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蘇音的故事講出,這老骨故事的後半段,就那麽有聲有色地展示在了眾人麵前,眾人恍若身臨其境一般,已經瞧見了完全的往昔。


    那該是一片完全的黑夜,黑得伸手不見五指,老骨在自李氏娃娃身體出來的第八天,他終於從重傷的虛弱狀態中蘇醒了過來。這黑色給了他不好的預感,就仿佛是瞧見了自己的前途一樣。而鬼魅從來掙脫不了如是的黑。


    但好在他從之前的怨鬼狀態泄了怨氣,如今有一次投胎轉生的機會,那將是他少有的重迴光明的機會。“可這黑色”老骨卻有些彷徨,他頭一次作為鬼,感受到了夜的壓抑,“難道那光明機會,也是難以得到嗎”這其中或許冥冥有命,無論他如何強大,都將無法更易。


    且這時候的他尚還不是巔峰的狀態。但依憑著他生前不弱的修行,他其實足以在這叢林內稱雄了,他可謂這一處的黑夜霸主。甚至他有信心,便是現在尚在虛弱的他,如果那個郎中也變作了鬼魂,他完全可以輕而易舉地拿下。


    但隻要對方尚在人世,他就動不得對方分毫,甚至他在麵對對方時,要架起壁壘先行保障自己,這就是明與暗的差別。幸好,倘若麵對那活人郎中,這黑夜,是護佑老骨的安全保障。


    然而此刻的老骨卻完全沒有感覺到安全的意思,他望著眼前的一切陷入了深深的恐懼裏。他就站在李家的屋前,瞧著那眉心、心髒、喉頭著鋼釘的屍體,以及自這屍體其中牽出的幾縷微不可見的法力絲線,那是哪個郎中流下的東西。


    這絲線一邊連著李氏娃娃的屍體,另一邊無需多想,正是連著李氏娃娃的命魂。可見,便是那郎中匆忙逃離,卻也沒有放過李氏娃娃命魂的意思。這些絲線的存在,將一直牽絆著李氏娃娃的命魂,使命魂難以地府。


    而好巧不巧的,老骨蘇醒的時間,距離李氏娃娃真正身死,恰是第八個夜晚了。也就是說,李氏娃娃的命魂錯過了地府的機會,已經成為了孤魂野鬼。還是失卻了智慧、行動力和膽識氣魄的孤魂野鬼。手機端htts:電腦端:htts:


    那意味著,在這黑夜死亡的叢林裏,李氏娃娃的魂靈是最為弱小的存在,是任人魚肉的存在,而在這貪婪嗜殺的夜裏,分分鍾就會被夜裏的魑魅啖盡。


    此刻的老骨,正是恐懼於一個人類惡毒如此的內心,恐懼於這恰到好處的天命,恐懼於李氏娃娃現在的處境。


    那郎中一定還沒有要放棄殺死李氏娃娃的命魂,他隻是不願意自己沾染上因果惡業,所以他一定會卷土重來,借用某個介質的力量,將李氏娃娃的魂靈徹底滅絕。同為人類,那郎中在害了這一家上下,還不願停手,有時候老骨,真覺老天瞎了眼,瞧不見這樣的大惡之人。


    可又有些時候,老骨卻又仿佛感受到了天的存在,就譬如此刻,他清醒的時機,恰在這第八日,也許上天也在期望,老骨能救贖者一切。可老骨不是神仙,他其實是迴天乏術了,那李氏娃娃魂靈的創傷,不是那麽容易補救的。


    老骨恐懼了人心,恐懼了天命,本來恐懼已經有所收斂。但在這黑夜裏,老骨忽然瞧見了由遠及近的,一路通紅而來的竹葉。這不是真正的竹葉,這是印在地上的爪印,而爪印的主人,是一隻在這黑夜裏探頭探腦的紅冠公雞。


    “果然,李氏娃娃的處境,尤為使人恐懼。”老骨暗歎著,這公雞的來曆老骨不需多想,一定是那郎中安排下的,卻又一定由郎中斷絕了彼此關係。這公雞是來代那郎中作惡的,它本是喚日的精靈,在這夜裏的威力,自不用多言。


    這公雞的目標很明確,它一定就是為潛藏叢林內不能動作完全癡傻的李氏娃娃的命魂而來,它會輕易地殺死那命魂。然後這李家發生的事情,就再也沒人能理出頭緒了,那郎財害命,又將法外。


    老骨恨才從怨氣中釋然的他,尤為恨他心內有著歇斯底裏的、拋卻理智的複仇之心,而這心思漸漸堅定下來。在思索片刻之後,老骨瞧著那公雞,忽然地笑了,一張巨口裂到了耳邊,露出口中黑黝黝的一片,曝露著他其實善良但在黑夜裏也全黑的心。


    他這幽幽的鬼,咧嘴笑時,展現了無限的。或許並不自詡正派的人,為伸張正義之時,會有近乎瘋狂的舉動,會有泯滅人性的瞬間。以惡製惡,這從來不受人稱讚,對付窮兇極惡,卻尤為順手。首發、域名請記住三


    老骨伸手撥弄在牽連著李氏娃娃屍身於魂靈之間的法力絲線,循著這絲線遠探,很快確定了那李氏娃娃命魂的所在。他深深望了一眼那公雞,然後搖身化作一道黑風,極速地竄到了那李氏娃娃命魂的身畔。


    天命鎖定般,渾渾噩噩的命魂在老骨出現的刹那,雙眸疏忽有著一道理智閃過,繼而在理智之後,顯露了對於老骨的無限親昵。這親昵的深情卻仿佛能沁入老骨的身體,老骨感覺到了自己就仿佛這娃娃的父母一樣。


    “複仇。”老骨的心思完全不會動搖了,他有那麽一個瞬間感覺是被身畔的癡傻命魂利用了,可他卻又覺得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會有什麽怨言。


    老骨的雙手一抓,這叢林內的楊樹葉紛紛落下,就覆在這命魂的上麵。這叢叢的鬼拍手,昭示著此處鬼王霸主老骨的護佑之意,防範了無數鬼魅對於這命魂的覬覦。


    然後老骨返迴了李家,途中恰遇到那紅冠的公雞,已經在循著法力絲線,漸漸朝著叢林深處走去了,而目的地,就是鬼拍手覆蓋之下的李氏靈魂。但老骨卻沒有折返的意思,他來在了李家,手中陰晦的光芒閃過,迅速地割斷了那法力的絲線。


    他如同纏絲一般講著法力的絲線收起,而那公雞在遠處“咕咕”了兩聲,已經完全失去了方向。老骨卻在收起法力絲線之後,直接朝著公雞飛去了,公雞找不到幽魂,那他這幽魂就去找這公雞。


    很快那焦躁搶地的公雞出現在了老骨的眼中,老骨將厚重的法力絲線團了團,按在自己的手掌上麵,仿佛雕塑一般將這一團法力捏成了結了劍指的手掌模樣。老骨輕笑,道“你想不留痕哪有那好事我將這法力打入公雞身內,你樂意不樂意,以後它都是你的雞。”


    老骨之後的動作正如所言,他揮手之下,那法力已經打入了公雞身內,如此無主之靈,就成了有主之獸。老骨一指公雞,“你而今與那郎中有了牽絆。你犯下什麽罪孽,你自己承擔三分,那郎中要承擔一分你這東西,也該和你主人一樣可惡吧”


    老骨說著從高處躥下,來在那公雞之前顯露身形,做了個鬼臉。“來呀”然後這老骨就迅速竄走,直奔李家而去。老骨這動作可惹惱了公雞,那公雞一路印著竹葉,緊追老骨,一直來在李家。


    老骨早在李家等候了,他引了李家的米,在自己的身子內部攪了一通,又拿了出來,就粒粒皆是沾染陰力的米。這樣的米,在那公雞來說,可是大愛。


    老骨將這米分別擺在了李家娃娃的父母,即得了現世報應癱瘓在床,頭腦癡傻的李氏夫婦身上。米擺在三處,一處是這夫婦的眉心,“你們這絕戶了的人家,左鄰右舍又瞧著你家詭秘,一定不敢摻和。”


    二一處是喉頭,“七日之際,我看你們水米未進,奄奄一息,已朝不慮夕了。我發個善念,送你們歸去,不過會有些痛楚,幸好你們大概已在休克,該是沒什麽直覺了。”


    三一處在心口,“到了地府下,如果能記起這裏的事情,就把你們的遭遇全往我身上推,或許還能換來你們的一些減刑,不至於在地獄中多受苦楚。


    “你們之死不是白死,你們帶著這人間的案子去地府申訴了,而你們的死,也能通過這貪食公雞,將禍事嫁在那郎中身上。他這一次,可別想獨善其身。”


    老骨讓開了位置,那公雞已經奔來了,那公雞就如老骨預料的那樣,見到了這二人屍身心口、喉頭、眉心的米粒,可不管這米粒處在那裏,伸喙就咄。直咄得鮮血四濺,直咄得骨肉翻飛。


    老骨就浮在這屋頂,也不知是他的雙目映紅了屋內,還是屋內的情形染紅了他的眼眶。這本來善意的鬼魅,在這複仇裏,身形嘴臉都漸漸扭曲了。但好在,他總有著未泯的良善。


    禍事開頭,卻就沒那麽容易收場了,等雞吃完了米,殺死了人,轉身離去之後。這七八日無人登門的李家,迎來了新的賓客兩隻餓狼。這兩隻餓狼拖著拽著,將李家夫婦的屍身拖到了深林,肆意撕扯起來。


    但這情形老骨卻恰是沒有發現,他正是追擊那離開的公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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