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無可能啊。”黑貓道,“我來得及時,在槐鬼變化子規擊征風標三人時,就破了它們的法術。否則,他們一旦操縱著三個幻像在你麵前舞弄一番,你或許當真氣急,就和他們再不往來了!”


    丹歌道:“你原來那個時候就在了!那麽後麵的變化都是你操縱的了?那個青年時期殊遷的眼眸為什麽會是我的眼睛?”


    黑貓道:“我想不到那時候殊遷的眼睛會是什麽樣的,所以我就用你的眼睛代替咯。我料著他日後的成就,應當是不必你弱的吧。”


    丹歌問道:“真的隻是想不到?而沒有其他的什麽含義嗎?”


    “大概吧。”黑貓含糊著應付了一句,站起了身來,“我要走了,你不返迴他們身邊嗎?”


    “不。”丹歌搖頭道。


    黑貓輕身躍入黑暗,已是消失了身形,並沒有對丹歌再說任何話。


    丹歌撇了撇嘴,“她必是怨我了,怨我不迴到子規他們身邊去。她倒站著說話不腰疼,如果子規那一劍沒收住,今夜就不是在這裏相會了,也許我們能在地府相見了。”


    丹歌探手入兜,捏出那金勿的根須來,對著根須道:“金勿啊金勿,你說你死都死了,卻怎麽險些把我也帶走了呢!”說著丹歌輕笑一聲,“你對我們痛恨得緊啊,對我的那個替身那般發泄,竟是使得那替身麵目皆非。而子規顯然也對你痛恨得緊呐,他那一出手,就是極強一擊。”


    丹歌說著雙目一亮,伸掌往身下一按,立時“嘎嘣”一聲,他身下的巨石被一分為二,“我的痛恨,又朝誰發泄呢?!”


    他猝然將手一揚,手中迸發了無數的羽針,一根根都紮在了四麵的槐樹上。“今夜啊,你們就陪爺爺我撒撒火吧!”


    “嘎拉拉”的雷電聲音響起,雷電竄在羽針之上,連成一個大圈兒。在這電光當中,時不時的有一些黑光閃動,這正是槐鬼了,它們被丹歌的雷電圍攏在了中間。


    丹歌一躍而起,落在崩壞成兩半的巨石之上,一腳踩一半,然後信足輕點,“砰”的一聲,兩個石塊猝然化作了粉碎。丹歌將手中金符籙與木符籙同時抖出,融進了石粉當中去,同時高喝發覺,“木為生息,金可結衣!”


    “沙沙”,應著丹歌的法訣,那石粉緩緩升起,化作了一尊魔神。這丹歌本正義人物,這石粉結成魔神卻並非不恰當,這魔神其相極為醜陋,冷眸而巨口,通紅之目,滿是嗜血之意。手成爪,足如夯,便是微抓也是死抓,便是微動也是驚動。


    而要說這魔可稱之為魔,還有其最後的一個步驟。隻見丹歌將手指一咬,放出一條細長的血線來,這血線一絲不拉,全然落在了這魔神之口。這魔神初嚐血腥,神情立時大變,冷眸化為狂熱,嗜血更帶瘋狂。


    “禿嚕嚕”,這魔神的兩爪一轉,魔神將兩爪狠狠往地上一鑽,“嘎嘣嘣”,魔神的兩爪絞斷了什麽,待魔神提爪來看,但見爪間握著一截尚帶血跡的骨頭來!


    丹歌輕笑了一聲,朝著四麵一揮手,“瞧見了嗎?它的絕技!便是平地無骨,也能掏出骨來!這是一尊魔神!你們來玩嗎?”


    丹歌說著目中神光猛閃,探手而出,兩手做爪,“嗤啦啦”,丹歌兩爪迴勾,竟是將這四麵的槐鬼全然拘捕到了手中。這些槐鬼一個個都宛若幽靈一般,他們其實正是由吊死在槐樹上的人的魂靈變化而成。


    丹歌的目中幻著紅光,盯著這些槐鬼的眼眶,冷聲道:“來玩吧,我們賭大的!你們去操縱這一具魔神,我則和你們應戰。我輸了,我死。你們輸了,那你們的藏身之所,這些槐樹,就由我夷為平地!


    “你們知道結果的。槐樹一死,你們也就不用活了!魔神會像嚼棉花糖一樣把你們撕扯開,然後嚼爛,咽下,你們最好全力以赴!還有,你們的名字,叫金勿。”


    說著,丹歌將這些槐鬼團成一團,然後一下子扔進了那魔神的眼眶之中。“禿嚕嚕”,魔神的兩爪轉了起來,直直地襲向了丹歌。


    ……


    而此時,在另一邊,子規擊征和風標三個人等在原地,他們一心等待著丹歌迴來。


    “唉。”子規幽幽地瞧了擊征一眼,“你為什麽是男人呢?”子規搖了搖頭,“不,我不是要問這個。你為什麽不直接表明身份呢?”


    “我怕你接受不了。”擊征道。


    “我現在也沒接受了啊!”子規歎了一聲,“可早晚我都是不能接受,你就該早早告訴我,我也未至於出了那麽一劍,更未至於氣走了丹歌。”


    “丹歌他,應該沒有什麽大礙吧?”擊征道,“我看他挺樂天的,他性情佻達……”


    子規瞪了一眼,“我本也跟隨著丹歌一度性情佻達,容你這麽一搞,我現在都要鬱悶死了。你當初見我,就該直接表明了你是男兒身啊!”


    “我說了,你信嗎?”擊征問道,“方才丹歌都說出話來,發出自己的聲音,你都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一定把他認定為了金勿。你我第一次初見,我還特意裝成男人捏著嗓子的那種女音,你都認為是正常的!


    “我若完全發出男人聲音來,你會認定我就是男人?你或許以為我是蘇音的小妹,更篤定我是女子了!”


    子規翻了個白眼,“我也是一時被美色眯了雙眼啊!”


    “你不要說什麽美色眯了雙眼!”風標道,“我之前就提醒你說我的卦象是丹歌同著一個男人前來,你既瞧見了擊征,那另一個人就當是丹歌!而如果你劍之所向果真是金勿不是丹歌,你為何不思及丹歌去了哪兒,反而隻是一心想殺死所謂的金勿呢?!”


    子規想了想,伸手一繞,最終又點在了擊征身上,“你你你你你!”


    擊征抱拳,“怎麽就又是我?”


    子規道:“我還是被你美色所迷,一心想著你來了,哪還管什麽丹歌去哪兒了!”


    風標搖頭暗探:“這可當真是見色忘義啊!”


    “就是就是!”擊征附和著。


    “你就是那色!”風標卻也不願和擊征在同一戰線,“你個紅顏禍水!”


    擊征子規兩人對視一眼,都是望向了風標。子規道:“你既去追丹歌,卻怎麽自己一人迴來了?”


    擊征道:“你既算定了一切,更看明白了一切,知悉了我本來男子之身。你又見我話不好說出口來,你為何不代我將話說清楚,反而任由子規五凝其劍?”


    “我……”風標一挑眉,“嘿!又成了我的不是了?”


    風標可不就此認罪,他一瞪子規,“是誰將丹歌氣走的?我去追是代某人去的,沒有追迴,是因為我畢竟不是某人!”


    而後他又一瞪擊征,“你既是男子,還怎麽磨磨唧唧半天連一句真相也不敢說,你怕得罪了子規,你卻不怕得罪了丹歌?而今你得罪丹歌,丹歌生氣而走,這其中也有你一份原因!”


    “我和你不過這個,你少在這裏評斷我!”擊征罵道,“我可不是衝著子規來的,也不是衝著你!我是衝著丹歌來的,我和蘇音兩人從商丘追隨沈靈兒一路而去,就是為了看看丹歌的品行如何。


    “後續沈靈兒不懼自身修為淺薄,助力三位神明對付孤狼,此等義舉才讓我堅信了丹歌品行,由此才決心加入你們!再兼之在清杳居丹歌與我等分魚而食,那才讓我定下了心意加入你們!”


    風標一翻白眼,“誰不是衝著丹歌!我和丹歌在商丘信驛外相逢,一見如故,那時我就有心同著丹歌共同做事,後續丹歌更是多番爭取我,我為他,才加入了你們!而且分魚而食,我們三人,誰沒有份兒?!”


    子規歎了一聲,這兩人本意是在爭鋒相對,卻是相當於把他罵了一頓。兩人的話語裏,似是說他子規一無是處一般,又或者一無所用。而其實子規從來不妄自菲薄,丹歌的諸多事情裏,怎麽能少了他的身影呢!


    換做別的時候,子規也不是沒脾氣的人,這兩人的話語把他排除在外,不願承認他。他或許一氣之下,就撂挑子不幹了,離別了這幾人,過些日子他們就知道他的重要性了。可當前他不能有任何脾氣,他得受著,因為丹歌離開,和他的關係很大。


    他至少要等找迴丹歌之後,再將脾氣發作。


    子規順著兩人的話,道:“當初徐州之事,是丹歌主動拉我做的夥伴,更和我對賭,希望通過對賭讓我隨他四麵奔走,我都拒絕了。而在拒絕了他之後,我了解了他的意圖,我再毛遂自薦,成為了他的夥伴。我們都是衝著丹歌來的,可現在丹歌離開了。


    “因為我對他出手,因為擊征的猶豫不決,因為風標的一時遲疑。現在我們當務之急是把他找迴來,然後向他賠禮道歉。他雖是佻達之人,可他心裏一定有很大的氣要發泄,我惟願沒有人去開解他,那樣他占著理,見麵把我們打罵一頓,事情也就過去了。”


    “可……已是晚了。”一聲清冷的聲響在四麵響起,而後黑貓突兀地出現在了子規擊征等人的麵前。


    “怎麽晚了?”子規忙問道,“丹歌出了什麽狀況嗎?”


    “我去開導他了。”黑貓歎了一聲,“然後他發作了心內的怒氣,此時正在一處山林裏泄怨呢。”


    子規歎了一聲,“你必是為我們的行為找了一些理由,讓他放下對我們的怨氣。”


    “唉。”黑貓一歎,“是啊,我走時問他迴不迴來,他迴答不,我心內還埋怨他不講理呢。”


    子規道:“旁人去勸他未必在意,偏偏是你。你站在我們我們這一端,就把他置在了另一端,他分明會有眾叛親離的感覺,這火氣,一定是越憋越大,最終不得相控了。”


    風標滕然站起身來,“他在哪兒?我們去找他,他有什麽氣,都撒在我們身上,我們願意承擔!”


    “不要去。”黑貓道,“現在的他人不人鬼不鬼的,他能如同碾碎螻蟻一樣把你們碾死。他心內的邪,發作了。”


    子規大睜雙目,“那,那他會不會被這邪的意誌完全操縱啊?”


    “不會,他隻是在泄氣。”黑貓道,“而我,已經不敢插手了,我害怕……,我害怕他對我失了感情。”


    擊征看向黑貓及子規,“那我們現在怎麽做?”


    “等。”黑貓道,“等夜晚過去,魔神體內的槐鬼被日光蒸出,丹歌心內的魔魘也會隨之消散。”黑貓望向東邊,“我頭一次,這麽期待天亮。我的羲和女神啊,求求你,早早上班吧!”


    “唉。”子規歎了一聲,“是我的錯,也許我離開,他……”


    “不!”黑貓探出雙手按在了子規的雙臂上,“你絕對是他不可分割的那一個,他,他們也是。但你尤為關鍵,你和丹歌已經合作那麽長久了。如果你離開,他一定會不知所措的!他隻是一時的憤懣需要發泄,過了這一程,你和他絕對不會因此有任何的隔閡。”


    子規微微咧起一個笑容來,這是他難以抑製的微笑,“我知道,我大概隻是想要你的一個肯定,現在我放心了。”


    “額。”黑貓道,“這隻是我的套話,至於丹歌是不是這麽想的,我就不知道了。”


    子規嘴角的笑意霎時坍塌了下來,但他強掙紮著,“丹歌一定是這麽想的!”


    子規說了這一句不容別人爭辯,已是伸指堵上了耳朵,扭頭望著東麵的天空,一陣陣的出神。


    天色在幾人的等待之下,終於開始變白,在天邊露出第一縷陽光的時候,子規滕然站起了身來。而隨著子規的起身,一道黑影忽然朝前竄出,直奔西麵而去,那正是黑貓,而黑貓急到連幾人都沒有招唿,就迅速跑走了。


    子規連忙施展輕身之法追上了黑貓,而在子規身後,擊征和風標也是隨行。


    一貓三人朝西而去來在一處鄉鎮邊緣,然後又走入了叢林裏。陽光照下,長長的影子裏,是撕裂了的一片片黑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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