨嘰了,他不想再給眾人解釋一遍這其中的事情,等日後有了閑暇、他有了興致,他再解釋吧。那個懶惰而顯露癡傻的丹歌,就已把他全部的興致磨沒了。他看向大長老,“您宣布結果吧,我說這岩石就是機關所在,您說對不對?”


    大長老也爽快地點點頭,“沒有錯,機關就是在這裏,你知道如何開啟嗎?而你要現在開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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