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等人匯集在一塊兒,也沒有妄動,隻遙遙遠觀著偌大石碑之前的五人。而眾人隻是瞧了這五惡妖一眼,臉色就不約而同地變化了。


    王響沉聲道:“三十年前,惡妖在太陰及風家老家主所率的一眾人等合圍當中,當真跑掉了六個惡妖嗎?除了那金勿,眼前這五惡妖,分明已不是活物。”


    入目的這五妖形容枯槁,通身骷髏為體,眼眶內幽幽紅光為眸,紅光竄動,既是淩厲殺機,白骨淨色,卻顯露邪佞,黑袍外裹,恰分明妖異。這正是五具裹在黑袍內的骷髏,已非惡妖,純粹鬼邪。


    “它們的這狀態與老骨相同。”蘇音道,“老骨本為天地悠遊之鬼,後來偶然習得借屍還魂,卻因不忍驚擾新死,就擇了一具骨架還生。眼前這五具骷髏鬼邪,也當是與老骨一樣遭遇。不知這五具骨骼鬼邪是否是惡妖骷髏,但五人之數,恰是與金勿所言逃脫合圍的惡妖數目一致。”


    “或是,或也不是。”天子道,“其實這並不緊要了。我之前曾從這千百之眾的三板斧技藝中分析得出,今夜惡妖之舉,乃惡妖背水一戰,搏命之策,想來應是沒有後續的計劃了。


    “既然如此,出現在石碑麵前的又是五具骷髏鬼邪,由此可知,這骷髏是那逃離的惡妖也好,不是也好,到今朝,所有漏網的惡妖,都已是死絕了。唯有眼前這五具骷髏,以鬼邪的形態存留著,尚存執念,一心要開啟石碑。”


    王響點頭,“對,這骷髏鬼邪若是那五隻惡妖,則結果擺在我等麵前,五妖已是身死。這骷髏鬼邪若不是那五隻惡妖,唯有那逃脫的五隻惡妖已然身死,絕了希望,計劃沒了後文,它們才至於在今夜搏命一擊,背水而戰。總之人間他出沒有惡妖禍害了,唯一的變數,就在我們身前!”


    躺在地上氣息奄奄卻並未身死的連鱗忽然說話,他虛弱地說道:“我忽然想到,老骨曾告訴我,他驅使骷髏小鬼兒的本事與生俱來,那技藝是借骷髏還魂者的天賦。


    “而今這五具骷髏鬼邪向我們遙遙遠觀,分明沒有對倉古石碑使動五術,它們如此得閑,卻眼睜睜看著你們把這千百之眾殺了個幹幹淨淨,咳咳……”


    眾人心內一凜,“不好,我們落入了它們的算計,為它們做了嫁衣!這千百具死屍,或將為它們所用!先防備起來!”


    眾人連忙湊在一塊兒,戒備起來,千百具新死之人,就有相應的千百具新骨,新骨有髓,比之尋常的骷髏更為強悍!而這些骷髏在驅動者手中如臂使指,就不限於那劈腦袋、鬼剔牙、掏耳朵三招了!


    天子瞧著眼前的屍橫遍野,一時有些懊悔,“我們似乎給自己製造了一場**煩。”


    “拋開這麻煩呢?”王響忽然問道。


    天子一眯眼,“他們該死!”


    “那就好說了。”王響笑道,“不外乎再殺他們一次。”


    王響這話聲音裏沒什麽特殊的情緒,但一席話出口,給了在場眾人莫大的鼓舞。眾人一個個豪氣幹雲,已預備著情理將來臨的骷髏大軍了。


    應著眾人磅礴鬥智,果真這遍野的橫屍開始產生變化了,場麵中此起彼伏響動起來一聲聲瘮人的撕裂聲音,一具具骷髏帶血,破開皮囊鑽了出來。這動作整齊劃一,於是在天子等人的眼前,前一時遍地橫屍,後一時鮮血噴發,再一時白骨大軍顯露。


    這白骨行伍整齊,與那倉古石碑前五具骷髏鬼邪一樣耽耽虎視,緊緊盯著天子一行。少了一絲淩厲,多了一分敦實。這敦實此刻在天子等人瞧來卻覺不合時宜,這敦實不是對他們而是對五具骷髏鬼邪,言聽計從的白骨軍,威力又要上一個檔次了。


    蘇音手中利刃一轉,沉聲道:“人說,先下手為強!”


    “哢啦!”蘇音說完還未待她有所動作,眼前這無數的白骨卻是猝然猛退。白骨們相遇一起,彼此肋條相插,骨臂相勾。再有骷髏躍至二層,又疊三層,依然肋條相插,骨臂相勾。


    而後這三人之高的一麵骨牆斜倒,架在了倉古石碑之上。骨牆與倉古石碑形成一個封閉的空間,完完全全護住裏麵的五具骷髏鬼邪。


    這迅速的變化讓天子等人已是看失了神,他們一個個大張著嘴,瞧著那五具骷髏鬼邪如此明目張膽地化作慫包,以千百骷髏壘作城牆護衛了自身。


    蘇音罵了起來:“無恥,這是輕視!它們竟然都不收拾我們!”


    天子一歎,苦笑道:“它們太理智了,它們知道它們當前的重任,就是防範住我們,等月食完全之際,向倉古石碑施以人族五術,使得石碑開啟。到時萬妖來襲,莫說收拾我們,收拾整個人間也不無可能。”


    “雖說丹歌那裏在努力讓青龍歸位,但希望不能全然寄托在他們!”李尤說著手中結訣,自他丹田一引,一大片雷霆霎時匯集指間,“我們總不能讓這五具骷髏鬼邪龜縮得如此輕易!”


    李尤說完已經竄出,三兩下躍在半空,兩手一番,所謂翻手為雷!“哢啦啦”,這誓言雷霆何其恐怖的威力,一下子劈斬在了這骨牆之上。


    天子和瘟青立在連鱗身旁護衛,蘇音王響一眾人等已緊隨李尤之後飛奔向了骨牆,然後他們的身形淹沒在了李尤的雷霆明光內。


    天子感慨起來,“杳伯真是好師父,三月以來,李尤雷霆竟有如此威力了。”


    “可我預料著不會奏效。”連鱗道。


    天子輕笑一聲,“你也這樣想?你說說理由。”


    連鱗道:“老骨曾言,新骨骷髏乃是奇物,因骨內有髓,於是新股骷髏本質介乎於陰陽生死之間。雷霆對邪物又奇效,對這陰陽均衡之體,效果就差些。”


    “我卻不是因為這麽一條。”天子答道,“是因為李尤誓言雷霆這奇異之雷,這雷因人誓言而成,對待有真人,必有效用,因為人有思慮,而尤其惡人,常以陽奉陰違,朝三暮四,誓言雷霆對此類人,因其言而無信,則威力尤巨。


    “可這千百白骨表為人骨,實為傀儡,它們的思想來自於五具骷髏鬼邪的思想,而這五具骷髏鬼邪又被它們護佑在中間免於雷擊,所以李尤自未出手時,就已在下風了。響伯蘇音等人的出擊應該也是收效甚微,破開這骨牆,我們需要一個懂行的人。”


    瘟青道:“老骨三月前同我們追尋風標蹤跡,途遇殺手,跟隨響伯投奔清杳的這十二殺手,正是來自那一夥殺手當中。我們一路猛追,去到宿遷項王故裏,故裏內有鼎相鎮,又有項王王氣尚存,二者克一切邪物,我等不知,任老骨貿然闖入。


    “他手下眾多骷髏小鬼兒化作灰燼,自身也受了重創,後蒙丹歌擊征出手,才未至於身死。雖然未死,卻也受了重創,它自那之後追尋墓地休養生息去了,三月來並未迴歸。它如今情形如何,我們並不清楚。”


    天子歎息起來,“除了這一個,我們沒有二一個懂行的人了嗎?”


    “應是沒有了。”瘟青答道,“並非所有身死的鬼都能有老骨那般遭遇……”瘟青說著往前麵的骨牆內一望,一撇嘴,“當然這五個應該是早有謀劃,與老骨的純粹運氣又多有不同。”


    “老骨既有好運氣,三月來應該修複完全了吧。”天子希冀起來。


    連鱗道:“我這左邊的褲兜裏,你找一找。”


    “什麽東西?”天子俯下身來,探手去翻連鱗左邊的褲兜,最終捏出來了一灰黑之色的小圓柱。


    天子瞧了瞧,“這什麽?橡皮泥?”


    連鱗一笑,緩緩搖頭,“是老骨的一節指骨。這指骨內緊著老骨的一道神思,你以法力催動,斷了神思,老骨就會有所感應,他若恢複完全,一定星夜趕來。”


    瘟青輕笑,道:“那老骨從來輕薄,何時待你這般好了?有如此指骨,你儼然多了一保鏢在側。”


    連鱗答道:“拜鹿邑太清宮外,一掌之賜。”


    天子斷了指骨內老骨神思,將指骨遞給了瘟青,扭迴頭來朝連鱗一笑,“那一掌我有所耳聞,卻不過是皮肉之苦啊。”


    連鱗想了想,道:“我卻不能說明其中因由,不然老骨就不待我如此了。”


    “那我也就不問了。”天子按住了心內的好奇,扭身朝著骨牆走去,李尤蘇音等人都停息在骨牆之前,骨牆一如之前情形,他們的攻擊並未奏效。


    “怎麽樣?是不是毫無效果?”天子問道。


    “你早知道?”王響埋怨地瞧一眼天子,“那你需攔著我啊,你讓我老朽努力如此,你於心何忍的?”


    天子一撇嘴,“我可也得來得及攔阻啊。”


    “哼。”王響哼了一聲,也沒有多糾結於此,“當前可怎麽辦吧?”


    “我已從連鱗處知會了老骨,如果老骨已經恢複安然,他定會趕來,對付這情形,他必有策略。”天子說著透過骨頭的縫隙瞧著被護在其內的五具骷髏鬼邪,暗裏在這深夜,又被骨牆所圍,五具骷髏鬼邪更罩在黑袍之中,他便是夜視,也難以看清。


    但這骷髏鬼邪的雙眸紅光,卻實實在在地暴露了它們的動作。天子瞧著雙目一亮,“老骨未來,我們也不是毫無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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