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響翻了個白眼,“他們跟著我幹,我又跟著旁人幹,他們不就歸了那旁人了嗎?”


    丹歌輕笑一聲,道:“既然這些人死的死,收的收,老先生您也不必再繞遠躲避,可以就此前往商丘。相助那旁人的計劃,也可以順利實施了。此番有蘇音帶路引薦,您此行能順利不少,如果蘇音不頂事兒,再把我那羽毛拿出來。”


    “相助那旁人?”蘇音挑了挑眉毛,她知道王響所言的旁人、丹歌所指的旁人,都是指清杳居背後的勢力,風家。“風家此刻正在作戰呢,老先生要相助,是要親自上戰場?”


    “比之親自上戰場強悍千百倍。”王響傲然地一捋胡子,“丫頭你沒見識了吧?我是殺手組織的第一輔助!”


    “是嗎?”蘇音將信將疑,她望向了擊征,“你不說你師父不過是個懶皮子的嗎?”


    “咳咳咳。”王響本來的傲然被蘇音一言瞬間拆了台,他咳嗽了幾聲,埋怨地瞧了一眼擊征。他再好的聲名,可也敵不過親徒弟的惡意詆毀啊。


    擊征扁了扁嘴,卻根本沒有解釋什麽,因為他說得也不全錯。至少在這近幾年來,王響雖然四處奔波斂財,可其實主要行動的,還是手底下的人馬。他自己則遊手好閑,隨意將功勞一攬,可謂吃喝不愁,還功勞不小。


    蘇音不管擊征說的是真是假,也沒有過多糾結於王響的實際實力,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不就知道了?!到了戰場之上,王響是不是有真材實料,就能見分曉了。她轉向了丹歌,問道:“你們呢?你們要去哪兒?”


    “我和擊征要北上前往泰安,我們和子規風標約定了在那裏相會。待我們相會之後,我們就要登泰山,追尋青龍的府邸。”丹歌答道。


    “還有一件事兒!”遠處,那被丹歌擊征踢飛的老骨又一次站在了牆頭上,顯然他身上那被踢錯位的關節,已被他修複好了。他問道,“金勿呢?我方才隻聽得風標假扮了金勿,卻不知道真正金勿的下落。他哪裏去了?”


    “他死了。”丹歌答道。


    “哦!”蘇音等人都是一陣愣神兒,顯然他們也沒有料到金勿死得這麽突然,依著他們對於金勿的了解,金勿死不可能這麽輕易的。“別是他耍了什麽花招哄騙你們吧?”


    “哄騙我們,那他的代價可是有點兒大了。”丹歌笑著,從兜裏麵拿出了被他包裹在法力裏麵的斷腸草根須,“他確實是死了。”


    蘇音幾人卻並不認得這斷腸草的根須,“以此來證明嗎?一個毛筆筆頭?這如何證明金勿死了?”


    丹歌笑了笑,“這不是毛筆筆頭,而是金勿本體斷腸草的根。”


    “金勿的根?”蘇音湊近細看,在這生長根須的一端,是平整的一個切麵,其上的紋路,顯示著這上麵確實曾生長著一株草木。蘇音的一歎,抿起了嘴,輕聲言道,“真的死了……”


    蘇音滿目疑惑地看向了丹歌,“他怎麽死的?被你和擊征聯合殺死嗎?我覺得可能性不大啊。”


    “被荒。”丹歌答道,“荒算是他的克星,荒身內藏著的渴之地獄能蒸騰一切水汽,草木最是害怕了。金勿被荒直搗*,金勿的力量得泄,五內俱焚使得她逃脫之術難以發作,隻好選擇和荒同歸於盡,荒被毒死,金勿最終幹枯而死。”


    “是這樣。”蘇音沉吟著,她忽然一歪頭,望向了丹歌,“如果此時我們還在金勿手下,我們會是怎樣的命運呢?”


    丹歌笑了,他道:“如果你在金勿手下,金勿首先就不會這麽快死去,甚至於有了你們,你們能和楊刃等人從旁聯絡,他完全可以直接跳反,到時死的就是我們了。不存在什麽如果,當初你們一步走出,隨之後麵的事情全部改變了,你們的叛離,早為金勿之死埋好了伏筆。”


    “那麽說來,我們算是親手解決了金勿。”老骨笑道,“這心內終於稍微平衡些了。”


    丹歌問道:“你們有這麽恨他?”


    “沒有,隻是我們找到了自己正確的歸屬,就要向過去做一個訣別。而能夠親手了斷,才能顯示我們的決心。”老骨答道。


    丹歌苦笑一聲,這話題也不知怎麽說的,蘇音等人竟是借此表起決心表起忠心來了。丹歌一想也就懂了,蘇音他們是有著憂慮的,他們害怕當初丹歌是為了對付金勿才將他們收入旗下,防止他們為金勿提供幫助。


    若是丹歌當初對待他們是這個想法,那麽到而今金勿一死,他們也就沒了價值,也許丹歌卸磨殺驢,就悄咪咪地將他們幹掉了。丹歌一歎,暗道:“也唯有當前,金勿身死,他們才會有如此不安。這是能否留下他們的最後一道坎兒,我若順利過了這一道,他們就是我們長久的夥伴了。”


    丹歌想了想,道:“雖說是你們當初的選擇決定了金勿今日的死亡,我和子規他們如果有這些預料,一定早早就爭取你們。可在當時來說,我們邀請你們本是出於誠意,而今金勿的死亡,隻算是贈品。”


    丹歌一言,立刻就打消了蘇音等人心頭的疑慮。蘇音不是要丹歌怎樣堂皇的話語,也不是要丹歌給他們允諾怎樣的前景,那樣的話聽得假、大、空,他們反而不信。唯有當前丹歌這一句話,最合他們的心意。


    丹歌這話說明了他們幾人對於丹歌來說並不是一時權宜,而是能長久合作的夥伴。這話裏沒有怎樣的挽留,隻說了當初的邀請之誠意。無威脅無許諾,對於本來顛沛的一群殺手來說,一點兒桎梏也沒有施加,而給予自由,就是對他們最大的誠意!


    想到此,蘇音等人的心終於落到了實處。幾人齊齊一拱手,也不言謝,也不多說什麽感慨,反而是提起了告別:“那我們也不多做耽擱了,我們不如就此別過!”


    “好!”丹歌點頭,“你們一定要護送王響老先生前往清杳居。老先生的身份特殊,剛開始一定不為人所喜,但我別人支使不了,沈靈兒和沈星兒卻是能支使的。請代為轉告,告訴他們一定要好生對待老先生,不可有絲毫輕慢!


    “再請轉告杳伯,一切花費用度,都記他風家的賬上。如果有半點兒不允,那沈靈兒帶路,一眾人等就就此離開清杳!”


    蘇音一笑,“他風家的人精不少,早就攬了清杳居的開支了。”


    丹歌一撇嘴,“下手倒挺快。不過我們受之無愧,把王響老爺子這一尊神往清杳一擺,他風家歡興雀躍去吧,花他風家多少,他們也得受著!而除此之外,還需囑咐杳伯,讓他一定依照風標所授處理黃叢青豸,那辦法得自於南陽五聖,如果出了差錯,我們可是有債可討的。”


    蘇音扁了扁嘴,沒多說什麽,扭身朝著王響一請,眾人躍上高牆,已是翻出了項王故裏,趕奔商丘而去了。但丹歌耳聰目明,卻還是聽到了蘇音離去時的評價,四個字:“流氓無賴。”


    “啪。”丹歌一拍手,朝擊征一笑,一聳肩,道:“這評價倒也合適。”


    “還恬不知恥!”擊征笑著補了一句。而後同著丹歌一起,朝著北麵神行而去了。


    二人神行到了臨沂,已經是到了晌午,於是兩人找了個酒店,隨意點了一些飯菜。這一頓也不知怎麽,恍若是幾日裏沒有見到飯菜一般,狼吞虎咽之後兩人竟都是吃撐了,他們撐著難受,也就不好急著趕路了。


    臨近這酒店,是洗硯池街二十號,王羲之故居。兩人定下了心思,就前往這故居遊覽散步兼著消食。


    這故居乃是古色古香的園林建築,隨處遊覽,總有那麽一宅閑居,側畔池塘相映,池水清澈見底,嫩柳垂下,恍若吊鉤,遊魚嬉戲,恍若空遊,常有停止,卻不經意間倏忽而逝。靈巧之中,遊魚之尾似也勾畫出一行行書,瀟灑飄逸,肆意隨心。


    “昨日似有一場新雨,沒落在我們那邊兒,這裏卻是濕透了。”擊征道。


    “難怪這眼前的景致都是煥然一新。”丹歌笑道。


    兩人相談著,來在了洗硯池邊,這裏的池水黑漆漆的一片,就仿佛是研得了的墨汁一般,但伸手撩起,水卻分明澄澈,實是一道奇景。這洗硯池的由來,正是書聖幼時練字完畢,即到這池邊涮筆洗硯,天長日久,池水染黑,竟至於千載也不曾恢複。


    丹歌蹲在這池水邊上,瞧著這水底似乎有所異樣,似乎有生物潛伏行動,他悄然朝著擊征示意。擊征大睜雙目,卻也瞧不出個所以然來。


    丹歌想了想,即問了起來,他道:“據傳王羲之在這洗硯池邊涮筆洗硯時,時常懸筆懸紙而書寫,你說他寫得是怎樣的字?”


    擊征皺眉,不知道丹歌為何忽然有這麽一問,前一刻丹歌還示意他觀測水中的動靜呢!他也不思慮這問題的深意,隨意答道,“大抵是寫‘之’字唄,他練習這一字的刻苦用心,不正是有了傳說故事的麽?”


    丹歌一歎,道:“惜哉!惜哉!我生不逢時,否則一定要和他較量較量,我的書法當中,這一個‘之’字,已經練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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